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资料:大盗燕子李三
大盗“燕子”李三传奇
他那挂在古都北平前门箭楼廊柱上的人头,早已随着时间的飞逝而烂掉,但他的名字却没有随着岁月而消弭。
五十年,整整五十年前,我以一个好奇的孩子,追随过这辆载着他驶过街头的囚车。他站在车上,喝酒唱戏,流泪狂笑,犹如阿Q被绑赴刑场;随后他那鲜血淋漓的入头,就被杉篙挑着,挂在箭楼之上。
尾随的观众,鼓眼暴睛,盯视着人头,哑口无言,然后才爆发了经久不息、听不完的街谈巷议。
五十年后的今天,老人们还在唏嘘地谈论着他。
他的音容笑貌,并没有随着年轮的增长,流水似的年华,在我的头脑里消逝。在我深入生活的偶然机遇中,我有幸到过他生存过的家乡,农民们坐在瓜棚月下,谈古论今,在慨叹人生浮沉、乾坤轮转时,总要提念起他的生平;嘱托我写一篇祭文,献在他的荒冢之前,做为五十年祭。
我欣然答应这一要求,在我了解今日农村安居乐业的责任制余暇,也无妨整理这些茶余饭后的追忆,因为我觉得这含有某些人生寓意。于是我明白:他曾经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但后人为了寄托某些哀思或向往,他也就变成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了
一悬赏人头
叼住他,别让他再挠鸭子!”
侦缉队长马玉林,躲在春茗茶馆靠墙角的茶座上,挤着眼,对他手下两名队员低声耳语。
“摽住他,这个飞贼!一眨眼的工夫他就会跑掉。他妈的,他总在咱眼皮底下打秧子,这是端咱哥儿们饭碗!”
“嘻嘻…想的美,敢在咱马队长眼底下作案?他是在耍自己的脑袋!”
“嘿,他是白送小菜儿!他莫非吃了虎心豹胆,敢在咱马队长管辖的地面卖字号?”
马玉林黑唬着脸,不听他这两个新混事儿的伙计拍马溜须,皱着眉头说:
“少废话,他过来了,跟上他,看他下处在哪儿!再来回话!”
两个人腿脚利索,一个手提画眉鸟笼,一个手里揉着两只山核桃,装着附风雅卖呆儿,阔步走出茶馆,羼进扰攘纷纭的人流,一心监视着他们寻觅许久的那个江洋大盗
不错,在大栅栏热闹非凡的街筒子里,正走来一个茕茕不凡的人。此人身材高大挺拔,眉清目秀,着一身燕儿灰毛哗叽短打扮,足登一双黑礼服呢圆口布底鞋,留半寸高平头,衣襟下摆垂露一截绣花裤带丝绦,胸前闪烁一条洋金表链,目光流盼,神采飞扬,正在人群中徜徉。
他年在二十七、八岁,风华正茂。旺盛精力与聪颖智慧,溢于外貌。他的装束打扮,既不象商号的富贾,也不似阔宅门的大少。他的气质缺少阔人的骄横,又缺少纨绔子弟的轻浮。他昂首阔步,胜似闲庭。他正是脍炙人口的飞贼“燕子”李三。虽然近来市面紧张,对他捉拿之声不绝于耳,但他对这种风声鹤唳,却仍旧处之泰然。“艺高人胆大”,就好象是专门为了形容他。
他脸色原本赤红,因多日缺乏阳光雨露滋润,稍显苍黄。长方脸盘儿,流露出傲岸冷漠与睿智热情相混的表情。他洋洋洒洒穿街过巷,既象赴约又似游逛。
时值中秋,菊花盛开,金风送爽,游人炽烈。虽然英军侵入了云南;日军在沈阳四周演习作战;中国的军阀又在四川与中原大战,北京前门大街,依然繁华。李三迈着大步,瞥见满街筒子的商号门前,悬灯结彩,布招飘扬,好不热闹。老北京人从这条繁华市街,就可以看出北京政局变幻的迅速和莫测。在这同一条街上,就曾见识过好几种国旗—五色旗、军阀们写着姓氏的红白旗和张勋复辟的黄龙旗李三就听过袁世凯接“推戴”,皇袍加身的礼炮声,听直奉两军在京交战的枪杀声,也听过学生列队街头为支援香港工人海员罢工而发出的呐喊声。
是总统当选的祝捷声。可是这些乱嘈嘈的音响,都不如对他 香港工人海员罢工而发出的呐喊声,现在充斥他两耳的又是总统当选的祝捷声。可是这些乱遭遭的音响,都不如对他的捉拿声重要,他对前者是冷漠的,而对后者才是关心的。谨慎地掩藏在疏忽大意的外表之下,他给人的感觉 是及时行乐,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其实他无时无刻不在祈求生存。
按照既往习惯,他昼寝夜出。可是近日通宵戒严,不仅街口设置鹿砦土垒,且通衢大道岗警整夜游动巡逻,使他难以行动,他推测北京必有大事来临。他对外界风云际会虽是默然处之,但他也通晓这与他的生存并非无关。于是他昨晚早出速归,预定今日昼出,这是其一,其二是多日做夜行人,既不能见阳光草木,又乏人谈吐,实在烦闷无聊,且须了解行情、地理、人事、新闻,所以他从潜伏处所出来,来到前门大栅栏闲逛。
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包,是他刚从门框胡同月盛斋买的三斤腱子酱牛肉,用新鲜大荷叶包着,留着饥饿时预备个方便。此外他还提着一个用桐油罩过的猪尿脬。此物在二十年代多为乡下人进城购货做装油之用,李三却一向用来装水,也是以备不时之需。自从去年四月张作霖大帅通电全国发表“入关系以武力作为统一全国之后盾”声明进入北京以来,横征暴敛,明抢暗夺,对黎民百姓,稍有侧目者,非砍即杀,市面异常萧条,人心惶惶。李三虽迫于生计,窜房越脊,深入高楼大院作案,但也不敢造次,常是蛰伏十数日才外出一次。七月里虽然奉军败走关东,然全国各处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波及北京亦不景气。李三今日神清气爽,囊中又稍有积蓄,所以他怡然自得,好不逍遥。他刚在丰泽园雅座吃了一顿丰盛佳肴,已觉口中干渴嗓眼冒烟,抬头见不远处有一个系红布画铜壶的招儿在风中飘舞,便信步走进这座春茗茶馆,打算泡壶酽茶,消渴解腻。
这茶馆颇具规模。前脸为殿庑式建筑,朱红廊柱上有一副醒目的黑匾金字对联写道:“扬子江心水,庐山顶上茶”。楼下为敞屋散座,楼上为单间雅座,店址介乎一家奶铺与酒肆之间。奶铺虽有鲜奶茶、酪干、杏仁豆腐,酒肆虽备有鲜酒活鱼,炸虾烹蟹,也未能竞夺茶楼的买卖。
李三步进茶馆,只觉清香扑鼻,茶味浓烈,顿感倍加渴。
茶役肩搭抹布,满面春风迎住李三,点头哈腰,赶紧让座。连说:
“顾主里请,里请!”
李三目不斜视,径直朝里走去,选一屋角落座,全然没有注意两密探已尾随进屋,更没看见对面窗前茶座上,早有追踪他已两年之久的侦缉队长马玉林恭候。
“客官,您用清茶、花茶?小号样样俱全。狮峰毛尖,桔井香片,云萝大方,苏杭碧螺,最便宜的还有碎翠’,请您随意指点。”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