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沪剧演员王惠钧堪称是当今沪剧舞台上的一片长青绿叶。从艺至今四十多年,除了刚从上海沪剧团学馆毕业进上海沪剧院头几年,她在《女看灯》、《小巷之花》、《张之新之死》、《东京三丽》、《寒梅吐艳》等戏中担任了一些重要角色外,此后基本就在一些大戏中担任配角,而且大都是丫头、小姑之类的角色,以致观众称她是“丫环小姑专业户”。
王惠钧生活照
其实,王惠钧演艺起点并不低。王惠钧1960年生于上海,1974年从上海成千上万名小学生中“海选”进入上海沪剧团学馆,与茅善玉、吕贤丽、倪幸佳、徐俊、孙徐春等成为同班同学。
《东京三丽》中吕贤丽、茅善玉、王惠钧
王惠钓在学馆期间表现突出,她学习刻苦,功底扎实,口齿伶俐,音色清纯,师从著名沪剧演员向佩玲,在传统折子戏《女看灯》中扮演嫂嫂时,能将三百多句的赋子板一气呵成,唱得快而不乱,急而不喘,字字清晰,句句入耳,获得老师和同学一致赞誉。凭借此戏,王惠钧曾于1978年获上海市青年汇演优秀青年奖,1988年又获青年汇演新苗奖,也算是“沪剧七四届”中一位唱做俱佳的新秀。
王惠钧剧照(《女看灯》饰嫂嫂(左))
据说,1980年排演沪剧《一个明星遭遇》时,当上海沪剧院丁是娥等领导决定启用茅善玉这个“小字辈”演员演周璇时,茅善玉本能地想退却,赶紧“推荐”王惠钧去演,可见王惠钧当时的“实力”。
沪剧《小巷之花》片头
沪剧《小巷之花》演员表
王惠钧剧照(《小巷之花》饰兰云(右))
当然最后还是茅善玉胜任,并将周璇一角演绎得光彩照人,无比成功,声誉鹊起,其影响盖过任何一位“七四届同学”。
相形之下,不知是沪剧院花旦太多,还是剧目太少,王惠钧此后几乎就没机会任主角,也或许王惠钧的形象和嗓音都属于中规中矩,特色不明显,也就在有意无意中被“定型”为“配角演员”。
王惠钧生活照
我们不知道当时沪剧院在安排角色时的具体考虑,只知道王惠钧此后基本上就是一个“二肩旦”或“三肩旦”了。
有人曾议论说王惠钧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沪剧演员,地位很“尴尬”。是的,没有一个演员不想演主角,不想演主角的演员不是个好演员。但问题是想演主角与是否演得成主角,是两回事,演员在许多方面其实是被动和无奈的。
王惠钧剧照(《寒梅吐艳》中饰寒梅)
王惠钧或许早已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显得不争不抢,安之若素,不论什么角色她都认真尽力地去演,甚至连小男孩这样“闹哄哄”的角色也演得有声有色。
1983年12月,王惠钧就在沪剧《姐妹俩》中扮演了茅善玉的“外甥”、一个失去母亲又缺乏父亲照料的小男孩,戏不多,也有几句唱,王惠钧完成得很“称职”,不加说明的话很难让人意识到这是个成年女演员扮演的小男孩。
沪剧《姐妹俩》演员表
王惠钧剧照(《姐妹俩》饰小峰)
王惠钧剧照(《姐妹俩》饰小峰)
后来《姐妹俩》大火,多次晋京演出,茅善玉、汪华忠等都因表演出色获奖,但一个“小男孩”演得再好,又会引起多少人注目呢?所以王惠钧是一片真正的“小”绿叶。
沪剧《叛逆女性》说明书
沪剧《叛逆女性》演员表
1987年5月3日晚,我在上海中兴剧场看沪剧三团重新整理改编的西装旗袍戏《叛逆女性》,此剧由倪幸佳、孙徐春主演。孙徐春英俊潇洒,唱腔韵味十足;倪幸佳师承石筱英,其嗓音唱腔韵味其实与王惠钧不相上下,但扮相端庄,举止优雅,自然扮演女主角徐纫秋。而王惠钧就只能扮演徐纫秋的丫环阿菱。而且这个角色还设了AB角,A角是早已成名,但也一直演“姑娘小姑”的许帼华。我那天看得正好是王惠钧演的阿菱,所以印象比较深。
王惠钧剧照(《叛逆女性》饰阿菱)
王惠钧剧照(《叛逆女性》饰阿菱)
看戏之前,我以为阿菱只是徐纫秋身边的一个“活道具”,但其实不是。编剧构思很巧妙,阿菱在剧中不仅起着“穿针引线”的作用,其身世遭遇还作为旧礼教下又一个受迫害的“小寡妇”,反衬同样受旧礼教催残的“小姐”徐纫秋。王惠钧在戏中也有几小段唱,唱来自然流畅,圆润舒展,但该剧能给王惠钧施展的天地就这么一块,王惠钧自然谈不上有多少创造了。
王惠钧剧照(《叛逆女性》饰阿菱)
就此王惠钧好像在“丫环小姑”这条路上被“定格”。记得2000年以后,沪剧院又在逸夫舞台上演《叛逆女性》,原定的女主角仍是倪幸佳。但是临到戏开演前一天,倪幸佳突然患病,此角换成青年演员程瑧,与洪立勇搭档。而王惠钧居然还是演丫环阿菱。这时候的王惠钧也人到中年,再演一个年轻的丫环,从形象上讲难免与程瑧有些不搭,但阿菱是个配角,戏又不多,王惠钧演来驾轻就熟,因此观众也不觉得有什么突兀。
王惠钧剧照(《上海老师》饰袁梅梅)
2000年5月,沪剧院上演茅善玉与朱俭主演的《董梅卿》,戏中“千金小姐”董梅卿身边的贴身丫环琴儿一角自然又落在王惠钧头上。
王惠钧剧照(《董梅卿》饰琴儿(左))
王惠钧剧照(《董梅卿》饰琴儿(左))
这时的茅善玉也人到中年,因此她选“丫环”也只能选同辈的王惠钧才合适。王惠钧也依然是那副“丫环腔”,某两句台词也会引起观众善意的“哄笑”,显示了王惠钧在把握这类角色上已经达到圆熟的程度。
王惠钧剧照(《日出》饰顾八奶奶(左))
王惠钧剧照(《日出》饰顾八奶奶)
王惠钧剧照(《日出》饰顾八奶奶(右))
不过此后随着年龄增长,王惠钧也有不少开拓戏路的举措,渐渐由“丫环小姑”向“老旦婆婆”转型,如在重新复排的《金绣娘》中她演当年石筱英演过的“老板鸭”一角,又在《阿必大》中演雌老虎,在《罗汉钱》中演媒婆五婶,在《日出》中演顾八奶奶……虽然王惠钧的演技唱腔尚不能与沪剧大师相提并论,但是王惠钧毕竟也是个在沪剧舞台上滚了十几年的的“老演员”了,从技术掌握上看,王惠钧的表演让人挑不出更多毛病,也与“红花”相配,这就不错了。
王惠钧剧照(《金绣娘》饰老板鸭)
2017年5月16日晚,我在逸夫舞台看文慧沪剧团的原创大戏《绿岛情歌》,发现王惠钧在其中演绿岛庄园总经理青青,唱腔还是熟悉的“王腔”。
沪剧《绿岛情歌》戏票
王惠钧剧照(《绿岛情歌》饰青青)
2020年7月,我又在北站社区文化中心剧场看文慧沪剧团的原创大戏《初春》,发现剧中那个被“典妻”的春宝娘又是王惠钧扮演的。
沪剧《早春》海报
王惠钧剧照(《早春》饰春宝娘(左))
这使我意识到,王惠钧可能因退休而早已“转行”到了民营的文慧沪剧团了。文慧沪剧团面向基层,经常深入社区,演出频繁,正需要王惠钧这样的专业演员加盟。而灵活的创作分配机制,也使王惠钧如鱼得水,演戏机会反而比过去多。
看得出王惠钧还是那么热爱舞台,虽然演的仍是配角,但戏份明显比以前加重,角色的“人设”也比以前丰富。她的嗓音还是那么明亮清脆,看来专心做一片沪剧“绿叶”,艺术生命反而比“红花”更长。
王惠钧剧照(《绿岛情歌》中饰青青)
接着又是7月的一天晚上,我偶然路过逸夫舞台得到一张退票,由此观看了文慧沪剧团演出的沪剧《幽兰夫人》。此剧由杨音、王慧丽、缪佩红等人主演。令我没想到的是,戏中一个戏份不算少,受后母虐待、遭遇悲惨的“小男孩”竟然又是王惠钧扮演的!
许多观众也许并不熟悉王惠钧,当然也不会注意这个小男孩是由谁扮演的。但是我知道,王惠钧又拣回她的“童子功”,成功扮演了这个受磨难的“小男孩”,而王惠钧已经年过花甲了,这真的很不容易了。
王惠钧生活照
想想一个戏曲演员在舞台上从年轻能一直演到年老其实也是不容易的。虽然她演的大都是配角,但同样必须具有“曲不离口、拳不离手”素养才行,况且王惠钧还是沪院的国家二级演员呢。
因此,我认为,相比当年“沪剧七四届”50名(35名男生、15名女生)同学中改行的改行,早退的早退,60+的王惠钧至今仍活跃坚守在沪剧舞台上,还能演活崩乱跳的小男孩,是不是也是一种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