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狐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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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又名乱世佳人）这本书是我悄悄打着手电筒连夜在被窝里看完的，同学从她姐姐那拿给我时，限两天后还。那时候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对书中的爱情充满幻想，但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并没有定型，一会儿是金庸小说里的大英雄，一会儿琼瑶笔下的弱书生，偶尔也会觉得电视剧里一脸正气的男主角也不错。自然，女主角一律外表清丽脱俗，性格温柔善良，品行端庄等，总之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女人。
但看了《飘》后，我有点蒙圈。
郝思佳颠覆我心目中女主角应该有的模样，虚荣、肤浅、张扬、冲动，还想抢别人的男朋友，尤其她还有一个无私、宽容、大度的参照对象梅兰妮。在我有限的眼界里，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内心“丑陋”的女主角。
而书中男主角白瑞德最初也没入我的眼，但还没看到一小半就被他吸引，继而喜欢，这个想法让我恼火，白瑞德不是绅士，也不是英雄，还有一堆三教九流的朋友，会穿越风月场所，甚至还是个没有国家情怀，只想闷头发大财的俗人。
天啦，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海涅在诗里说：“我要是克制了邪恶的欲念，那真是一件崇高的事情；可是我要是克制不了，我还有一些无比的欢欣。”
就这样带着一份忐忑的无法克制的心，探索着白瑞德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人，是玩世不恭，还是自以为是？是桀骜不驯，还是逍遥自得？
随着情节的发展，他在我心中有了一个初步想象的模样：他喜欢咧着嘴巴坏坏地笑着，却对女性非常绅士；他看上去玩世不恭，处理事情却果断沉稳；他对谁都一脸不屑，却对品德高尚的人极为尊重；他智慧、通透和率真，却也同时还是一位羞于表达的人。
原来，他的浪荡形骸不过是一种掩饰，真正的他成熟、睿智还深情。
第一次看到郝思佳时，他便被她又气又恼又装的模样逗乐了。她与那些南方贵族的淑女完全不同，或者说格格不入，她的坏心眼，她的“邪念”，她的自私与自我，显而易见地呈现在他面前。他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揶揄嘲讽她几句。但是他是开心的，在这个无聊透顶的聚会上，他看到个与他一样不将世俗当回事的人，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喜欢一个人，不是他有多美好，也不是他有多出色，而是他与你有着某种契合的地方。可惜的是，郝思佳眼里根本没有他，彼时她听到从小就爱慕的邻居哥哥卫希礼要娶梅兰妮，她一肚子气跑到房间里发飙，她才不管母亲和黑嬷嬷的嘱咐，拿起一个花瓶就砸去，却差点砸中躲在房间里休息的白瑞德。
花瓶化成了丘比特之箭射中白瑞德的小心脏。
只可惜，爱神只光顾白瑞德一个人。郝思佳正眼都没瞄他，一心后悔刚才的一番吐槽给讨厌的人听到了，影响她装了很久的淑女形象。
虽然对眼前的小女人一见倾心，可白瑞德久经沙场的人，再说了眼前女人心里还有他人，他才不会像塔尔顿家一对傻小子那样整天围着她团团转。
他走了。
大概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女从此烙进他的心里。战乱之中，白瑞德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不同人群不同场合，留意她的一切。一次舞会上，他主动迎上去，邀请刚刚成为寡妇的郝思佳，带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知道她一点都不爱刚刚战死的丈夫，却爱极了热闹的舞会，以及被人追求与仰慕。
他带着她打破世俗人的眼光，自由地旋转在舞台中间。
2
如果最初白瑞德是被思佳率真、俏皮的模样所打动，那么在南北战时他发现了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当时，正值美国南北各州矛盾激化，北方开始工业革命，发展迅速；南方还处在黑人奴隶制度，南北双方政策与方向分歧，严重拖累和限制美国统一，致使南北人民发起战争，后由维护国家统一演变成消灭奴隶制的革命战争。郝思佳所处的南方庄园，一代又一代都是以黑人为奴，他们对土地、对庄园对自己的奴隶有着根深蒂固的情感与依赖。
手无缚鸡之力的郝思佳和她的父亲一样，对自己这片热土饱含深情。但战争是残酷的，她们的男人全都上了战场，而她在时代动荡下，在战火中，在失去家园后，没有落荒而逃，而是主动负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带着一家人逃亡。
一路奔波中，她凭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和能力，帮助家人、情敌和自己渡过难关。每每面临绝境时，一方面她想尽办法解决问题，一方面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看上去毫无“羞耻心”的思佳，却在时代动荡下，在战火中，在失去家园后，没有落荒而逃，而是主动负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带着一家人逃亡。一路奔波中，她凭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和能力，帮助家人、情敌和自己渡过难关。
每每面临绝境时，一方面她想尽办法解决问题，一方面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看到这里，才开始不讨厌郝思佳，才看到她韧性、乐观和勇敢的一面，才明白为什么米切尔要写郝思佳这样的一个人物。
凭心而言，郝思佳的人物层次感比梅兰妮更丰富生动。在她身上我们看到不是伟大、神圣与美好，而是虚荣、自私、自我，以及坚强、狡猾、算计等等参合在一起的人。更有趣的是，在这样一个充满人性“小我”的人身上，又发现其人性美好的一面，既没感到半点的突兀，甚至越发觉得她的可爱与真实。
在战争结束后，她褪去贵族小姐的高贵与矜持，生出许多新的人生感悟，那就是要独立、要赚钱，如此才可以守住家园，保护家人。
她甚至把姐姐男朋友，那个长着一脸“山羊胡子”的丑男人抢过来，并第一时间嫁给他。她才不管人们怎么讨论她抢亲姐的未婚夫有多不道德，她只知道，如果姐姐嫁给他，她是不会再管这个家，而她却可以利用“山羊胡子”的财力，重建家园，让全家人有所依靠。
她既现实又浪漫，既自私又伟大。
人习惯性用世俗的眼光、用社会性来给他人下定义。就如当时，男性纷纷要上战场“杀敌”，女性要为战争贡献财务并要恪守妇道。可思佳才不管这些，她首先是考虑自己和亲人的生存。其次，再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哪怕头破血流，也义不容辞。并且，她会自动屏蔽一路遇到的磨难，捕捉生活中一闪而过的光亮，并坚信这光亮明天就会到来。
这一点，她的两任丈夫、卫希礼皆不懂，只有白瑞德懂。
他看到她的阴暗与自私，看到她的野心与乐观，也看到她的脆弱与胆怯。
他在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比谁都心疼她，也懂得如何开导和帮助她。可是，他太骄傲了，他怕她瞧不起自己的痴情，更怕暴露自己的脆弱。即便他在得知她第二次成为寡妇后，立马向她求婚，也不承认是爱她，而是以调侃的语调表示，反正她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对方是谁，只要有钱就行了，他有许多钱，那不如成全她，嫁给自己吧。
婚后，白瑞德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他对思佳百般溺爱，化解她因为战争带来的阴影，给予她十足的安全感和物质上的满足；对他们共同的女儿极为宠爱，并考虑女儿的未来，让自己变成了人人敬爱的绅士。他执拗地相信有一天，思佳会爱上她，发现他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可惜，这一天，迟迟不能到来。
他装得太久了，有一天在梅兰妮面前他哭着像个孩子，他向她倾诉自己对思佳的爱有多深有多痛。他甚至知道思佳也并非真正有多爱希礼，她爱的只是虚幻的影子，可是依然让他心碎不已。
可惜，思佳与瑞德一样执著追求自我，也具有反叛精神，越得不到越渴望，卫希礼成了她心中的佛，神圣而高洁，她甚至看不出他软弱像一块豆腐，需要梅兰妮给予他力量，才能支撑他孱弱的身躯和意志；她也看不出来，自己对卫希礼的感情从头到尾只是一种幻觉，就像朝圣者一样朝着她自己想象的方向朝拜。
于是，卫希礼是她的白月光，白瑞德成了她的蚊子血。
有理由相信这是作者米切尔精心设计的梗，她让两个都爱博弈的人，都具有反抗精神的人，一直不停息。因为，一旦有一方妥协，故事也就到了尽头。
4
一个人对星空的仰望，只是出于对现实的失望与怀疑。
思佳对希礼只是一种执念，她从未尝试过两情相悦的美好，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又如何爱一个人，才会执迷不悟追逐一个幻影，才会痛失白瑞德。就像《大话西游》里那段著名的台词：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不知道这段话触动多少人的心弦，不知道有多少人有这样的遗憾。
就像我当年看完《飘》后，一直放不起，像个傻瓜一样，四处寻找续集，直到两年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只是续集不是米切尔本人写的，而是指定由美国南方女作家亚历山德拉.里普利来续写。当我废寝忘食看完厚厚的续集后，整个人不好了。续集《斯佳丽》里的思佳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那根本不是我们心中的思佳，那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好女人。
多年后我才真正体悟到《飘》的结尾深意。它根本就不需要续集，原著的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它让读者陷入了深深的遗憾、纠结与追悔之中，这何尝不正是思佳当时情绪呢？
是的，我们可曾也会像她一样，固执追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断地加以美化，最后成了心中不可玷污的神呢？
但总有一天会突然幡然醒悟，我们念念不忘的其实只是心底最柔软最隐蔽的一隅，藏着年少的遗憾与梦想，当生活的现实将之打破，不但不会一蹶不振，反而更加成熟。就像思佳一样，我们有理由相信她一定会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渴望，哪怕白瑞德不再爱她，哪怕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她依然还会有“明天”，那个明天是她人生海海里最后的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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