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乳肥臀》是著名作家莫言的一部长篇小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丰乳肥臀》就是一部近代中国史的缩影。它热情地讴歌了人类生命最原始的孕育者——母亲的伟大与无私。
小说的题目初看显得有些粗俗,只有透过厚厚书页的力量,你才会真正体味到近代莫言笔下中国社会的大变革时期,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背后的隐痛。母亲的“肥臀”生下了一群儿女,母亲用“丰乳”哺育了这些儿女,而儿女们各自长大以后,所带给母亲的却是无尽的因难和痛苦!她生养的众多儿女所构成的庞大家族与20世纪前叶中国的各种社会势力发生着枝枝蔓蔓的联系,甚至一度被卷入当时的政治舞台。这些形态各异的力量之间又围绕各自的家庭展开着角逐,最终造成了母亲一人独力承受苦难的残酷局面。
故事发生在山东高密的东北乡,故事的梗概是一个母亲在恶劣到近乎绝境的生存条件下坚强地带大了九个孩子。不,更准确地说是带大了十几个孩子!上官鲁氏,这个小脚女人,她不仅养育了自己亲生的九个孩子,还靠着羊奶等各种能吃的东西养育了几个被女儿们送回来的孩子:沙枣花,司马粮,大哑,二哑,鲁胜利和鹦鹉韩。
这个叫璇儿的小脚女子,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悲剧性命运历程:婴儿时父母双亡(修建胶济铁路的德国人滥杀中国百姓);从童年到少女时代被缠足,婚后丈夫无生育能力她只得借种生子,婆婆恶毒凶悍;被残忍的日本鬼子鸟枪队蹂躏;感受了抗日战争时期生存的艰难和解放战争中逃难时的慌恐;解放后又因为各种复杂的关系而受到各种揪斗;自然灾害时期在生存线上挣扎争命甚至还有改革开放后城市建设过程中失落家园的孤独和茫然。母亲那丰满的乳房被孩子们一点一点地吸干了,她俏丽的容颜也被岁月无情地摧毁了。她尝尽了生活中的一个个坎坷……我们看到了一个母爱大于天的伟大女人。
上官鲁氏就是作者笔下的一位承载苦难的民间女神。她的八个女儿像旋风一样在身边呼啸着成长。女土匪上官来弟,国民党高官夫人上官招弟,鸟仙上官领弟,妓女上官想弟,共产党高官上官盼弟,美国飞行员的夫人上官念弟,被俄罗斯伯爵夫人收养之后成为大学生的上官求弟,盲女上官玉女――这些都极为美丽的上官家的女儿们,身份高低贵贱不同,经历跌宕起伏不同,却都具有着上官鲁氏的韧性。
不管是罂粟花般的来弟,还是霸王花一样的盼弟,还是菊花一样的想弟。即使是八妹盲女上官玉女,这片最高峰上未被污染过的雪,这个一生待在上官鲁氏身边,很少说话的看似柔弱的女孩,最后终结生命的方式也具有着上官家女性的特质――她听到了母亲吐哺的干呕声,不愿意再靠汲取母亲的血内疚而羞愧地活着,选择了华丽地消逝在浩荡的春水中!上官鲁氏唯一的儿子――上官金童,作者该是多么期望这个男孩子能够告别母亲的乳房,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给上官鲁氏一点扬眉吐气的资本。但是,跨越了那么多的灾难的鲁氏,最终并没有改变已经年近半百了的上官金童的懦弱无能。或许,这才是她人生中真正可以被称得上无奈的东西。
莫言的笔下的女人们,是勇敢而坚毅的,她们虽然看似是站在男人身边的配角,但实际上是那个时代的主角。上官鲁氏,她是比“郝思嘉”更“郝思嘉”的人物。或许正如简介中所说,莫言是把她当成了圣母玛利亚。整个故事以她为核心,一个寡妇挑起了一大家子的重担,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互相残杀却又无能为力。她的无奈、她的坚强、她的痛苦、她的悲哀,透过书中的一个个故事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总感觉《丰乳肥臀》中莫言的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像曹雪芹的影子,对旧中国坚强、独立的女性充满着同情和赞美,甚至是仰视着她们美丽而高贵的灵魂;但对男性的态度就是比较鄙夷了:他们利欲熏心、他们残忍狡诈、他们嗜血好战。唯一的男孩上官金童像贾宝玉一样被一堆姐姐们和女性长辈宠着,却终未成大器。
幺女玉女的自溺,恐怕是母亲心中最深的痛。双胞胎中的女孩玉女,因为难产从小眼盲,一步也离不开母亲,也只有她是一直留在母亲身边的。从小就被金童抢奶吃的她,能够存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她是那样的漂亮,仿佛是一个降临在人间的天使。她的世界是黑暗的,但是她的心灵却是最美丽、最洁净的。大饥荒的年代里,每当夜里她听到母亲呕吐的声音,她的内心便如刀割一样的痛苦。每日里都要呕吐,是母亲病了吗?继续读下去以后才明白,原来上官鲁氏为了养活小女儿和几个外孙们,迫不得已地偷公家粮食了。偷,固然不光彩,但一个母亲为了不饿死孩子的偷,我觉得没有什么错。要说有错,错的也是那个时代!上官鲁氏每次在公家干活时,就偷吃粮食,把自己的胃塞满。回家后将筷子伸进喉咙,把粮食呕吐出来,洗净,再做成面饼给孩子们吃。在生存的面前,尊严与光彩是微不足道的。想要有尊严地活着,必须先有面包!
玉女决定要离开了,她还是第一次单独外出,她一道摸索着走上了通向河边的路。她一路走来,哼着母亲总爱唱的一首歌谣。她一点没有犹豫,慢慢的走向前方,走向江心。玉女身上穿着母亲亲手为她缝制的衣服。因为母亲说过,只有她最听话,最漂亮,母亲要亲自看玉女找到自己的幸福……在河水吞没了她的一刹那间,玉女的眼前出现了奇迹,她看见了菩萨!——作家显然是很喜欢这个人物的,对于玉女的夭亡,作家的心里其实是在流泪、流血的。
书的名字为什么取的是《丰乳肥臀》呢?
个人私下里理解,或许是这样的:首先,丰乳肥臀是女人的典型特征。丰乳肥臀不是俗艳和妖冶,是生殖力旺盛的女性特征,是生命的发源地,是滋养生命的源泉。丰乳肥臀是上官家女人们的特征,也是女人之所以为女人的显性特征。作者在作品中多次突出强调了上官她们家的这个特征,用女性的美跟丑恶的现实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主角们有多单纯多完美,现实社会越就有多丑陋多卑劣。极强地渲染了她们命运的悲剧性。
其二,新中国建立之后,政府号召妇女要顶半边天。一时之间一个个丧失掉女性美特征的女战士、“女汉子”形象成了主流媒体颂扬的对象:她们要象男人们一样上山下乡,要在革命的大融炉里接受千锤百炼的锻炼。在农村、在工厂、在矿山,她们要做跟男人一样的工作。那时的姑娘们已经失去了女性特征。
国家与社会真的需要这样的女汉子吗?!答案无庸置疑,是否定的,女性只有回归她们的本色!女性的温柔,女性的纯真,这些并不可鄙。柔能克刚,书中的女人们是温柔而完美的,但同时她们又是坚强勇敢的。春兰秋菊,各有所长而已!
生命需要承担多少苦难?人的一生需要直视多少的邪恶?生命中的苦难算什么!我仿佛听到了上官鲁氏的声音在说:“死都不怕,还害怕什么活着。”很多的时候,我们的懦弱不过是源于我们对生的贪念,对安全的、安定的、安逸的生活的一种依靠。这种依靠慢慢,吞蚀了我们的精神,我们的斗志,甚至我们的正义感和羞耻感。
所以,只要还活着,不管你是惊天动地,还是默默无闻,精神上都务必要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