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公司的佟总裁是个讳莫如深的男人。
他的书房里，四壁挂满一个女人的图片，不是当代著名影星，也不是他的初恋情人，而是他生意场中的对手，风姿绰约的B公司杨总。有从报纸上修剪的黑白照，有从杂志上剪裁的彩照，有以各种名义盗取的照片，有站立的姿势，有坐着的姿态，有随意的动作。有一丝不苟的表情，有笑靥如花的神态，有神秘莫测的情状，等等。每张图片下面配有说明，不同时期不同地点环境，组成杨女士生活的轨迹，一位成功女士的路径。
A公司和B公司是商战宿敌，有公开的博弈，也有私下的拼争。争斗中锻炼了筋骨，使双方更加强大，成为商业巨人。每天他都要进入书房，坐下来点燃一支香烟，仔细端详墙壁上的对手。感觉压力，警醒自己。对手的眼睛就像狙击镜，无论是他在哪个角落，目光都会聚焦于他，他曾经想变换方位，但都无法逃避对手的目光。
佟总裁尝试与之对视，发现她的目光多姿多彩，不同的场合，流露不同的眼神。无论是小报记者偷拍的背影，还是按照要求摆的姿势，都是那么生动和鲜活。在一张图片中，她显然不是主角，她以为记者们没有注意，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像顽皮天真的孩子，这个瞬间恰巧被抓拍了。鲜为人知的一面，显得活灵活现的气质。他情不自禁被逗笑了。
他忽然有所发现，对手是个美丽的女人，四十余岁风采依然，眼神是美丽的延伸。他喜欢坐在图片之间，她以各种目光注视他，像阳光或者月光抚摸，他享受这个过程。为了一直处在她的目光中心，他甚至撤掉了一张照片，那是他和她唯一的合影，也是唯一的一次合作。他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他显得缩手缩脚，而对方大方得体。那次为表示诚意，他还送给对方一份小小的礼物，只是至今再没有见过。他熟悉对手的言谈举止，熟悉对手喜欢的服饰，熟悉对手的表情变化。他开始喜欢上了对手。在仔细看照片的时候，仿佛与她交流对话。
彼此用眼睛来交流，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会对着她严肃的目光微笑，会对她微笑的目光绷着脸，会对她璀璨的目光做鬼脸。他们就在那样的午后，度过一段恬静的时光，甚至这段时间里，他关闭手机谢绝接待，完全属于他自己，或者完全属于她，或者属于他们俩。某次俩人相遇的时候，他像老朋友一样迎去，忽然想起这是现实，马上调整脚步，整饬表情。
你好！他说。
你好！她说。
彻头彻尾的外交辞令，不含丝毫的感情色彩。
当助手告诉他重大发现时，他感觉到震惊甚至迷惑。为了争夺W市场份额，两家公司使出了浑身解数，重点不仅研究W市场情况，而且千方百计探听对手策略。W市场关乎公司的未来，就像一块阵地的前沿，是未来市场延伸的支撑。
年轻的男助手胸有成竹地说：杨女士的胸针暴露了她的心理，不同的胸针表现不同的意识，这是我们研究了众多图片的结论。如何应对不同的状况呢？他问。
针对不同的可能性，制定不同的预案，确保投标万无一失。助手说。
她经常戴胸针吗？他问。
杨女士只佩戴三种款式胸针，树叶形状、蝴蝶形状和冰凌花形状，三种不同胸针表现三种心态。我们事先依此调整，降低投资成本和标的，百分之一的差额都是百万。
但是，A公司投标失败了。
他自己感觉莫名其妙，甚至不知所措，甚至那么困惑迷茫。尽管助手多次提醒，他还是放弃了中标的可能性。
佟总裁走到杨女士面前，热情地伸出手祝贺。
你的胸针真美！他说。
谢谢你送的礼物，我第一次佩戴。她说。（作者 程宪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