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冯小刚新剧《北辙南辕》扑了,但网友对里面一对夕阳红CP——
“晓朱佩奇”嗑得上头。
嗯,说的就是刘晓庆和朱时茂。
特别是刘晓庆,临别挥手时那雀跃的小眼神,弹幕都是俏皮、可爱、少女感。
说来有点魔幻。
刘晓庆这辈子因高龄演少女被嘲“丫头教”多年,如今终于如大众所愿演了个老人,反而被猛夸“少女”。
这波彩虹屁,多少带点观众对刘晓庆听劝的欣慰。
但刘晓庆真的服老了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这其实不是她第一次演老人。且不算其5次演武则天暮年的扮相,早在2005年,她在《徽娘宛心》中就演过李冰冰的婆婆。
她也早就回应过“优雅老去”的喊话:
我心里想,我为什么要满足大家的要求,“优雅地老去”?
包括这次,被问起演年轻人容易还是演老年人容易,她说:
年轻人,因为我经历过,白静慧的生活,我没经历过,完全是为了和冯小刚合作。
其实,真没必要盼着刘晓庆不装嫩——
她压根做不到。
从某种意义上说,装嫩是她的必然选择:
刘晓庆一辈子都在抢时间。
跟谁抢?
这不得不提到另一位知名女演员,跟刘晓庆命运如镜面一般的,陈冲。
2018年北京卫视春晚,请来了80年代电影界的“老花”陈冲、刘晓庆、斯琴高娃、张瑜重现经典。
短短几分钟,满是暗涌。
陈冲突然走过来抱住刘晓庆,说起了一段没头没尾的往事:
我们前几年还合作过一个电视剧,关系很复杂……她演我儿媳妇。
陈冲口中的合作,正好是刘晓庆被嘲丫头教的万恶之源——《隋唐英雄》。
老艺术家显然是不太了解网上的风气,说这个事可能只是想暖场子,甚至用婆婆一角来自嘲。
大家都笑了,刘晓庆却有点尴尬。
陈冲感觉到不妥,赶紧放下搂刘晓庆的手,笑容急速收回。
刘晓庆只能说起当年百花奖上的“艳压”来“回敬”:
(那时我们一起拿百花),我还借陈冲的红衬衫穿,结果我穿比她的毛衣还好看。
陈冲不服:穿她身上那么好看呢,我又跟她要回来,我也再穿。
为什么时过境迁,这两个同年代的“老花”还是“王不见王”?
有必要回到那一年的百花。
刘晓庆连续三年拿百花影后的记录,在那一届被陈冲凭《小花》打断,只拿了女配。
一开始,正在势头上的刘晓庆并没有把这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陈冲回忆:我年龄太小,人家压根就不带我玩。
但也因为势头太好,刘晓庆提名作品太多,反而造成选票分散,最佳女主成了到嘴的鸭子——飞了。
从势在必得到被后浪打在沙滩上,刘晓庆很不爽:
天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得这个臭配角奖。我是主角,凭什么得配角奖?本来主角奖和配角奖都是我的,为什么不公平?假使本届奖公平了,两项殊荣都被我一人获得,那是什么成色?
有个细节必须注意,刚进组时,陈冲年仅14,刘晓庆20岁。
获奖时, 陈冲18,刘晓庆24。
但以上都是根据百度官方宣布的出生年份1955年计算的。(截止至发稿,百度又把出生年份改成了1952年)
刘晓庆的年龄,确实是很多网友心中的未解之谜,有网友在一本老杂志上扒出她是1950年出生的。
如果按这个年份算,当年的陈冲刚成年,刘晓庆却即将奔三。
想象一下,在你事业如日中天之际,突然冒出一个小10岁的职场新人把你击败。
不爽之外,是不是还有岁月带来的焦灼感?
不只是这场颁奖,刘晓庆进入赛道晚,和时间赛跑几乎贯穿了她的一生。
四川音乐学院附中毕业后,她下乡成为知青,天天摘棉花、抡大锤。她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眼望得到头,不知道未来在哪。
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个人给了她一个地址,问:敢不敢离开这里?
答案很明显,她直接把自己快递过去了——
进入军区话剧团当演员。
在封闭管理中,她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还是不知道未来在哪。
可她不甘心,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对身边的人说:
我要让全中国的人都认识我。
如她所愿,机会来了。
听说有个拍电影的机会,她跑过去一顿展示,什么唱歌跳舞弹琴,会的全哐哐表演了一遍。
这还不算拼,最拼的是在《南海长城》剧组。
不知道谁在船上喊了一句,谁敢从这跳下去?
扑通——!
说时迟那时快,刘晓庆已经跳下去了,离海面整整十米高。
凭借这股拼命的劲,机会真被她争取到了。
但剧组十几个人围着她,觉得她长得不行,当面给她打预防针:
先拍着, 如果找到更合适的,就把你换掉。
那年,她已经25岁。好不容易抢到一个机会,还得提心吊胆。这给她留下一种强刺激:
从那以后,我觉得每次都是最后一次,有种末日感。
后来,她抢时间更凶猛了。
拍戏,她总是冲在第一线,创造了很多第一:
内地第一部武打片、第一部喜剧、第一部有吻戏的电影、第一部香港合拍片、第一个春晚女主持,国家史无前例地为她个人办影展……
影视之外,她成为第一个走穴、第一个下海经商并成为亿万富婆的明星。
要知道八十年代,无论多大腕,都只领50块的死工资。
拍《火烧圆明园》时,刘晓庆还用塑料袋装咸菜白饭,看着梁家辉荤素搭配的伙食……她开始了一天演7场的搏命商演。
拿着走穴挣的几千块钱,她兴奋得整晚数钱,有感而发:
每一分钟都要用来挣名挣利。
这话在当时,又像平地一声雷震碎了大众朴素的三观。
除了挣钱,她在恋爱上也分秒必争。
第一段婚姻,结婚第四天,她就飞去工作了。
很快,在《庐山恋》亲个脸颊都要拉警戒线的年代,她成为第一个宣布离婚的女艺人。
第二段婚姻,又因为在《芙蓉镇》中和小13岁的姜文姐弟恋而崩。
而“小奶狗”姜文为了配合工作狂姐姐,总是提前到刘晓庆下一站的工作地点等她。
这两张图甜到我嗑拉了
是的,她分秒必争到这段恋情还没正式结束,就火急火燎地投入下一段。
可以说,刘晓庆的前半生因为“赶时间”而毁誉参半。
但彼时的她,“誉”的成分明显更多。
她成了家喻户晓的超级大明星,和货真价实的亿万富姐儿。
1995年,40岁的刘晓庆扮演少女武则天,娇嫩得让人直呼神奇,至今无人能超越。
第一次装嫩,她成功了。
相较于刘晓庆的“抢快”,彼时的陈冲一路随性、慢慢悠悠,却也一帆风顺。
不同于刘晓庆面试的艰难,陈冲面试《小花》时啥都不会,仅用一段英文朗诵就被选中。
一炮而红后,又因为在国外的妈妈偶然寄来的一张猫王唱片,让她头脑一热便抛下名气出国学习了。
没人认识,她觉得逛街自由多了。拍了几个广告后,被选中拍《末代皇帝》,在国际上一炮而红。
之后两次拿下金马奖,一次《红玫瑰与白玫瑰》当演员,另一次,是拍《天浴》当导演。
但感情至上的陈冲说:
别人看我最辉煌的时候,恰恰是我最痛苦的时候。
原来,23岁就结婚的她不关注事业,生活的全部重心都在不顺利的婚姻上。
而刘晓庆向来事业至上。
即便婚恋,也总是主导的一方,敢爱敢恨。
爱的时候,姜文提出要去国外学10年后再当导演时,刘晓庆桌子一拍给他拉资金:现在就拍,以后就晚了。
于是有了《阳光灿烂的日子》。
跟这么多男人谈恋爱
从来没花过男人钱,永远是往里搭钱的
不爱的时候,刘晓庆主动提分手。
如她所说,那时她“走在时代前面”,风头不比小近10岁的陈冲差。
后来者居上,她像雷厉风行的一枚子弹,如愿以偿地迸发出火花。
直到2002年6月20日。
一直在快进赶路的刘晓庆,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先是工作伙伴王建中出书《我把刘晓庆送上法庭》开炮,后因妹夫管理的税务不清。
作为法人代表的刘晓庆,成为了阶下囚。
她甚至想象过,出狱时颤颤巍巍的画面。
一开始也哭,但哭过后选择做唯一的努力:保持身体健康。
在5平米的看守所里,她每天跑8000多步、洗冷水澡,看所有能拿到的书,学哑巴英语。
422天后,前男友姜文将她保释出狱。
和她想象的不同,出狱看见的不是铁窗外的蓝天,而是围堵的记者。
他们巴不得刘晓庆落魄得一夜白头,而刘晓庆确实没以前狂了,她对媒体说:
我承认我失败了。
评价从前写书,像狗打痛后叫两声:
其实我写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我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实际上是处在一种很可怜的状态当中,就好比一只狗你把它打痛了之后叫两声而已,根本没有想的那么伟大。
她傲气似乎都没了,只是感叹:
连买菜的钱都没有。
洞中才数月,世上已千年。
她曾经最熟悉的演艺圈,也变成了陌生的娱乐圈。
横店正开拍的剧组,主角都是她不认识的新人。
这次,年近50岁的刘晓庆再一次被新浪打在沙滩上。
那段时间,她对年龄的态度失去了曾经的锐气。
只能给自己洗脑,把老年人美化:
我想没有任何人喜欢老,但我会坦然面对。
到了老年的时候,我希望我是一个健康的、快乐的、祥和的老人,而且特别有爱心。
自此,刘晓庆在装嫩的路上越跑越偏。
大腕过气,人走茶凉。
当时的媒体对她并不友好。
拍《徽娘宛心》时,记者专程去采访该剧的女主、初露锋芒的李冰冰,“碰巧”遇到刘晓庆,于是问了一些这样的问题:
冰冰,听说刘晓庆耍大牌?
刘晓庆,帮你算了一下,大概要拍15部戏才能还完税款对吗?
刘晓庆否认耍大牌,拒绝回答税务问题。最后被问急了,蹦出四个字:
还早着呢。
为了还债, 这个曾经的中国第一影后开始给新人作配。
马不停蹄地一连拍15部片,根本不挑。
什么年龄,什么角色基本都接。
这也导致她在出狱后,含金量高的奖项基本颗粒无收。
而这段时间的陈冲,虽然已经遇到真爱,不再受感情问题困扰,但她对表演始终动摇。不时学学律师等课程,想着要转行。
尽管有过犹豫,她还是以演员、导演、编剧的身份名利双收。
2000年,陈冲投资、执导的《纽约的秋天》赚了一亿美元;2007年,凭电影《意》获金马奖最佳女主 。
2008年,曾经靠刘晓庆帮拉钱的新人导演姜文变成了大导,从需要“被奶”到可以“捧人”了。
他的《太阳照常升起》,让陈冲拿到了亚洲电影大奖最佳女配。
这个阶段的刘晓庆,几乎已经无法和陈冲对标了。
尽管还是像从前一样争分夺秒,但刘晓庆的路似乎越走越窄。
而陈冲依然带着一些任性和散漫,却把路越走越宽,声名鹊起。
一直抢快的刘晓庆还有机会赶超吗?
再次感受到刘晓庆精神气回来时,已经是2012年。
她遇到赏识她的导演田沁鑫,出演话剧《风华绝代》。
凭借这部话剧,刘晓庆获得了不少戏剧类奖座,还登陆休斯顿sarofin剧场,赴莱斯大学演讲,演出当日甚至被市长定为“赛金花及刘晓庆日”。
重拾自信的她,在领奖台上嘴对嘴激吻了女导演田沁鑫。
那个不畏人言,行事大胆的刘晓庆又回来了。
2013年,杨澜问刘晓庆:岁月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刘晓庆说:
其实我觉得现在和过去没什么不同,我没什么感觉。
可能有一天我会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但现在不是还早着嘛。
时年45岁的杨澜重复着58岁的刘晓庆口中那句“还早”,笑了。
2015年,60岁的刘晓庆登上《男人装》,成熟却看不出年龄的性感,大气、雍容华贵。
她本人对这组照片也很满意,至今仍是她的微博头像。
第二次装嫩——
她似乎又成功了。
2015年,她出了一本书,叫《人生不怕从头再来》。
算是她跑赢时间的胜利宣言。
而这本书,距离她上一本书,也就是她事业巅峰期1995年写的《我的自白录——从电影明星到亿万富姐儿》,刚好过去整整20年。
20年后,刘晓庆似乎又东山再起了。
关于岁月,2019年《十三邀》里许知远问了陈冲一模一样问题,得到的答复却和刘晓庆截然相反:
岁月就是岁月。
其实陈冲早在30岁时就觉得自己老了。
对比“慢悠悠”的陈冲,一直抢时间的刘晓庆似乎逆袭了?
老实说,没有。
真实的人生不是励志电影,人生后半场的刘晓庆依然在抢时间,但她那颗曾经擦出绚烂火花的子弹,后来更像在放哑炮。
时代不再给她回应。
同时代的小花陈冲,也早已甩开她十万八千里。
在官方盖章上:
2007年,才46岁的陈冲就获得了美国夏威夷国际电影节的终身成就奖;
2019年,64岁的刘晓庆也拿到了一个终身成就奖,不过是休斯顿国际电影节颁布的。嗯,给《逆时营救》的杨幂封后的那个。
刘晓庆边说奥斯卡只是美国本地一个小奖,一边憧憬着得奖;但彼时陈冲已经是奥斯卡的终身评委。
在大众口碑上:
同样是参演《隋唐英雄》,当了婆婆的陈冲并没有人说她老,反而是“故技重施”演少女的刘晓庆沦为大众笑柄。
第三次装嫩,她失败了。
网上一搜索“刘晓庆”,满屏写着“等看笑话”的薄凉。
媒体极尽嘲讽之能,人人恨不得踩上一脚。
而被严歌苓称为“一半食一半诗”的陈冲,还是那么悠闲。
偏偏还成绩亮眼。
搜索她的名字,出现最频繁的关键词是“惊艳”。
单看这几年的穿衣风格,也能看出这两个同代女星已然发生的天差地别,和由此公众对她们态度的截然相反。
刘晓庆每每出场,都是烈焰红衣+硕大绿翡翠,少女粉妆容。
而陈冲?黑、白、灰衣着,搭配素静的妆容。
一个艳俗,一个淡雅。
公众对刘晓庆越来越“不屑”。
在综艺《原来是你》里,她伪装成路人,兜售以她为封面的那期《男人装》。
年轻女孩却当着她的面说:
我去拍比她还好看,我为什么要学她。
媒体对她的采访越来越少,只有被嘲的份,没有发声的机会。
而陈冲资源好,曝光度高。
不仅专访多,即便是客串也是周迅的《如懿传》级别的大作,19年的电影《误杀》,更是给了她极好的飙戏空间,观众看得心服口服。
近期执导女性题材电影,也是和张艾嘉、李少红这样的口碑人士合作。
导致这样令人唏嘘的鲜明对比,原因是什么?
刘晓庆装嫩失败只是表象。
如她所说,“现在我已经被时代赶超”,才是根源。
她落下太多,时代已经对她不感兴趣了。
记得刘晓庆的《武则天》中,十几岁的武则天想用美貌争皇宠,被告诫:
以色示人,能好几时?
刘晓庆不懂么?
当然懂,她常提起这句话,同时强调内在的重要:
我是有才华的。
唯一不能够被岁月摧残的,只有才华。
是的, 她一辈子装嫩,不是单纯地维护色相。
而是为起跑慢的自己争取更多时间,去证明才华。
她一辈子抢快,无奈最后还是被“小花”超越。
可这就是失败吗?
人生从来都无法以单维度比较。
14岁的刘晓庆还在上学,而14岁的陈冲已经走进剧组。
刘晓庆本就起跑慢了。
两人在《小花》短暂交会后,又各自奔向不同际遇。
入狱又将她的原始积累打回负数,更预示着她不可能再赶超陈冲。
但我不觉得她失败。
在她自己的人生赛道上,她绝对是一个后来居上的赢家。
据话剧《风华绝代》导演说,落幕时,刘晓庆对观众感慨:
我的人生即便大起大落,也挡不住我的光芒——
一代新女性的光芒。
底下观众“哗”给她鼓掌,喊“刘晓庆我爱你”。
是的, 她曾经超前于时代,后来又被时代赶超。
但她没就此垮掉,后来又活成了她自己说的“每一天都风华绝代。”
那场看似暗涌浮动的晚会后续,也能看出她的从容——
到表演环节,“当红”的陈冲优雅地走在前,而“过气”的刘晓庆大步地走在后,一样笑靥如花。
刘晓庆不需要人推崇。
“装不装嫩”,更不需要人理解。
红配绿的“大俗”有她自己的人生智慧和个性追求。
她演少女,从来不是盲从和迎合。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
有了这种清晰的自我认知,以及凭自己翻身走出低谷的底气。
才有她如今演老奶奶的自如和圈粉。
或许明珠蒙尘,时代早忘了她。
但这种活法,何尝不是另一种摇曳生姿?
我打江山都是靠自己的双手
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命运
才是唯一可以信任的未来
本日打工人:绿里骑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