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排行老五，村子里的人都叫他韩老五。
韩老五个子矮小、皮肤黝黑、长相一般，给人一种缩头缩脑的感觉，唯一拿人的地方就是在国企矿山工作。虽然是井下矿工，那也是拿固定工资的人，对那个年代的农村来说，家里出来个正式职工，也是让人非常羡慕的事。
就凭韩老五的长相和井下工人的职业，很难在矿上找到对象。家里只好给他找了一个同村的姑娘。人家姑娘俊俏、开朗，不笑不说话，挺招人待见，更重要的是能吃苦，要不是看中韩老五是矿上职工，每月拿固定工资，说什么也不能嫁给他呀。
结婚后的韩老五，只能在节假日坐火车、倒班车、步行3个小时才能到家。因此，一年之中他几乎就中秋节、春节回去，平时就在单身宿舍住。
几年之后，韩老五申请要了房子，矿里分配给韩老五一间平房，左右两边都没人家，是独立的一间，只有对面是一户挨着一户的人家。虽然和其他人家的房子不相连，但房子的后面是一个可以种地、种菜的大园子，就在山脚下。前院盖个棚子，养个鸡鸭绰绰有余。
韩老五和领导请了几天假，回家接老婆和孩子。刚到家，还没见到他老婆，他爸妈、大哥就和他说了媳妇一大堆坏话，意思就是他媳妇不安分。说你们家地里的活有别的男人帮着干了，你老婆和人家眉来眼去的，还帮人家做针线活……韩老五一听，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满脸憋得黑红，只等老婆回来，给她点颜色看看。
老婆从地里回来刚一进屋，他劈头盖脸就打了上来。老婆被打得发懵极力反抗，但是男人劲头子大，女人哪是他的对手，被他打得披头散发、浑身疼痛。
韩老五让她承认“罪行”，她坚决否认。他还要继续打，邻居过来拉架的王婶说：“你不在家，你媳妇一个人又要着孩子，又要忙地里的活，一个女人不容易呀。有人能帮她一把，她就用缝缝补补来感谢人家，你怎么还打你媳妇呢？你都应该感谢人家。”
韩老五一听气消了一半，对着被自己打得蓬头垢面的媳妇说：“收拾收拾，过两天和我去矿上住。”
韩老五的媳妇离开了婆家，感觉空气都是新鲜的，就连洗衣、做饭、收拾屋子都是快乐的。
韩老五干活是一把好手，后院的地让他规划得有模有样。到了开春，几块陇好的池子里栽上了各种秧苗，有茄子、辣椒、西红柿、芹菜、韭菜、黄瓜。前排几行是玉米，玉米苗边上种豆角，就是我们说的棒子地豆角；紧挨着山根种的是窝瓜。窗子下面栽了两排小葱，园子边上种了扁豆和长豆角，还见缝插针地种几颗甜菜、香菜、向日葵。
韩老五的媳妇和邻居相处得很融洽，地里蔬菜正是旺季时，她经常让邻居去她家菜园摘菜，不管谁进去都带着满兜子喜悦出来。
过了几年好日子，韩老五的疑心病又犯了。
有一次，他看到媳妇在离家不远的空地上和两个邻居男人说话，并且有嬉笑声。他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开始找茬和媳妇拌嘴、吵架。
都说夫妻打架有瘾，韩老五自从上次开始吵架后，就三天两头和媳妇打架，不是她这不对，就是那不对，反正能挑出媳妇一大堆毛病。
有一次下班到家，一进屋看到邻居男人坐在炕边上和媳妇正说话。看到他虎着脸，媳妇赶紧说，咱家菜吃不了，我让小李摘些菜，顺便让他进屋来坐坐。小李赶紧和他打招呼，他爱答不理地敷衍两声。
第二天，正好是休息日，他就找茬和媳妇打架，最后越说越急，他把媳妇按倒在地上狠命地捶打。把媳妇打得最后哭着喊着说：“爹，亲爹，我管你叫亲爹行不？”说完，趁他一个不注意，挣脱他的手就向山上跑。邻居跟着她的哭喊声一起上了山，那次韩老五怕出意外，也跟着上了山。她好像疯了一样，跑到山顶冲着跟上来的韩老五喊：“爹，亲爹，我喊你亲爹！”在一片劝阻、训斥声后，韩老五发誓再也不打她了。
后来经常听到他们家传出吵架的声音，邻居们气愤地说，这韩老五有神经病。
有一天，韩老五说，我把菜园子卖了，人家给了90块钱，从现在起就是人家的园子，我们不能进去摘菜了。媳妇说：什么你给卖了？那过几天棒子、向日葵就下来了，俩孩子还等着吃呢。韩老五掏出一张纸，递给媳妇说，你看看我都签字了。媳妇接过来一看，大意就像韩老五说的，菜园子已经属于人家的了。韩老五又说：房子，我已经交回给公家了。我还去单身宿舍住，吃食堂。
媳妇一看说什么都没用，含着泪悄悄地收好那张纸。
一天，媳妇对韩老五说：“回到乡下后，如果你再听风就是雨打我，我就找有关部门告你，你在我手里有把柄。”听了媳妇的话，韩老五毫不在意地看着她。
她说：菜园子那地是你的吗？那是国家的，你给卖了，这就是证据。只要我一告，你就得判刑、坐牢、枪毙！
韩老五一听，害怕了。他把家里翻个稀巴烂，也没找到那张纸。
媳妇和孩子都回到了乡下去了，他每天无精打采地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两年后的一天，下班清点人员时，不见了韩老五，领导马上派人去找。经过两个小时的查找，在一个废弃的流井里发现了韩老五，人早已经没气了。
矿里派车从乡下接来了他媳妇和孩子。领导把这韩老五的事告诉了她，并问她有什么要求。她显得很平静，不悲不喜。只是说，希望孩子接班后在井上工作，不再下井。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矿工，说从韩老五的兜里翻出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是自sha，和别人无关。
这时，韩老五媳妇哇的一声就哭了，她明白，不是因公而死，那还谈什么接班那。
领导急得来回走溜溜，不停地说：这个韩老五！这个韩老五！
韩老五被拉回了老家，出殡那天，媳妇没有哭，但嘴里不停地叨叨着。邻居们说她好像在骂韩老五，骂他不是好东西，骂他不干好事，骂他死了都不留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