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钟砚,一本男频权谋文里残忍暴戾的病娇男主。男主冷酷无情。穿书而来的顾盼为了不被小病娇随手送人做妾,落得个被他一刀捅死的下场,只得努力感化他。*钟家右腿有疾的大少爷,高贵冷艳。只是这位金贵的大少爷婚事不怎如意,偏只娶了四品侍郎家的庶女顾盼为妻。成婚后,夫妻不睦闹的京城皆知。忽然有一天,众人惊觉,冷淡的钟砚似乎很是迷恋他的小妻子,恩宠不断。人人都知钟砚生了张精致如玉的面庞,只当他性子温润清冷,是个好脾气没架子的善人。顾盼却知道钟砚徒有虚名,清楚他两面三刀的扭曲本性。占有欲爆棚的病娇男主X治愈系大美人
精彩片段
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到钟砚的耳朵里,他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腿脚僵硬,脸色平静。
灯笼发出的微弱的光芒照着他如玉的脸庞,青年的眼神极淡,明明长了一张仁善漂亮的脸,实则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
钟砚缓缓闭上双眸,睫毛颤动,慢慢睁开,一派宁静之姿。
他等了这么多年,为了报仇或者说为了皇权做了太多的事。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就此罢手。
偏偏赵焕章的弱点,是顾盼。
偏偏这世上没什么是他无法割舍的。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手里都打着灯笼。
博平郡主脸色凝重,表情非常难看,她忽然被人叫到客房这边,心里毫无准备。
听着屋里的哭声,她的手指都在发抖。
不应该的,她即便是想过陷害顾盼从而让钟砚尝尝被戴绿帽子的滋味,但她明明没有做!
博平郡主身后的钟虔阴沉着脸,也在状况之外。
没有料到,他这个大嫂……竟然还是死性不改!对太子殿下念念不忘,竟然在今天这种大日子,做出这种事。
钟砚在一众沉默中,抬手轻推开房门,眉眼冰冷,冷静的可怕。
平淡的视线像两道无情寒光朝主卧投去。
衣服散乱在地,床上的女人抱着被子发抖,头发凌乱落在白皙的肩头,她的眼神茫然,通红的眼眶已经流不出泪水了,可怜又狼狈。
她像是刚清醒过来,又好像没有。
赵焕章穿着里衣,在房门被打开的瞬间,下意识拿手挡住了顾盼的双眸,“别看。”
赵焕章还是秉承着君子之风,最终并没有碰她。
他的掌心被女人无声的眼泪沾的湿润。
老太爷见了这不堪的一幕,眼前黑了黑,差点当场昏了过去,他勉强冷静下来,说话时气息不稳,“都给我回去!不许再看!此事也绝不能泄露出去一个字!”
博平郡主握紧拳头,身体颤抖,眼神慢慢望向没什么表情的钟砚,心底冰冷,头皮发麻。
钟砚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被嬷嬷搀扶着回了栖筑院,出了一身冷汗,腿脚都是软的。
而那边老太爷指着顾盼,手不断发抖,怒骂道:“你真是不知廉耻!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不要脸面恶心至极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孩子!有没有想过阿砚!”
顾盼像是听不见老太爷的骂声,而是轻轻地、轻轻地拿开了赵焕章挡在她眼前的手,撕心裂肺的痛楚阵阵袭来,她看着钟砚的脸。
男人的眉眼是她最为喜爱的,他漂亮,笑起来更漂亮,弯眸时宛若天上星,璀璨炫目的移不开眼。
顾盼又哭又笑,她想起来自己没有喝博平郡主递过来的酒,只喝了钟砚亲手端上的热茶。
她静静盯着他的脸看,脑海中闪过很多回忆。
钟砚郑重送给她的玉佩,冬日里特意给她堆过的雪人,还有前不久为她挡过的那一剑。
顾盼的耳边,不断回响着方才钟砚对她说的那一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短短八个字像重重的一刀,干脆利落的捅入她的心窝,刀尖旋转,然后又被钟砚重重的拔了出来。
刀刃上滴着的满是她的心头血。
顾盼耳边的嗡鸣声渐渐散去,怒骂声一字不落的闯入她的耳中,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珠里倒映着钟砚精致冷漠的脸庞,她眨了眨眼睛,那些画面就好像都不见了。
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许多,除了胸口剧烈的闷痛,内心麻木的体会不到其余的感觉。
赵焕章已经穿好了衣裳,指尖轻颤,捡起她散落在地上的衣衫,忍着剧痛递给她,哑着嗓子轻声的说:“先把衣服穿好吧。”
顾盼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看着钟砚,扯了一声笑,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接过赵焕章递来的衣衫,缓缓起身,赤脚站在床边,单薄衫裙勾勒着她的玲珑身段,她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当着他们的面慢慢将外衫套上,系上腰带,一步步靠近钟砚,她仰着脖子,勉强才能看清楚他整张脸。
过了很久,顾盼声音很轻的叫了一句,“钟砚。”
钟砚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袖口深藏着五根手指默默攥紧,他静静等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顾盼的嗓子又疼又哑,边笑边平静流着眼泪,她说:“我们和离吧。”
或许这两年钟砚曾经有过一瞬是喜欢过她,但是他的喜欢微不足道,轻轻一推,就烟消云散怎么都找不到了。
是她自作多情,钟砚利用她的时候才不会心慈手软。
既然如此,她也不指望着自己能攻略成功,不如早早脱身,也好过将来万箭穿心的下场。
良久之后,顾盼听见男人对自己说:“不。”
顾盼吸了吸鼻子,“那你休了我吧,怎么都行,我们分开吧。”
屋子里还有第三人,赵焕章一直都没走,就怕钟砚怒极之下对顾盼做出些不好的事,如今看来钟砚比他想象中冷静。
赵焕章本想开口替顾盼辩解两声,话都到了喉咙口他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确实也败坏了她的清白。
在听见顾盼提出和离的瞬间,短短的窃喜从赵焕章心底而过,他自诩正人君子,但也会趁人之危。
顾盼是他的爱而不得,是他魂牵梦萦了许多年的人。
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很想把她带回去,将她当个小女孩宠着,想一辈子都只看见她笑,不见她哭。
钟砚微微偏过身,深沉的眼神望着赵焕章,轻声吐字道:“请太子先出去,我与她还有话要说。”
赵焕章沉默,脚下未动,过了一会儿,他总算肯迈出步子,边说:“我在门口等着,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烛火在他脸上摇曳,顾盼眼前蒙了一层昏黄的光,看不太清他的脸,四目相对,她说:“放过我吧。”
钟砚往前走了两步,亲手将她的腰带系好,低眸凝视着她,抬手轻轻将散乱在额前的细碎长发挽在耳后,一字不发。
顾盼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他们本来就已经没什么可说了。
赵焕章在长廊下等了良久,夜色微凉,庭院中的植株点缀着露水,屋檐下的红灯笼不知何时被人撤了去,月光勉强照亮了他的身影。
又过了半刻钟的时辰,赵焕章等来了钟砚,他转过身看着他,这辈子第一次开口以强权压人,“阿砚,你同她和离吧,秦州的事孤便不会再计较。”
赵焕章又何尝不知自己在做糊涂事,但他没办法袖手旁观,出了这种事,退一万步说钟砚大方不计较,但顾盼在侯府里再也不会有舒坦日子过,暗处被指指点点,被老太爷刁难。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钟砚淡淡发问。
赵焕章道:“十天后,我亲自来接人。”
他少有如此霸道严厉的时候,一锤定音不给钟砚任何转圜余地。
钟砚轻笑,似嘲似讽,“太子殿下当真是霸道啊。”
赵焕章并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仰着脸望向夜空,他背对着钟砚说:“我要见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她。”
这一句话便是在警告钟砚不许动她了。
钟砚心机之深乃是旁人望尘莫及的,所有人的反应都被他算的清清楚楚,赵焕章心甘情愿跳进了他设下的局中,明知将顾盼夺了去,会败坏一世清名,却义无反顾,当真是个深情种。
他抬起下巴,默默望着天上的月亮,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何处。
他想起来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想起死在庆元帝手里的母亲,钟砚的眼中溢满血丝,他早已没有回头之路。
尽管老太爷三申五令不许任何人将这桩丑事透露出一个字,但他的威慑也是徒劳,没过多久,太子殿下同顾盼的事便传的沸沸扬扬,几乎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
在此之前,太子名声颇为清白,都道他是品行端正的正直之人。
这件事一出来,赵焕章的形象一落千丈,若是过些日子他要将顾盼接回东宫的事传出,恐他要被口水唾沫给淹死。
自古以来,夺人臣妻,为人所不齿。
顾盼在等钟砚的和离书,她脸皮也够厚的,发生了这种事还活的像个没事人一样,连着两天没见过钟砚,每天抱着儿子玩。
有时候和儿子一起荡秋千,也能碰见钟虔,他欲言又止,眼神嫌恶。
顾盼让碧青将孩子抱回屋里,自己则坦坦荡荡的迎着钟虔鄙夷的目光,她问:“你是过来骂的我?”
钟虔也是撞见鬼了,觉得他脑子有病才特意绕到她的院子。
“你不该骂吗?!你知不知道外边现在都传成什么样了?”
“不知道呢,不如你来告诉我。”
祸国殃民、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评价绝不会好听就是了。
茶馆里那些怒骂太子的话则更不堪入耳。
钟虔有些生气,让他当着面骂顾盼他也骂不出口,胸口堵着一口气,愤愤道:“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太子也是脑子有病!”
不就是个长得漂亮点的女人吗?!至于为她神魂颠倒吗!?
顾盼觉得好笑,“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赶紧滚吧。”
钟虔的气没处使,“滚就滚,我还不想看见你。”
他一走,院子里又重新清净下来。
也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钟砚完了。
都以为是她不知检点要攀高枝,没有人知道是钟砚亲手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俏俏还是很喜欢他父亲的,连着两天没见到钟砚,连陪着顾盼一块玩的兴致都不高了。
晚上孩子忽然开始发烧,顾盼让碧青赶紧去找大夫,自己也是一夜都没睡。
小朋友睡着了都还要抓着她的手指头不肯放,顾盼只得一直守在床边,她低头看着儿子,眼睛酸酸的。
钟砚深夜过来,看了眼孩子,探过体温,而后转过身问她,“孩子吃过药了吗?”
顾盼嗯了声,随即觉得好笑,没想到他们俩还能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说话。
她站在钟砚身后,看着男人的侧脸,一字一顿慢慢的说:“我不和你抢孩子,你让我离开。”
她也知道侯府不可能会把俏俏让给她,把儿子交给侯府养也挺好的,吃穿不愁,生下来就是尊贵的小少爷。
钟砚替儿子掖好被角,回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睛看,这双眼睛里冷淡暗淡,看向他时再无光亮。
就像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看着他。
“顾盼。”
这生疏和冷漠的称呼。
“你说,我听着。”
钟砚按着她的手腕,勾着森冷的笑意,声音也冷冰冰的,“怎么了还不高兴?你不是喜欢他吗?”
顾盼被他按着手不得动弹,后腰抵着桌角,她气的低低笑了起来,“对,我就是喜欢他。”
忍回眼泪,她仰脸,“多谢你成全我们两个。”
顾盼企图从钟砚脸上找到哪怕只有丁点心痛的表情,可是都没有。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他分毫不曾被伤害。
钟砚眼睫动了动,指腹抹开她的泪花,温声细语说话时的模样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太子从前给你写的那些书信都还躺在我书房的抽屉里。”
“窈窈。”
她手指一颤,静待后文。
钟砚继续说:“赵焕章要我把你完好无损的送到东宫,八天后,我送你过去。”
顾盼一直都觉得心如刀割,那种像被人在心口掏出个大窟窿,疼的话都不会说,疼到眼睛冒暗光的感觉,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
原来这些痛到说不出话的感觉是真的会有,不是杜撰出来的。
她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声音嘶哑的早就听不出原来的声线,她的质问都是那么的无力,气若游丝,“阿砚。”
顾盼视线朦胧模糊,“这两年多里,我对你不好吗?”
男人似乎叹息了一声,并未作答。
顾盼的腿脚都没多少力气,瘫软在怀中,纤细的脖子努力向上仰了仰,眸子红的几乎能滴血,她嘶哑着嗓子,拔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我对你不好吗!?难道我不是真心待你的吗?!”
她为了他同博平郡主周旋,为了给他拿药,受过钟虔的欺负。
点点滴滴,字字泣血。
哪怕早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男主冷漠又绝情,可这件事真的发生之后,她真的没办法接受。
顾盼说完那两句话,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干了,她的声音轻的快要听不见,低到尘埃里:“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
怎么能这么利用她伤害她呢?
怎么可以将她的真心弃之如履,踩在脚底,看都不看一眼呢。
顾盼看着他,像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一样,讽笑道:“原来你就是这么喜欢一个人的。”
钟砚抬眸,“窈窈,喜欢是这世上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虚无又廉价。
顾盼笑着问:“所以你可以的利用我,为了你要的权势,把我送给赵焕章,是不是?”
“钟砚,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这世上能让钟砚后悔的事和人少之又少。
他缄默不言,心里已给出了答案。
他不会。
不会后悔。
男欢女爱于仇恨和万里江山面前,微不足道。
钟砚是喜欢她的,但他的喜欢也就那样了。
戛然而止,中断的恰到好处。
他喜欢她,也能毫不犹豫利用她。
顾盼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静如死水。
她可不是原著里的顾六小姐,哭过闹过不成,就乖乖的上了轿子抬去东宫。
腿长在她身上,跑不跑这件事可是由她自己说了算。
顾盼保证,只要她成功跑脱了,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钟砚面前。
他最好杀了她,要不然她就算是爬也要爬出京城。
俏俏低烧不退,顾盼日日夜夜守着孩子,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看起来精神不济。
儿子生病这几天里比平时更加娇气,吃药时乖乖巧巧不嫌苦涩,反而是不肯吃饭了,顾盼端着清粥喂到嘴边,小朋友便搂着她的脖子不敢抬头,眼睛红红的,咬紧了牙齿,“娘,不吃,俏俏不想吃。”
他窝在母亲怀里,小手揪紧了她的手指。
顾盼摸了摸他的脸颊,只有在面对孩子的时候才不会去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个世界里,她唯一挂念着的、一时半会没法放下的只有这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问:“为什么不想吃呀?”
俏俏给出的理由让她哭笑不得,小朋友很委屈的看着她说:“小叔叔说俏俏是个胖子。”
小朋友已经有了分辨美丑的能力,之前抱过他的人都夸他可爱漂亮,还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是个胖子呢。
俏俏眼圈红了又红,好像成为个小胖子是件很耻辱的事,“俏俏不吃,要饿瘦瘦。”
顾盼被他的话逗笑了,揉揉他的头发,哄着他,“不胖的呀。”
只是比同龄的小朋友要圆润一些而已。
顾盼把儿子养的很好,漂亮脸蛋白白的,又嫩又水灵。
俏俏抬起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亮晶晶的眸子望着她,“真的不胖吗?”
“小叔叔是嫉妒你。”
小朋友信以为真,再说他其实早就饿了,被母亲安慰后很快就哄的乖顺,舔了舔唇,乖乖咽下娘亲喂到嘴边的清粥。
吃过药又喝了一碗粥,俏俏的精神看上去比之前好了点。
顾盼稍许放了心,让碧青带着丫鬟都推出了屋子。
她在窗前站了一小会儿,雨水淅淅沥沥顺着屋檐往下落,冬日里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没过多久,雨势便停了下来,天空放晴,暖黄的日光自窗缝漏入屋内。
顾盼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她缓缓关上窗户,将日光一并关在外面。
她将自己的嫁妆全部找了出来,还有这几年小舅舅给过她的银钱首饰倒在桌上,装进提前收拾好的包袱里,随后又将圆鼓鼓的包袱藏在衣柜里。
顾盼隐隐察觉到院子周围不止藏了一两个暗卫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侯府里几乎已经是钟砚一人说了算,她想偷偷摸摸的跑了也并不那么的简单。
顾盼想到了博平郡主,虽说她们二人之前水火不容,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
她出神之时,小腿上忽然多出了个挂件,俏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光着小脚丫蹬蹬跑到她身边,肉肉的小手环着她的小腿肚不放。
顾盼无奈将他抱起来,心道这孩子若是以后也这么粘人可怎么办?不过这已经不是她能管的事情。
只盼着钟砚能多教他些好的,不要强加于那些阴暗变态的想法给这个孩子。
顾盼伸手探了探他的额,烧总算退了的差不多了,她问:“睡饱了吗?”
俏俏点点头,说话奶乎乎的,“饱啦。”
小朋友半天不见钟砚就开始想念,埋在娘亲的胸口说他想爹爹了。
顾盼现在想起钟砚这个人,内心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好像这个人从那天亲手把她推出去的那一刻、利用的她那天起,就从她心里面连根拔起。
她甚至还能笑得出来,摸摸儿子的头顶,随即将守在门外的碧青叫了进来,冷冷的对她说:“你把小少爷抱到书房去吧,他想他爹了。”
碧青大气都不敢喘,猫着腰进屋,又猫着腰将脚步放到最轻将小朋友抱走。
钟砚接连几日都没有去上朝,一夜未眠,站定在书桌前抄写了整本经文,心中戾气反而不断扩大,慈悲的佛祖也渡不了他。
碧青抱着俏俏过去的时候,门外的小厮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愁眉苦脸,在她耳边小声的提醒,“你怎么还带着小少爷过来添乱啊!这几天世子爷的心情可不好。”
脾气变差许多,眼神也冷的能杀死人。
“小少爷想见世子爷。”
小厮苦着脸望着小朋友,轻声嘟囔,“我的小祖宗啊。”
他打开了门,俏俏便自觉下地,蹬蹬要往书房里跑,爬过高高的门槛,滚了进去。
钟砚瞥见了四肢着地朝自己爬过来的儿子,眼神未变,继续低头抄经书,小朋友好不容易爬过来抱着他的脚,被他轻飘飘的给踢开,“钟绍愿,不要在地上滚。”
俏俏还不知道在叫他的名字,锲而不舍的爬上去继续抱着他的脚不放开,钟砚又用脚尖将他踢开。
小朋友也有自己的脾气,连着被嫌弃两次当然会生气了,坐在原地,脸颊鼓了起来,“爹爹,你是不是不爱俏俏了呜呜呜?”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他从娘亲哪儿学来的。
钟砚对待儿子不像顾盼会无底线的纵容,他是个严父。
他蹲下来,看着眼冒水花的儿子,“病好了?还难不难受?”
俏俏摇头,“不难受了。”
钟砚探了探他的体温,“那就站起来,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撒娇。”
俏俏伸出双手,“要抱抱。”
钟砚没理他,他并不是个会惯着孩子的人,再过几个月,儿子马上就要三岁了,已经到了开蒙学习的年纪。
小朋友性子虽然讨喜,乖巧软萌嘴巴还甜,但他还是得跟着先生学习课业。
俏俏的胳膊举在空中,酸酸的,可是他看父亲好像没有要抱他的意思,吸了吸鼻子,自觉站了起来。
他也明白,父亲和娘亲不一样,即便是他哭了,父亲也不会理他。
钟砚见他从地上起身,脸色缓和,才将他抱在怀中,问:“你娘送你过来的吗?”
俏俏眨巴眼睛,“碧青姑姑抱我来哒。”
钟砚漫不经心的嗯了声,低头侧眸望着儿子的目光逐渐柔和,失神看着他这张像极了顾盼的漂亮小脸庞,问道:“想不想吃什么?”
“想吃糯米糕,冰糖葫芦还有炸丸子。”
钟砚扯了个笑,心道儿子这得寸进尺的性子倒也很像他母亲。
下了一整晚的雨,连着第二日的气温都低了不少。
顾盼每到冬天身体就不太好,夜里睡觉时忍不住都会咳嗽,她脸色苍白,抱着暖手炉,硬是要去栖筑院。
碧青犹犹豫豫想拦着她。
顾盼冷眼一瞪,“闪开。”
碧青被她眼中的冷光吓着了,终究只敢说上一句,“夫人多穿了件再出门吧。”
顾盼没搭理她,越过她直接去了博平郡主的院子。
她想起来博平郡主有句话没有说错,她早就该在穿书的第一天就该毒/死钟砚这个病娇变态的。
博平郡主脸色不佳,看着便气血不足,她也没想到顾盼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本来以为按照顾盼的智商可能还会觉得太子的事是她陷害的。
“你还有闲工夫来找我呢?”博平郡主看见她这幅样子就忍不住想讥讽两句,“我可听说了,太子要将你接到东宫,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怎么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去东宫呢?要我说,太子可比钟砚这狼崽子要好的多。”
钟砚什么事都做得出,杀人越货的事也是常做的,心肠硬的不像是个人。
顾盼当然知道太子比钟砚好太多,可是她不愿意活在钟砚的摆布下,他不就是想利用她来打击太子吗?
既然这样,她就更不能遂了钟砚的愿。
虽说《暴君》最后的结局是钟砚造反上位,功成身就扬名立万。
她也要试着挣扎一下,改变自己的结局。
“郡主,我今日是来找你帮忙的。”
“不帮,赶紧滚。”
博平郡主自顾不暇,哪来的闲情逸致帮她的忙。
“行,你别帮我,等我真的去了东宫,头一天我就在赵焕章身边吹枕头风,让他杀了钟虔。”
“顾盼,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博平郡主暴烈脾气,气的翻白眼,“给你下药利用你的人又不是我!你该怂恿赵焕章杀的人是你的丈夫!”
她气稍微顺了点,“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得这么绝,男人嘛,权势总是排的第一的。”
何况,钟砚还有天大的仇要报。
小情小爱算什么?
顾盼说:“我就是有病,你不帮也得帮。”
博平郡主心里面竟然有点同情她,她烦躁的摆摆手,“你说要我帮什么?!”
其实也不算多大的事,就是顾盼要从栖筑院的后门离开侯府而已。
这对博平郡主而言还真的算不上什么事。
她看了眼挺直着背脊的顾盼,忽然间有那么点虚伪的恻隐之心,考虑了很久,她松口道:“明儿上午我让嬷嬷去接你,带上你的包袱赶紧滚吧,永远别回来。”
顾盼心弦一松,“多谢。”
博平郡主眼神幽幽,不觉得顾盼能逃的多远,她还是太天真,忘了顾家还在京城,她的父母还有弟弟都留在这里,真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这些话博平郡主没有说出口。
人,还是得留些希望才能活下去。
顾盼的暖手炉落在栖筑院,一路走回去手脚被冻的冷冰冰,她的脸被风吹的煞白,面无表情,迎风泪情不自禁,眼圈被吹的微红。
走到院门口,远远地,门边站着的青年穿着玄色衣裳,五官精致,光打在他过分漂亮惊艳的脸庞上,纤纤睫毛轻垂在眼底,他忽的抬起眸,定定的朝她望过去。
顾盼脚下一僵,绷着张没表情的脸,缓缓走到他面前,仰脸凝望他,吐字道:“滚。”
她的唇边漾着浅笑,刻意挑衅趾高气扬,说话清晰:“别来败坏我要飞上枝头当侧妃的心情。”
钟砚的眼神,在刹那间燃起十足的杀气。
长夜过半,夜色中浸透凉意。
也许是钟砚已经在她面前摘下了温文尔雅的面具,眼神中戾气深重,满脸煞气,望着她的两道视线犹如冷箭,寒光阵阵。
男人抬起拇指,冷硬抬起她的下巴,他似乎只是被激怒了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常,眸中尖锐的杀气缓缓散去,唇角微微牵动,缓慢问道:“去母亲那儿了?”
钟砚问话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在问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顾盼强撑着盛气凌人的姿态,无论如何再也不愿意在他面前低头认怯,她心中有股没由来的恐慌,“这种小事你也要管吗?”
她浑身上下都装满了尖锐的刺,竖起的刺,警惕的保护自己。
钟砚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他又何尝不知,他们两人早已无话可说。
钟砚不会后悔亦不会觉得愧疚,他并不是过来对顾盼说软话求原谅的,他看着她的眼睛,哑然失声。
她漂亮、天真,或许也很无辜。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钟砚从来不会否认自己喜欢她这件事,他的喜欢是真心的,这几年待她的好也不尽然都是虚假的。
男人淡漠的语气中又略带嘲讽,他说:“窈窈,早些睡吧,不要折腾了。”
一语双关,就看顾盼能不能听懂了。
顾盼站在月色中,静默无言。
她绷紧了后背,一步步走回屋内,她整夜都没睡,第二天早晨才发觉儿子不在。
碧青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怕惹的她不痛快,“小少爷被世子接到前院住下了。”
顾盼听见后心平气和,心情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这也是钟砚能做得出来的事,退一步想,她该庆幸钟砚没有和原著一样直接把俏俏送到偏远的秦州。
左右她马上就要离开,俏俏给谁来养已经是她管不着的事情了。
碧青谨慎打量她的脸色,“夫人若是想小少爷了,可以去前院看看他。”
顾盼不会去,她冷着张脸,“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碧青诺诺点头,赶忙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晌午时分,博平郡主派了嬷嬷拿了两匹布过来,说是要给顾盼做衣裳。
碧青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顾盼将将提前收拾好的行李交给嬷嬷,让她藏着带了出去,随即她又对碧青道:“我也跟着去一趟栖筑院,看看还有没有我喜欢我的布料。”
碧青哪里敢阻拦,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博平郡主望着顾盼的眼神相当复杂,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也是闲得慌才会同她说许多话。
“外边可不比侯府,你这样作的人,没几个银子活不下去的,可别到时候又哭哭啼啼的跑回来。”
博平郡主现在还只当顾盼是伤心难过钟砚为了害太子把她一并给坑了的事,根本没想到钟砚会做的那般决绝,直接答应了赵焕章,把人送到东宫。
顾盼化了个亮丽的妆容,眉眼动人,国色天香,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就算是跑也不肯灰溜溜的跑。
“你放心,我不会回来的。”
“我倒是想问问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当年设计嫁给他?”博平郡主当初和她联手设计钟砚,一个是为了摆脱顾夫人的控制,另一个则是为了羞辱钟砚。
“有用吗?”
假设再多也没用。
博平郡主有些诧异,“你真恨上他了?”
要知道以前让她给钟砚下个毒都扭扭捏捏的不肯做,现在这幅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是真的恨的咬牙切齿了吧。
顾盼觉得自己不恨他,只是心寒。
心口空空荡荡,已经被挖开了个大窟窿,快要感受不到疼痛了。
博平郡主看她不想回答自己,也不恼怒,自言自语,“如果是我,也会恨他,得多狠的心才能眼睛都不眨就做出这种事啊。”
就连她到最后都心软收手了。
顾盼眼眶热热的,吸了吸鼻子,“郡主,您能不能把嘴闭上。”
博平郡主对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知后觉自己话太多,使了个眼神给身后的嬷嬷,让她将顾盼的包袱还给她,然后说道:“马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你出了京城就藏好了,可千万不要被钟砚抓回来。”
顾盼拿过包袱,头也不回跟着嬷嬷去了后门。
马车毫不起眼,外观内里都十分的简陋。
一路摇摇晃晃驶到城门口,打算在天黑之前出城,由于庆元帝病重一事,城门看守比平时严格几倍,严进严出。
顾盼任由他们打量了遍,大方坦然毫不心虚,士兵检查两番正要将她放走,迎面的高头大马直直朝他们这边撞来。
李都济拉直了缰绳,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京城,眼瞧着身下这匹骏马便要撑不住,正打算下马时,目光一顿,瞥见站在马车边上的顾盼,上下瞧了眼她的装扮,冷笑了声,饶有兴致的叫了她一声:“顾六小姐。”
顾盼深吸了口气,“李公子。”
李都济看着她的眼神鄙夷不屑,但好像又说不出的那种兴奋感,他踩着靴子往前走了两步,“顾六小姐这是?”
“关你屁事。”顾盼冷眼看着他,“闪开,不要挡路。”
“你以为你走得掉吗?你是当钟砚死了吗?你天真的太过分了。”
顾盼笑了笑说:“只要您闭上您的嘴,出了这道城门,我保管消失的干干净净,让他从此都见不着我。”
李都济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但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他自然也听说了前些日子顾盼和太子表哥的事。
他讥讽道:“钟砚是真的脾气好。”
若是他的妻子红杏出墙,怎么的也要让她脱一层皮。
哪里还能像顾盼这样气势汹汹的谁都不放在眼里,想走就走。
李都济让开了路,摆手让士兵开了城门,淡漠的视线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车轮碾过雪地,吱吱作响。
顾盼脱了力,无神靠着车窗,掀开布帘望着窗外雪茫茫的土地,忽然觉得有些冷。
车夫听从博平郡主的命令,只将她送到了城郊的客栈,便同她分道扬镳了。
顾盼戴着斗笠,又用帕子将脸挡了起来,付了银子定了间上等厢房,夜里小二敲门低声询问要不要热水。
顾盼将人挡了回去,缩在被子里又是一晚上没睡。
这地方离京城不远,她惴惴不安,害怕被钟砚找上来。
辗转反侧,翻来覆去。
她开始幻想如果真的被钟砚逮住,她就用匕首一刀捅死他算了,也好让他尝尝挖心的滋味。
天快要蒙蒙亮的时候,顾盼才逐渐有了睡意,缓缓闭上眼睡了一小会儿。
醒来接近中午,她打算找个当铺将包袱里的金银首饰全部换成银子上路,好不容易在城郊外的小镇上找到一家当铺,顾盼一口气将首饰全都给典当换成银票,揣进兜里。
往客栈走的路上,她有些不安。
一楼没什么人,老板望着她欲言又止,反而是小二大胆凑上来,笑眯眯的问:“姑娘是今日就要退房了吗?”
顾盼往后退了一步,点点头,“是。”
客栈里安安静静,好像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客人。
顾盼推开的门瞬间,瞳孔一缩,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她呆呆看着房内站着的男人,下意识往后转身要跑。
不知何时,她身后的楼梯上站了一排面无表情的带刀侍卫。
顾盼手指颤抖,唇色发白。
钟砚眼底泛着令人心寒的冷血,淡淡的笑了笑,“你跑什么呢?”
他看着顾盼的眼神就像在看垂死挣扎的可怜的动物。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要了她的半条命。
顾盼看着他的眼神比看陌生人还不如,努力装的波澜不惊,抠着门板的手指苍白无力,她笑的比哭还不如,说:“你到底有没有过一刻怜惜我?你是不是真的想要了我的命才满意?”
她不想成为钟砚的棋子。
钟砚眸光浅浅,连回答都不愿意回答她,“回去吧。”
顾盼强撑着力气一步一步往他面前挪,想努力看清这个人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她问:“回哪里去?侯府还是东宫?”
钟砚不吱声,年少时亲眼看着母亲惨死在眼前,侯府中备受欺辱,他忍了这么多年,韬光养晦这些年,不可能停在今日。
所以无论顾盼流多少眼泪,质问多少声都没有用。
“若是你非要把我送去东宫,你直接杀了我,我不会乖乖任你利用,去伤害一个善良的人。”
尽管心如绞痛,顾盼装作没事人一样,“你想毁了赵焕章,我不会如你的愿,我会亲眼看着他荣登大位,千古留名。”
钟砚笑了,削瘦白皙的手指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似乎是真的被她的话所激怒,哪怕他此时正掐着她的脖子,唇齿中吐露出的字眼异样温柔,“窈窈,你有的选吗?”
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钟砚松开手,顾盼捂着胸口弯腰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气,眼冒泪光,难受的很。
钟砚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两口,“你母亲病重,她在顾府后院里不过是个不怎么重要的姨娘,死了就死了,想必你父亲也不会费太多的心神救治她。”
“你弟弟顾止行在禁卫军也惹过不少麻烦,真细细算起来,想要他的命着实不难。”
钟砚说这话的语调又轻又慢,温柔的不像他。
顾盼心口一滞,脸色越来越白,她又不是傻子,听得出来钟砚这是在威胁她。
用她母亲和弟弟的命在威胁她。
她笑着问:“你在要挟我?”
钟砚点点头,毫不避讳的承认,“是。”
顾盼和他不一样,心中有软肋,轻易就被他拿捏住命脉。
可钟砚这个人强大到没有任何弱点。
他无情、自律,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钟砚这两天偶尔也会觉得舍不得,那些怜惜只不过出现短短几秒便消失不见了。
他这几天总是做梦。
火光冲天的宫殿、胸口衣襟浸透鲜血的母亲,还有哭着求他的顾盼。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不断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大汗淋漓的醒来,脸色惨白,低低的闷笑声在深夜稍显诡异。
钟砚的恨意太深,执念太深,偏执倔强,冷血无情。
他是个疯子。
对疯子而言最不重要的就是感情。
钟砚看她红了眼圈,眼睫微动,“你若真的不愿意,我也没法子逼你。”
“不过你想好了,你母亲和你弟弟的命,你还要不要了。”
“窈窈,你好好想,想清楚再回答。”
钟砚当真是把她逼到了死角,明知道她不可能袖手旁观不顾家人死活。
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化作无形的刀,往她身上捅。
若是顾盼不喜欢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
偏偏顾盼犯傻对他动了真情,伤筋动骨痛不欲生。
她最不想在钟砚面前哭,眼泪忍都忍不住,滚烫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淌,她哽咽道:“钟砚,你说过喜欢我的。”
还说了不止一次。
钟砚静默,选择说了假话,“那是我哄你的。”
眼泪不听她的话不停往外灌,声音沙哑,“你说过不会害我。”
温声细语在她耳畔说过好几回。
当着旁人的面维护过她。
抱着她亲吻她。
“骗你的。”
用短短三个字,打发了她。
顾盼扶着桌角,连连说了几个好字,也算是感受到了心如死灰的感受。
她想起自己之前做的梦,梦里面那个对着镜子哭的不能自己的女人,那么的难过。
如今她比原主还要难过百倍。
她奉上一颗真心,被钟砚踩在地上还碾了好几下。
心底深处的痛,有口难言。
两眼发昏,四肢无力,还呼吸不过来,像下一秒就要疼的昏过去。
顾盼小脸惨白,随意抹干净脸上的泪,已经认命了。
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到了嘴边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了,她跪坐在地上,眼眶发热,嗓子哑的听不出原音,“钟砚。”
“我曾经是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那个站在玉兰树下的清冷少年。
抵抗不了他的温柔。
舍不得看见他被欺负的样子,很想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送到他面前。
她也曾是真的想要和他过了一辈子的,想要为他抚平那些年的所有伤痛,却不想到头来遍体鳞伤生不如死的会是她自己。
钟砚沉默了很久,好似有一辈子那么漫长。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长长叹息了一声,“情之一字,最是无用,你就当长一次记性吧。”
一句话,十几个字。
却是这世间最尖锐的长剑,分毫不差从她头顶刺穿。
顾盼抹了把眼泪,彻底清醒了过来,或许她喜欢的只是原著里描写的十几岁的那个清隽少年。
而不是机关算尽的钟砚。
她爱的那个人,很早就消失了。
她嗯了嗯,随后说:“我听话,我去东宫。”
她去东宫。
若是无论怎么样她都一定要和原主的命运,她也就没有挣扎的必要了。
钟砚垂着眼,灯光灰蒙,忽明忽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顾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衣袖被灰尘弄脏了也不在意,她说:“我不该把这两年的大好时光浪费在一人身上,世上好男儿千千万,我都喜欢不过来。”
“太子很好,体贴周到,日后他若是为帝称皇,我也能捞个贵妃当当。”
“再不济,喜欢我的男子能从侯府排到城门口,我每天都换一个都够用了。”
顾盼用轻贱自己的话,企图用来伤害钟砚。
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钟砚听到这些话心情的确好不到哪里去,抬起冰冷的脸颊,看着她一言不发。
顾盼像是尝到了甜头,反正她逃脱不了这个穿书系统,又没法子躲开原有的命运,倒不如说个爽快。
她将眼中的轻蔑发挥到了极致,“我知道你想杀了太子,没关系,如果太子真的死了,我就去和李都济上床,谁都可以,只不过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你了。”
顾盼的脑子里忽然之间冒出了很多原主骂过他的话,好像就发生在相似的情节里。
其实她之前已经崩了好几次人设,系统都没出来和她斤斤计较。
顾盼如今不想当个好女人,干脆利落的当起恶毒女配,她将书里的话原封不动送给钟砚:
“我现在也总算懂了,博平郡主为何三番两次要置你于死地。”
“你没爹没娘疼,也是你活该。”
“钟砚,你就是一个下贱的孽种。”
钟砚眸中冷冽之气更甚,将人用力丢在床上,捏着她的下巴。
“孽种”两个字是他的逆鳞。
顾盼抬起脸,眼睛通红,顺着原著的记忆往下说:“你看之前除了一个眼瞎心瞎的我,还有其余人爱你吗?”
“你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孽种。”
钟砚的两根手指用力掐着她的下巴,力道大的几乎要把她的下巴卸落,眼底扭曲,一片幽暗:“窈窈,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顾盼有点想笑了。
原著里这段,男主可是毫不犹豫就甩了顾六小姐两个耳光,半张脸都给他打麻了。
钟砚竟忍了她的辱骂,脾气看起来好了点。
她只得了一声警告,没有挨打,这么一想,似乎比顾六小姐好点。
顾盼有点累了,闭上眼睛看都不想看见他,只是问:“什么时候让我去东宫?”
“搞快点。”
又过了两日,顾盼病了,发着高烧,脸蛋滚烫,烧的粉扑扑的。
她早早从床上爬起来,面不改色喝下煎好的苦药,然后从衣柜里挑了件艳丽的红裙。
齐腰的襦裙,勾勒着她纤细的身段,交领上衣,上面绣着精致的海棠花纹。
顾盼将她平时都舍不得穿戴的珠钗首饰找了出来,金簪步摇,叮铃作响,珠光宝气,华丽斐然。
她坐在镜子前,铜镜里倒映的脸庞没什么气色,皮肤透着病态的惨白,唇色浅淡,看起来就很虚弱,好像站都站不稳。
顾盼给自己画了个很漂亮的妆容,涂上胭脂,面若粉黛,唇上也抹了红色口脂,她一笔笔给自己画眉,镜子中的女人的面容褪去脆弱,逐渐艳丽起来。
碧青站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出,心惊胆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发酸,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觉得是徒然。
顾盼转过身,对碧青笑了笑,“我这样好不好看?”
碧青眼睛也酸酸的,“好看。”
漂亮的像天上刚下凡的仙子,美的惊心动魄,似乎多看一眼就要被她勾去魂魄。
顾盼放下手中的胭脂,静静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过了一会儿,她将钟砚很久之前送给她的那个很珍贵的玉佩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桌上。
有关钟砚的任何物品她都不想留。
死心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在钟砚说出那些话之后,顾盼对他最后那么点卑微的爱也都彻底消失了。
不过是爱错了人,诚然如他所说,就当是让自己长一次记性。
顾盼想明白了,钟砚只是不够爱她。
她坐在铜镜前发呆,脑海里猝不及防多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系统说:【剧情加载中,剧情已过半,经检测主线未崩,恭喜宿主,请再接再厉qaq!】
顾盼连骂都懒得骂这个系统,说他废物都已经是抬举他了!除了上线提醒作用,其余屁用没有。
她问:“我会死吗?”
系统:【无法剧透呢亲。】
顾盼如今什么都觉得无所谓了,顺着原著的剧情慢慢走下去,该来的躲都躲不掉,索性躺平等死好了。
“死就死吧,只要钟砚最后不黑化就不算失败对吧?”
系统想了想,据实告知:【是的呢亲。】
顾盼点点头,表示了解,并且在心中默默的想,等回了家一定会给《暴君》这本书狠狠刷上一排的负二分。
顾盼现在都有点好奇真的等钟砚造反那天,他舍不舍得亲手杀了自己。
也许会,也许不会。
谁都说不准。
她不禁在想,等她死的那天,钟砚会不会难过呢?
最好是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光是想想都很爽呢。
碧青看着发呆的她,于心不忍,“夫人,你要不再躺下睡一会儿吧?时辰还早。”
天刚亮,透着微弱的光。
昨夜一场倾覆大雪,裹挟着阵阵寒风,今早开窗冷风犹似冰刀。
顾盼摇头,“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门开了又合,碧青沉默着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顾盼起身时首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她抿直了单薄水润的红唇,在窗边站了一小会儿,眼神平静,波澜不惊。
犹如冷刀的寒风从衣领往身体里灌,她却不觉得冷。
徐长河还是头一回登门入侯府,直奔钟砚的书房,一进屋便觉着气氛不太对。
青年绷着张雪白的脸站在桌前,清瘦的手指提着毛笔,落笔极慢,似乎是在练字。
徐长河嘻嘻哈哈的走过去,笑眯眯的将昨儿在城外驿站拦下的信件交给他,说道:“我可算是没白等这些天。”
钟砚掀了掀眼皮,扫了眼信封上的字迹,心下了然。
徐长河作为他唯一的多年好友,敏锐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虽说脸上和平时没多大的区别,都摆了张没表情的脸,但他就是看得出钟砚情绪不高。
“我真没想到太子还是个多情种,顾盼的二叔在漳州同秦将军吞了一批粮草,害得前线大败,北寇拿下漳州城,屠了整城的民众,这么大的事硬是传不到皇帝的耳里。”徐长河悠悠打着扇子,慢吞吞的继续说:“赵焕章居然替顾二爷隐瞒了下来。”
太子殿下风光月霁般明朗的人物,平时正直端庄,一言一行从未出过错,就这么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当真是可笑。
钟砚还是没吭声,好像抓到了赵焕章的把柄之一,也不是件多么高兴的事。
徐长河缓缓收声,“阿砚,你......”
他想问钟砚是不是后悔了?
但这又实在不像钟砚的作风,毕竟他一直都是个果断决绝的男人。
徐长河边叹气边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他们前期的所有筹谋不可能毁在这一步上。
师出无名,便不得民心。
钟砚背着手,轻扯着个笑,“我说过的,顾盼排在后头。”
血海深仇,皇权宝座,每一个都在顾盼之前。
钟砚如此果断,徐长河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隐隐有不太好的直觉。
钟砚迟早会后悔今日所为。
这两年里每次钟砚向他谈起家中娇妻,眸中像化了水般温柔,那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欢喜,闲暇时还会给她带爱吃的糕点,愿意去首饰铺里给她挑各种精致的簪子。
相反他几乎没见过顾盼,只在流言中听过她的大名。
一个长的很漂亮的、不□□生的、尖酸刻薄惯爱红杏出墙的的女人。
在和钟砚成亲之前,就同太子拉扯不清。
尽管徐长河看得出钟砚待顾盼的不同,他也不会主动提醒钟砚。
因为在他心里,顾盼的死活并不重要。
“她可是出了名的攀炎附势,去了东宫也不会难过。”这是徐长河的心里话。
钟砚手里的毛笔“咔嚓”一声毫无征兆就被他给捏成了两截,徐长河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钟砚面不改色将断了的毛笔搁在桌上,表情淡淡,“没有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徐长河干完正事偏就闲的慌,嬉皮笑脸,“你儿子呢?”
钟砚摆了张不想搭理他的脸,两只眼睛里都写着“快滚”两个字。
小朋友自从搬到前院同父亲一起住,就再也没有人喊过他小名,都喊他“愿哥儿”。
清早起床后,小朋友颠颠从外边爬进来,拍拍手上的灰,蹬着小短腿跑到父亲跟前,漆黑的眼睛水汪汪的,伸手要抱抱。
如愿被父亲抱起来后,软趴趴的靠着钟砚的颈窝,声音很小,喃喃道:“娘亲,要娘亲。”
几天不见,小朋友就想的觉都睡不好。
徐长河一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脸,看他被自己折腾的没脾气,讶然道:“阿砚,这孩子脾气好的不像你。”
孩子已经委屈的哭起来了。
钟砚皱眉,道:“钟绍愿,不能哭。”
孩子委屈巴巴的又把眼泪忍了回去,红了眼圈,趴在他的肩头,小声说:“娘,要娘。”
钟砚摸摸他的脸,叹息道:“你先吃饭吧。”
他并未刻意阻止母子相见,而是顾盼自从被他逮回来后就没有要看望儿子的意思。
她安安静静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了两天,谁也没见,谁也不提。
钟砚听说她病了,请了大夫替她看过,自己并未现身。
她大概也是不想看见他的。
徐长河厚脸皮留下来吃了顿饭,顺带着逗了逗愿哥儿,快到傍晚的时候,才不急不慌的离开侯府。
小朋友坐在钟砚的腿上睡着了,和顾盼相像的这张小脸满是稚气。
钟砚慢慢的皱起眉头,看着儿子心中竟然闷闷的,沉郁难受,很不舒服。
他将孩子放在床上,仔细替他盖好被角,随即移步去了顾盼的院子。
东宫派来接人的马车在日落之前停在侯府正门,八抬大轿,红色轿顶。
嚣张凌厉的作风不似一贯温吞的太子的手笔。
钟砚推开门,窗边站着的少女穿着艳丽红裙,侧脸对着她,另一半的脸融合在日落余晖下,金色光芒从她的头顶倾泻而落。
她慢慢转过身来,妆容迤逦,眉心点缀着金色花钿,鼻尖微翘,红唇饱满,鲜嫩白皙的耳垂上挂着翠绿宝石耳坠,她把自己打扮的很精致。
比她当年嫁入侯府时还要漂亮明艳好几分。
脚下红绣鞋,一步步朝他走去。
顾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却被他扼住手腕,生拉硬拽给拽了回去。
男人盯着她看。
顾盼仰着脸,冷笑着问:“有何贵干?东宫的马车已经到了。”
她往前走,钟砚就将她拽回去。
顾盼觉得他有病。
对,他本来就有病,一个蛇精病。
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动怒,为他生气都不值得,她说:“你的玉佩我放在梳妆台上了,还给你。”
钟砚的嗓音沙沙哑哑,“给了你就是你的。”
顾盼无所谓的耸耸肩,低头摆弄自己新涂的指甲,做作又矫情,十足十的大小姐姿态,“哦,我不想要了,也不值钱。”
夫妻做成像他们这样的,实属少见。
顾盼自个儿都觉得像个笑话。
她也很洒脱,既然决定朝前走,就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
“今日起,你我夫妻情断,我走我的富贵道,你再也管不着我了。”顾盼拿出顾六小姐傲气的模样,刻薄道:“你也别指望我对你说什么一别两宽的话了,将来咱们再遇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说的本来就没错。
也许等他们下一次见面就是钟砚起兵造反的时候。
赵焕章典型的男二命,多半是打不过男主。
顾盼觉着跟着这么个深情又绅士的男人一起去死,也不算太差。
钟砚所有隐忍不发的话都堵在喉咙口,他紧绷着后背,五指攥成拳头,青筋若隐若现,怒气四下乱撞,直至渐渐平息。
他勾唇冷冷一笑,“我会杀了赵焕章。”
所以你最好不要对他动情。
顾盼波澜不惊,睨着他看,“杀太子,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钟砚病态的目光直落她的脸颊,温声吐字,“万箭穿心,千刀万剐,让他死都不得安宁。”
一股凉气自顾盼的脚底慢慢往上窜,她不想再说些刺激钟砚的话了。
他既然说得出口,就一定做得出来。
绝不是口头要挟。
感情犹如抽丝剥茧,深藏不露的爱如今她得一点一点的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
伤筋动骨,还是会觉得疼。
钟砚看起来瘦了点,白璧无瑕的脸,乌黑深邃的眼眸,无论听见什么话都不动声色。
他看上去是个干净的漂亮少年,把他的心切成两半,里里外外全是黑的。
她说:“钟砚,在你杀了太子之前,我一定让他务必先杀了你。”
顾盼接着说:“不过祸害遗千年,你大概还能活很久很久,那么我就祝你一辈子都没人真心待你,你所爱之人,皆会把你的心踩在脚底。”
她把原著里的台词记得很清楚,之前断断续续的噩梦中也常常会梦见这个画面。
久而久之,这些话她都会背下来了。
门外有太监的催促声。
顾盼缓缓走出去,府里上下好像除了她和钟砚就见不到多余的人。
从雪地走过,留有印记,却是无声。
顾盼看了看府门前停着的火红轿子,又看了看在周围瞧热闹的百姓,他们指指点点,尖酸刻薄的话语一字不动钻入她的耳中。
顾盼掀开轿帘,钻了进去。
钟砚亲眼见她上了轿子,他在雪中独站了有半个时辰,来往的丫鬟们屏住呼吸,怕惊扰了世子爷。
天寒地冻,再这么在雪中站下去可是要生病的。
好在又过了没多久,钟砚漠然去了书房,一待就是一整晚。
管家端着晚膳,战战兢兢走到屋外,隔着一扇门,道:“世子,该用晚膳了。”
沉默片刻,屋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即轰动的声响渐渐沉寂,好像是他们的错觉。
屋里传来一道生冷的嗓音,暗含杀气:“滚!”
钟砚发了一通脾气,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杀气。
强烈偏执的掌控欲和理性不断撕扯。
他狠得下心利用顾盼,却无法容忍赵焕章触碰她。
不上不下的爱,已经构成了溢满的占有欲。
若有一天,他所有炽热浓烈的爱意都给了顾盼,一定会把她关的严严实实,布下天罗地网控制她。
钟砚的手指被瓷器划破,血珠滴滴答答,他任由伤口蔓延,垂着眼眸,默默的想,他杀了赵焕章的那天,可能会忍不住将顾盼一并给杀了。
让她永远沉眠在自己怀中。
这样最干净。
我是爱看小说的数数:喜欢我的推文吗?欢迎在评论区留言排雷补充啊!!!想看更多精彩推荐记得点赞、关注、转发哦!你们的关注和点赞是我最大的动力,我会持续推文,让你们远离书荒。想看什么类型的小说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