(小小说)走火
陈骥 著
“大炮”是他的绰号,大人们知道他叫“大宝”,排行老大,孩子就不知了。我们左一句“大炮”右一句“大炮”,他懒得回答,微眯的右眼眯得更不透光了。有时烦了,他也会发脾气:“蛋疼吗?叫魂呢!看枪”接着他用打猎的土枪向我们“瞄”。
“这冷怂怎么愣着呢!”我们吓得抱头疾走。
四十好几的“大炮”——庙后的旗杆。听说三十刚过时,山背后的李媒婆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子,可相亲时,那女子却相中了“二宝”,理由是:“大炮”年龄大了;嫌“大炮”有点“傻”。
“二宝”娶亲的那天,“大炮”一个人坐在悬崖边上,惊动了全村人,村民一点不敢走近他,人命关天,谁也不敢拿个好主意。
正当人们束手无策时,“狗蛋”却笑嘻嘻说他有办法诱来“大炮”,村民们望着回家的“狗蛋”的背影不知他“葫芦里买的啥药?”
“啪”一杆土枪撂在“大炮”的不远处,“狗蛋”提着裤子,腰一躬“唉哟,肚子疼死了”急忙向树林钻去。
“大炮”一个箭步,拣起“狗蛋”的土枪,跑了,村民们会意地笑了。
从此,“大炮”爱上了打猎,一打就是十几年。
成了家的“二宝”当然不放心将刚过门的媳妇晒在家里,第一年打工像钥匙带在身边,第二年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和“大炮”提出分家另居,老娘归“二宝”,一则照顾孩子,二则监护“大炮”少打自己女人的算盘。
酷似光杆司令的“大炮”,信马由缰,睡到啥时想起床才起,自己三亩责任田,野草还比粮食茂盛,地里既不施粪又不施磷化肥,一年的小麦长势像马毛,别人家的小麦刚杏黄,他家的小麦就麦穗欲掉头。别人故意逗他“大炮,你家麦子早黄!”“笑啥呢?一年新麦面数我吃得早!”
“麦上场,女转娘”可麦上场的“大炮”就开始扛着土枪转山梁了。野兔,野鸡肉草腥味也没了,丰满得像他的弟媳一样招惹的他眼馋,外地的肉贩子也开始收购。
钱眼里冒火的“大炮”一改往日的习性,天不亮就起床,喝茶,收拾火药,铁砂。一大早出门,天黑才挑着或多或少的猎物进门。
三天一打猎,第四天赶到附近镇上就卖,花花绿绿的票子像流水一样早进晚出,“大炮”嘴吃的油油的,烟的档次也提高了。
挣一个花一个的“大炮”,一年打猎得来的钱,只能变换来几百公斤石炭,勉强过个冬天。
转眼四十好几的“大炮”,别人家土木房翻修成砖木红瓦房,红瓦又换成琉璃瓦,有的修成了小楼房。可他仍住的是分家时的土木房。谁家想争取危房改建项目,就用他家两座岌岌可危的土木房作“诱饵”照相传上去。
村干部多次劝他,只要他修,他家有危房改建款,“大炮”就是懒得修,他娘气得咒骂他:“死鸡扶不到架子上!”“大炮”只是傻笑,“你老人家知道啥?我翻修好了,公家让我享受低保吗?推上几年,我可以享受五保了!”一句话说的他娘才发现他不“傻”。
去年,夜里一场好大的雪,“大炮”被一场噩梦惊醒,他梦见他过世的父亲说“放下猎枪,好好过日子!”
一觉醒来的“大炮”感觉怪怪的,可他并没放在心上,还是照例喝茶毕,背着干粮踏着积雪打猎去。
刚出村头,地里冒出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在他的眼前晃动,“大炮”情急之下,左手扶枪托,右手扳机,只听“叭”的一声枪栓响,前面的兔子并没有倒下。
“奇怪了,今儿见了鬼,哑火!”失望的“大炮”重新拉枪栓上膛。
又是“啪”的一声,前面的兔子仍没倒下,可倒下的是“大炮”。直到中午过后,一过路人才发现倒在雪地里“大炮”,脸上的血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