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深,情更切。在我关于《悬崖》的解析文章中,仅任长春的一篇就有1600多条评论,可见网友们对《悬崖》关注程度之高,已超出了寻常想象。
但是,仍然有朋友对剧中的某些细节不太理解,其中最重要的不外乎以下几条。
第一条,周乙在已经安全撤离的情况下,抛妻弃子重返警察厅自投罗网。这样安排既不人性化,也不符合资深特工的专业素养。
有这种观点的朋友,显然是没弄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当时的情况是,周乙把孙悦剑救出来以后,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经组织研究,决定撤销周乙这个情报站,让他和孙悦剑一起越境苏联。到此为止,周乙的潜伏生涯已经结束,他已经不是特工了。
所以老魏才说:
老周,你们一家三口终于团圆了,你们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可是,由于顾秋妍早年与苏联情报部门有过难以说清的过节,不能随周乙一起走,只好先隐蔽起来。对外就说这几天哈尔滨闹空袭,她去乡下暂避几天。而周乙则趁机脱身,和妻儿安全到达了中苏边境。
与此同时,在鲁明的调查下,高彬已初步认定周乙的身份,并向日本特务头子涩谷三郎及警察厅长作了汇报。先是劫走了莎莎,又是紧锣密鼓地布署追捕,至此,周乙的身份已彻底暴露。
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周乙才为了营救顾秋妍和莎莎,毅然重返虎穴狼窝,利用他最后的努力,舍身换取顾秋妍母女的平安。
所以,这时候周乙的行为既不是特工,更不是执行上级命令,而是纯属于个人行为。
因此他和老魏才发生了以下对话:
老魏说:
老周,你简直是疯啦,你这个时候回来不是自投罗网吗。高彬已经设好了圈套,就等着你回来钻呢。
周乙说:
老魏,我没疯,我知道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没资格再让别人为我去牺牲。
老周,你是个老战士,孰轻孰重你应该能分清。
我很清楚,这些年,莎莎就像我的亲生女儿,没有一个父亲会看着女儿这样撒手不管的。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家里那条街已经完全被封锁,到处都是高彬的人。
所以现在只有我能去救她。
你非但救不了她,你还会把自己搭上。放走了迟玉兰,你就是长八张嘴也说不清楚,你以为高彬会相信你的鬼话。
高彬对我只是怀疑,否则早就发我的通缉令了。我会跟他解释,你放心,我能过这一关。
我觉得你已经疯啦!
老魏,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已经完成了组织上交给的任务,我可以做我想做的,做一个父亲该做的。
事到如今可以看清,作为上级,老魏并不赞成周乙做这件事。但周乙需要老魏的配合才能完成他的计划。他并不是违反纪律,而是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舍生忘死去搭救战友和后代。这恰恰说明他的素养是多么高尚,也与他在特工生涯中的卓越表现如出一辙。
关于抛妻弃子的嫌疑,编剧显然想到了这一点,干脆直接把这个问题摆到了桌面上。
老魏,我已经想好了,这么做往坏了说,最多赔上我一个。
老周你别胡说。你这样做,想过孙悦剑和你儿子的感受吗?
这句话等于挑明了此事的性质,更是对周乙的灵魂拷问。是啊,扔下自己的老婆孩子,去救别人的妻子儿女,这合适吗?
其实,事情到了危急关头,人们往往都会紧张,一紧张就只看到了表面,忽视了事件的轻重缓急。只要仔细斟酌,就会理解周乙的选择是正确的。
1、周乙费尽周折解救出妻子孙悦剑,又目送她和儿子家乔越境苏联,说明她们已经平安脱险。所以他并不是用妻子的命去换别人的命,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抛弃,只能是情感上的离别。
2、莎莎的被失踪,已成为迫使周乙返回的诱饵,这是敌我双方都心照不宣的事。
所以高彬才对鲁明说:凭我对周乙的了解,他当然会想到这是个圈套。不过人在这个时候总爱把事情往好处想。我相信在亲情面前他也会失控的,因为他毕竟不是神,他是人。
由此可以看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在逻辑上是严丝合缝一脉相承的。
3、在做出选择前,周乙不可能没考虑妻儿。当老魏把这个问题提出之后,周乙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镇定自若地回答:
只要她们能活着,就会理解。
是啊,千百万牺牲的烈士,谁没有父母妻儿,如果都把这些放在第一位,谁又会去以命相搏呢?
但是,当孙悦剑跪在雪地里,面向苍穹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当儿子家乔第一次喊出“爸爸”时,观众的心也被撕碎了。
这就是烈士和他们亲人的巨大付出。
4、当然不能否认,在六年血雨腥风的并肩战斗中,周乙和顾秋妍已结下超越友情爱情血缘之情的人间大爱,对每天叫着爸爸长大的莎莎,也同样有着难以割舍的父女之情。这无疑也是让周乙舍生忘死毅然相救的催化剂。
综合以上四点可以说明,周乙的舍身取义不是抛妻弃子,而是人性的升华。
第二条,没有照片相认,仅凭一个墨镜在众多敌人面前接头,不符合常理。
这显然是个综合性的问题。
顾秋妍在接受任务时,曾向老魏提出:
怎么没有他的照片啊?
这是为了安全起见。他做事很谨慎,在哈尔滨知道他身份的都是一些核心人物。
你去车站接他,特务头子高彬和宪兵队的人也会去。他会戴着一个方形墨镜。在接站的人群中,你要站得尽量靠后一些,当看到众人的反应你再走上前去。
他能认出我吗?
给他的资料里同样没有你的照片。不过当时那种氛围,你们都是聪明人,我想不会搞错的。
不料,由于抓金教授,刘魁把周乙放在椅子上的墨镜碰落在地踩碎了。偏偏鲁明下车时又戴了副黑镜,使顾秋妍差点认错人。
回到家里,周乙把墨镜的事作了解释,但顾秋妍仍然提出:
给我的材料里,起码应该有你的照片啊!
这是对的,现在这些材料即便被截获,他们也很难查出你我的真实身份。如果有照片我们马上就会暴露。上面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们。
以上这段剧情,已经把照片和墨镜的事情都说清楚了。何况地下工作者接头时,双方素不相识也是一种常态。
至于为什么非要在敌人面前接头,显然是要增强剧情的紧张激烈,如果一切都四平八稳波澜不惊,就不叫谍战剧而是生活剧了。例如久盛不衰多数人都喜欢的《潜伏》,如果没有傻瓜翠萍的那些搞笑情节,单纯是职场争斗谁还愿意看啊!
第三条,既然孙悦剑与周乙有工作上的配合,让她担任顾秋妍的角色岂不更好
其实,这看似不合适的搭配,才是剧情必不可少的条件。
首先,顾秋妍的发报角色不是谁都能胜任的。假如孙悦剑能发报,也就没有了对保姆刘妈的顾忌,周乙也不用睡六年躺椅,更没有了对孙悦剑的监视审讯再救她出狱。
可想而知,没有了这些看似矛盾的搭配,还能有《悬崖》么?
其次,即便孙悦剑不来哈尔滨作工作,也同样会有别人来作,充其量是减少了夫妻之情。而有了孙悦剑,才更加突出了周乙最后既有救她脱险,又有大义凛然重返虎穴救出顾秋妍的壮举。这些都属于连带关系。舍弃这些复杂的关系,一味地为了合适而陷于平淡,也就不成其为谍战剧了。
谍战剧难就难在,既要合乎情理让人信服,又要设置悬念抓人眼球。做到两者都天衣无缝完美无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为解决这个矛盾,只能是两者权衡取其重。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某些被公认诟病的抗日神剧,由于不愿在这方面下苦功,便脱离史实胡编滥造,只能落得个贻笑大方。
第四条,孙悦剑的地下联络站,养高级宠物岂不是树大招风不利于隐蔽
用今天的眼光看,买一条萨摩耶宠物犬恐怕要几千元。孙悦剑的公开身份是个体裁缝,并不是富裕家庭,养名贵宠物确实与身份不符。
这样普通的生活常识,编导岂能考虑不到,之所以还要这样做,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时代的差别。
因为那是在八十年前的伪满时期,那个年代的萨莫耶未必名贵。而普通百姓家里养条狗给孩子当玩具,反倒烘托了家庭氛围,更容易隐蔽身份。所以同一件事情,就看站在哪个角度解读,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得出的结论往往会截然相反。
而且恰恰是这个宠物狗沙多,给剧情增添了巨大魅力。它认出了到孙悦剑联络站开会被捕的纪连葵。而纪连葵又在狱中咬死了沙多,保护了周乙不再被沙多认出。
从这个角度讲,沙多这个道具已运用得出神入化。如同戏剧舞台墙上挂着一把枪,剧终前这把枪势必要打响,否则就失去了道具的意义。
结束语:
作为以悬念为纲的谍战剧,只要情节上接近历史真实,艺术上独具特色别具一格,故事内容紧张激烈拨人心弦,无疑就是经典作品,就是观众的福音。
《悬崖》确实是做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