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虎妈猫爸》中演了一个老师，还和赵薇同框了。
看《演员请就位》，演技受到导演和观众一致好评的辣目洋子说自己本来不是学这个专业的，成为演员是运气好，不得不说，这个运气让多少有这个梦想的人羡慕啊。我在10年前为了追逐自己的演员梦来到北京，但最终放下了我的月亮，选择了六便士。
我想学表演，妈妈说：别瞎想
我来北京也是想碰碰这个运气的，当初考大学时鼓起勇气试探性地跟我妈说我想去学表演，现在还记得我妈回我的那句话——你别瞎想，这是压根不可能的事。
我妈的这个回答如此干脆，连问都没问我为什么突然提出来想学表演，尽管如果她问我，我也不见得能说清楚。难道要我说，是因为小时候玩过家家，看到电视情节，自己恨不得身处其中，于是拉着小伙伴一起披着床单演戏，为了把戏演好，还提前对着镜子练习一颦一笑？谁会对小孩子的过家家认真呢。
我也没办法解释我当时的苦闷，高中时成绩不好，眼看着靠成绩上大学基本没戏，家里就想让我走艺术生路线，经过多方了解，我开始在学校附近上培训班，但是学习上也许努努力还能有收获，艺术却真的需要天分。以前爱哼歌的我开始专业学习之后才发现，其实我五音不全节奏感差，离开老师的钢琴伴奏我连最简单的谱子都唱不准，这让我很苦闷。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起了儿时的爱好，我想我的天赋也许是表演呢，平常看电视，我会跟着电视剧里的人物一起哭一起笑，经常想象如果演员是我，我会怎么表演。当同学们讨论各个音乐学院的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不能是中戏和北电呢。这个想法很微弱却让我产生了冲动，也是在那个时候，梦想的种子发了芽。
但是我们那里没有表演班，我没办法证明我可以，所以这个本来就没什么底气的想法被我妈否决后，我就按照原规划上了四年大学，大概因为内心没有真的放弃吧，毕业之后我直奔北京，开始了一段群演生涯。
做群演的等待中，我也演过有台词的角色
来到新地方人生地不熟，我就在网上找信息，看到有帖子说群演都在北影厂门口等戏，我早上五点多独自跑过去，好多人聚在那，不一会儿剧组的车到了，看到符合要求的统统喊过去，我跟着人群上了车，懵懂地在剧组待了一天。结束时群头挨个加了QQ，这样他们叫人方便，群演也不用再到北影厂门口等，看到他们发的朋友圈直接报名就行了。慢慢地，加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每天都有活，那是2011年，群演每天30元。
这个收入活着没问题，就是只能活着，啥也买不起。迫不得已我去找了份前台的工作，每月2000元，周末再去当群演。三个月之后我换去小公司做助理，工资涨到了3500元，收入高了，人懒了梦想也淡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怎么去。后来老板醉心旅游，公司经营不善，全公司就剩下我一个员工，闲着没事我又把梦想捡了起来。那是2013年，群演每天50元。
做群演不是累的问题，事实上大多时间是等，早上5点多出发到片场，晚上最后一班地铁之前收工是常态，最心酸的是一大群人蹲在路边某个角落吃盒饭，没尊严可谈。
北京的剧组拍摄一般都在偏远的地方，甚至有些剧组会把拍摄地点安排在燕郊。我给电视剧《大丈夫》做过几次群演，有些场景就是在燕郊拍摄的。群头提前联系好人，在北京的一个地铁站集合，到了时间大家坐进大巴车，一路被拉到燕郊的一家医院，女生换上护士服，男生换上病人服，然后就被群头安排到某些拍不到的角落，席地而坐等着执行导演的召唤。
我那时经常和一个女生一起，有人做伴可以聊聊天，显得不那么孤单，那个女生长得漂亮也有想法。有一天我们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她忽然站起来，说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拉着我去找群头，跟群头说我们可以演戏，给我们找找特约的机会吧，不信的话可以试戏，我们演一段给你看看。但群头听了之后嗤笑一声，说你找我没用，你看看那么多群演，一部戏能有几场特约的戏份，更别说特约一般都是副导演找了，这种活轮不到我身上。
但也有特殊情况，有一次我以群演的身份去拍赵薇和佟大为主演的《虎妈猫爸》，到了之后剧组临时需要一个特约演员饰演老师，有几个模糊的镜头和几句水词，我就这么被拉了上去。那场戏是我带着小朋友往班级走，然后站在讲台上对着他们喊话，赵薇和佟大为趴在教室门口看着自己家孩子。拍摄很顺利，很快就结束了，拍完之后我感觉自己升华了，原来这就是演戏，我也可以面对镜头成为一个“小角色”，于是对于演戏这件事有了更多的期待。
只要有台词，就会有人喊你老师
只是，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干，这样的运气太少太难得。
剧组里面很现实，做群演时常常觉得自己不被当作人。那些对你吆五喝六的人每天对着比自己牛的人低头哈腰，总得享受下支配人的权利，但是只要你有几句台词，他们的态度立马就好了，有些甚至会对着你喊老师。
有一次，我在电视剧《幸福从天而降》的剧组做群演，有一场戏需要一个女护士从走廊那头走过来，路过一个小朋友的时候蹲下来跟他说句话。我被临时拉上去拍了这个镜头，拍之前有些一脸高傲明显不愿意搭理别人的人，等我拍完之后竟然跑过来跟我说“老师，加个微信吧”，落差之大能瞬间满足人性中的虚荣感。我想这大概也是有些明星刚红就飘的原因，在底层时受到了太多欺辱，一旦上来就要加倍奉还。红，不只是名利，还有精神上的胜利和满足。
我见过太多群演对着陌生人吹嘘自己多牛多牛，演过什么什么戏，有些没合作的群头被唬住，找他演特约，结果这人面对镜头就哆嗦，一句台词都说不利索，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还连累了合作的群头。可就算这样，下次在别的组照样听到这类人的吹嘘，最可悲的是他们中很多人年纪都不小了，在这个圈里混了很多年，没天分没运气也不愿放弃，把自己逼到进退两难的绝境，在最华丽的圈子里过着最苦的日子。
我也认识一两个专业的演员，和其中一个演员姐姐吃饭时她多少说过这个行业里的心酸，年轻时演技外貌都挺受认可，也想红，可圈子里那么多的人，哪那么容易轮到自己。实在没影视剧拍的时候也跑去拍过不知名的网剧，她说她已经放下了对名利的追求，只对演戏本身负责，前几天看到她在朋友圈发了《闽宁镇》的杀青照，还有和黄轩、热依扎的合影，照片里笑容灿烂，希望她越来越好。
我放弃月亮 选择了六便士
我记得最后去的一个戏是民国戏，一个合作过很多次也很照顾我的群头带的，到了之后还没弄明白状况，一个化妆师就把我拉过去要对着头发喷染色剂，我死活不愿意。后来群头过来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其实这件事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就是一种不想放弃又找不到出路的拧巴状态，在当下就不管不顾地爆发了。
彻底放弃想来大概也是因为尊严，对自己说我也不差这几十块钱，何必为了不着天际的想法守着一天。你说为了梦想吧，显然不现实；你说为了钱吧，挣到的就只是个饭钱。矛盾的是，你还会觉得一天才挣80元，饿死也得等到剧组盒饭，要不然这一天就白干了。再加上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和一帮没上过大学就跑出来追梦的小朋友们混也感到不适应，群演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有时候看到喜欢的明星和影视剧时还是会遗憾，责怪自己放弃得太轻易，不能释怀，这两天看《人性的枷锁》，被里面的一段话深深触动。菲利普觉得自己没有画画的天赋，问老师自己要不要继续坚持，老师跟他说：“你也许听到人们常说贫穷是对画家最好的鞭策，这些人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的讽刺，他们自己只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他们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贫穷的痛苦，贫穷会让你受尽侮辱，会折断你的翅膀，把你的灵魂腐蚀上癌症，人并不是要追求富裕，只是要足够的钱来维持自己的尊严，这样你才可以毫无阻碍地继续工作，才能够使你胸襟坦荡，慷慨大方，独立自主。”
菲利普放弃了，我也释然了，当我没有钱没天分时，我要做的是想办法挣钱，让自己活得有尊严。
这个世界上，有人选择月亮，有人选择六便士，也有些人踩着足够多的六便士伸手就能够到月亮，不过如此。
作者：王青青，销售，现居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