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女儿一起去市场买烧纸，马上就到阴历十月一了，给故去的父母送点钱。
在路上女儿问我：“妈妈，姥爷和姥姥一辈子打，为什么不离婚呢”。是啊，我也曾经问过我的父母，我妈回答说是为了我们姐弟俩。
我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文化水平也不高。听我爸给我讲，他不到十三岁，父母就去世了。我爸和姐姐分别被他们的叔叔和姨收养。
我爸被他的叔叔收养，叔叔也有四个孩子，婶婶在家务农种地，生活来源主要靠叔叔一人，可叔叔短命，我父亲被收养不久，他的叔叔也因病去世了。没有了生活来源，他的婶婶靠务农工分养过5个孩子很不容易。那个年代家里没个男人，是真的就如天塌了。
父亲在这个家里有种寄人篱下感觉，他也能感受到婶婶对自己孩子的偏疼，同时也刺激到他。刚过14岁他就去参军了，父亲说最起码参军能保证吃喝，衣服鞋袜不用买，还有补助津贴，也不用整天低眉顺眼看情行事。
可能从小缺失父母的爱和家庭温暖，又长期自卑，让他做事总是谨小慎微。不会表达自己情感，对外人总是顺从，有怨气也不敢反驳，习惯压在心底，但骨子里又有一股犟劲。
母亲个性强，一直都积极向上，在单位不怕苦累，不服输。我的残疾也是母亲好强所致，当年怀我，正赶上挖防空洞，母亲为了表现积极，不顾孕吐依然坚持参与。孕三个月是孩子发育关键期，应该避免感冒和用药。但母亲好强，为争当积极分子，干活不惜力，出汗受凉得了风寒，但为了不影响劳动，她还自主服了药。后来我长大发现我不仅早产、左腿残疾，还有先天白内障和心脏有个到现在都未闭合的小洞，问及医生，医生让我问问母亲是否在孕早期得过病毒性感冒？是否用过药物？我回来问过母亲，她说是感冒过，但不知是不是病毒性，为了不耽误劳动她就自己用了家中常用的感冒药。当我问她“你为什么不为肚里的我考虑，不问问医生就自己用药”，“我不吃药难受，我不能因为你难受死吧。当时都争积极呢，我哪有时间去看病”，妈妈的这句话，让我一直怨恨。我一直都觉得母亲是个自私的人
母亲正义感强，看不得人搞歪门邪道，脾气急，心直口快，情商低，从来不管别人感触，她想说就说，而且一点不留情面，更不会站对方角度想，只要她觉得心里舒服就行。
就因为她一直追求上进，才找了我的父亲，她觉得当过兵的人都是特别上进的。但她没想到我父亲因从小失爱，性格有缺陷。我妈说当她带爸爸回家时我的大舅就曾劝告我妈，说我爸别看不爱说话，但脾气倔，有“蔫土匪”特征。但母亲看上的就是父亲穿过军装。
婚后，他们没有住房，租个不到十平米，只能放下一张双人床的小房子。那时都住的是胡同型的大杂院，一排的平房住着十几家，两三排的住户公用一个水管，每天的公厕排队是当时一景。谁家发生大事小情，不用开门都能传到每个街坊邻居耳朵里。
父母结婚不久，因工资都不高，还要租房，还要赡养老人，他俩常因为钱吵架，后来有了我，不到八个月就出生，出生不足3斤，刚一出生就被放到暖箱，每天的花销让他俩承受不起，这就成了他们每天争吵的导火索。
从我五岁记事起，没有一天不活在恐惧中，他们吵架最轻的只动嘴，然后摔碗砸一切可以砸但不值钱的东西。最严重的时候，他俩一人拿着生火用的火钩子，一人拿着菜刀，在大杂院里上演武斗剧。那时一周没有发生全武行都觉得挺奇怪。
他们这么打打闹闹了一辈子，在这其间他们也分居过，但一直都没选择过离婚。我长大了，有一次他们又动手打架，我大喊：“你们离婚吧”我妈听了就给我一嘴巴，她说“要不是当初怀了你，我早就离婚了，现在离婚不可能，我不能让他得逞”。这句话一直扎在我心里，一直都认为是我耽误了他们幸福，就因为我，他们不能离婚，所以我也活该忍受他们这天天吵闹。
2003年，我爸得了尿毒症，病痛折磨更让我爸感到挫败，他觉得自己太倒霉，他把怨气撒在他身边亲人，那时我妈、我弟和他住在一个两居室，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但早已分居多年，各做各的各吃各的。
父亲病后，和母亲的打架又开始升级，动手后就报警，派出所都对他俩无语，但有警必出，我和弟弟不管是不是上着班，也不管是不是已夜深人静，只要他们打架，警察就给我们召唤过去。那些日子，我最怕的就是手机铃声的响起，尤其深夜。
后来无奈只能让母亲和我们一起居住，一起挤在30多平米一居室里。
2017年父亲病重，从不提起母亲的父亲开始问母亲情况，叮嘱我们要照顾好她，我想他可能想母亲了。常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想他们也该有感情吧，只是他们不懂相处方式，都太强势。
我和母亲说，我爸病重了，他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我也告诉她，我爸经常问她，是想她了，要不要回去看看他，我妈态度很坚决“不去，他死了我都不去”。
她说到做到，父亲去世她真的没来看最后一眼，火化那天也没送父亲最后一程。
这辈子他们活在“恨”中，我一直想，难道他们只有恨，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这种无爱婚姻为什么会不放手呢？！
现在他们都去了天堂，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那里相见，如果相见他们会不会还继续着恨。所以每次祭奠，我都会说，你们在那边好好的，见面不要再打了，好好说说话，在那边就不会孤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