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是在初中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在课余时间看的大多都是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浪漫到离谱的言情小说。我们背着老师偷偷传阅着这些“禁书”,讨论着书中的谁才是我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甚至私下里憧憬这一个灰姑娘的梦。年轻的时候,谁没有傻过呢?所以当我看完《倾城之恋》的时候,我所有的感触就是一个身处苦难的女子百折千回终于找到了她自己的白马王子。的确,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不是世间最美妙的故事。
可是,如今我再看这个辗转于香港和上海这两个堪称传奇的地方的故事,却发现这是一个悲凉的喜剧。白流苏依旧是我熟悉的可悲可怜,范柳原依旧是那个拯救美人于水火的“英雄”,故事却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爱情故事。
不幸的婚姻,冷漠的家人令流苏受尽生活的苦
白流苏的第一任丈夫在书中描写得并不多,但是从他年纪轻轻就丧身而且家里还有两个姨太太可以看出来这个男人大概是个酒色之徒,而且是个败家子。不过酒色之徒在那个年代不算太荒唐的人,毕竟在十里洋场的上海,恐怕大多有点家业的男人都沾染了一些。性格不算太强的流苏为什么执意和他离了婚,这还是从他三哥口里说出来的:想当初你哭哭啼啼回家来,闹着要离婚,怪只怪我是个血性汉子,眼见你给他打成那个样子,心有不忍……流苏的丈夫是一个家暴的人。败家,贪色,家暴,这样的男人在哪个时代都是女人的噩梦。
可是,流苏没想到,自己跳出一个火坑却依旧没法过平静的日子。家里所有的人,包括她的母亲,没有一个人是欢迎她的,刚开始她还有些傍身的钱财,等到哥嫂将这些钱哄骗去了,流苏每日在家中,就有了受不尽的冷言冷语。前夫死了,家里所有人都想要她回去守活寡,没有人考虑到她的颜面,更没有在乎她的幸福。
“你这会子堂堂正正的回去替他戴孝主丧,谁敢笑你?你虽然没生下一男半女,他的侄子多着呢,随你挑一个,过继过来。家私虽然不剩什么了,他家是个大族,就是拨你看守祠堂,也饿不死你母子”
这是她三哥说的,荒唐到令人发指。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跟着我,总不是长久之计。倒是回去是正经。领个孩子过活,熬个十几年,总有你出头之日。”
这是她母亲的说法,现实得凉薄。
所有人都急切地想在这个慌乱的年代里摆脱她,就为家里能够少个人吃饭,少一分开销,这些家人对她不只没有半分血浓于水的亲情,连普通的情谊都没有。
游戏花丛却多金的范柳原是流苏的救命稻草
稻草很脆弱,可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是没有选择的,只能紧紧抓住。范柳原对于白流苏来说,在早些时候,也就是一根救命稻草。流苏知道这个男人是个浪荡子,是一个游戏人生的人,她在这个男人身上许是得不到安稳生活的,可是,她还是选择紧紧抓住了。
对于那时的流苏来说,家里已经容不下她,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践她,嘲笑她,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输的了,至多不会再坏。所以,徐太太让她一起去香港,她虽然猜到了一些,但是她还是去了。范柳原对于白流苏是有爱情的,至于他为什么爱上白流苏,也许真的有一点一见钟情的意思吧,毕竟爱情本身,产生的时间,地点,因素并都是有据可循的。
范柳原家境不错,至少比徐太太他们夫妻是要高出一截的,否则徐太太也没必要特地将流苏带来,向他示好。他以前也许受过情伤或者是其他的伤害,继承家产后开始游戏花丛,放荡不羁,遇到流苏后又感受到了爱情的美妙,于是开始半开玩笑地追求她。现在的他,有钱有势,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是流苏不一样,她要在乱世寻求一份安稳,范柳原有可以给她安稳生活的条件。然而,在乎爱情的范柳原不愿意就这么就这么和流苏结婚,他是怎么说的:
你其实不爱我的,我不至于这么糊涂,花钱娶一个对我毫无感觉的人来管束我,根本你以为的婚姻就是长期的……
所以,流苏做了他的情妇,她已经无路可退。范柳原不明白,对于流苏这样一个生无可依的人来说,爱情是太奢侈的事情,她需要时间来磨平前半生遇到的不幸和苦难。
一场战乱,险些毁灭整个文明,却成就了流苏的幸福
如果没有那场战乱,如果没有在饭店里的生死依托,白流苏可能永远只能做范柳原的情妇。战争是无情的,可以摧毁一切,钱财,地产,一切都变得那样缥缈,唯有生命,生死相依的生命,才是值得在乎的。
战争开始席卷这个香港的时候,范柳原是要坐船去英国的。流苏在房子遭到炮火袭击的时候,想到了范柳原。这一次,她没有想如果范柳原死了,她会失去依靠,失去现在有点安稳的生活,只是单纯地想他的安危。可幸的是,范柳原没有被这场战争带走,他也没有抛弃她,冒着战火回来接她了。他依旧在她的世界里。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范柳原已经在遥远的英国,他将流苏放在这个她陌不相识的城市里,也许一年半载后流苏对他有了真心的爱情,也许他已经失却耐心,重回旧日的生活,也许他又重遇了另一段爱情,谁知道呢?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
流苏的幸福,有一个大都市的倾覆来成全,那么,第二个白流苏,又有什么来成全?倾国倾城,终究只有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