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标会结束后,苏茗约老公祁政谈离婚事宜。
祁政在外面养了女人,很隐秘,但苏茗还是知道了。
女人叫孙媛媛,是祁政新招进公司的实习生。
这次新项目,祁政还把她带上了,美其名曰培养新人。
苏茗暗戳戳的查过孙媛媛,比她年轻几岁,生了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颇有几分像从前的她。
刚看到孙媛媛照片的时候,苏茗的心跳还莫名漏了一拍。
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问自己,祁政这是照着年轻时候的她找了个情人吗?
是不是代表在祁政心里,她还是最重要的那个女人?
有了先入为主的自我催眠,这场会面其实也没那么正式。
说是谈离婚,倒更像是苏茗借机闹一场,以此来确定她在祁政心目中的地位。
毕竟苏茗也不是真的想离婚。
祁政匆匆赴约,眉眼间都是疲惫。
落座后,祁政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努力挤出一丝笑来:“老婆,还是你懂我的欢喜。”
苏茗也笑,打成结的心舒展开来。
祁政说的是一句电视剧台词。
十年前,俩人刚开始谈恋爱,有一回下班后一起刷电视剧,海清和吴秀波主演的《心术》。
里面有个情节是吴秀波给剧里的女朋友送了两本书,女朋友柔情似水地说了句,“你懂我的欢喜”。
从那以后,这句话就成了苏茗和祁政之间相互调侃的小乐趣。
在这样的场景下经祁政的嘴说出来,苏茗百感交集,她更加确定俩人的感情还没有走到尽头。
苏茗用平静的语气把事情摊开,并起了头提离婚。
意料之中,祁政不同意。
和大部分出轨男人的开脱之词一样,说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
随后用十年感情和孩子做砝码,请求苏茗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会和她断的,但是你给我一点时间,现在项目刚上马,我怕闹僵了影响公司。”
和野女人比起来,确实公司更重要。
而且祁政的认错态度还算诚恳,苏茗也不好咄咄相逼。
毕竟现在俩人中间横着一条大裂缝,稍一过头,可能家就散了。
为了孩子,苏茗不想让她有个支离破碎的家,更何况她自己也确实放不下和祁政的多年感情。
苏茗家里条件不错,当年大学毕业后俩人都进了苏家的公司。
第二年结婚,第四年生了女儿多多,后来苏茗就把重心放在了家里,公司交给苏爸和祁政去打理。
这几年电商发展迅速,公司受到很大冲击。
幸亏祁政脑子活络,把濒临绝境的公司从死亡线上一步一步拉了回来。
苏爸年纪渐长,又看着祁政能独当一面,便干脆把公司完全交到了他手里。
有原本的老底子做支撑,加上祁政敢想敢拼,公司一步步壮大不说,最近两年还接了几单跨国生意,赚个盆满钵满。
当了全职太太的苏茗事事顺心,结婚前被父母捧在掌心里宠着。
结婚后又被丈夫放在心尖上惯着,要不是祁政这次闹幺蛾子,苏茗的人生可以说是没有遗憾。
不过苏茗也想通了,只要祁政还愿意回头,她也愿意接着。
话说开了,苏茗拧巴的心一下子敞亮了许多。
当着祁政的面,苏茗还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似的。
成天不是研究烘焙就是想着带女儿去哪儿玩,半句关于孙媛媛的话都没再说起过。
这反而让祁政更加心生愧疚。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祁政难得的在晚上八点前回家。
自从公司做大后,祁政几乎每天晚上都需要应酬,深更半夜回家已经是家常便饭。
这冷不丁突然早回家,着实让苏茗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祁政从外面打包了苏茗一直爱吃的那家饭馆的菜。
从前还没结婚时,俩人总喜欢去那家淮扬菜馆打牙祭。
在城市中心的小巷子里,地方小,菜价便宜,但味道杠杠的。
结婚以后,苏茗已经很久都没去过了。
因为祁政一直忙,没时间陪她,她自己也不愿意一个人去。
祁政把菜装在盘子里,在阳台上支了个小桌,俩人还开了一瓶茅台。
呷一口酒,配一筷菜,一边吃喝一边聊天。
聊着聊着祁政就哽咽了,到最后抱着苏茗哭,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我错了,把苏茗的心都泡软了。
苏茗觉得,他们的关系一定能修复好。
可一顿饭都没吃完,祁政的手机就响了,苏茗的余光瞟了一眼屏幕,孙媛媛打来的。
第二天中午,清醒过来的苏茗已经身在医院的病房里。
苏爸苏妈,女儿多多,还有一大圈人,全都围着她,目光焦急。
苏茗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努力回忆前一天的事情。
当时孙媛媛打电话来,她一下子就炸毛了。
虽说这段日子她黑不提白不提,但不代表她心里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她有她的策略,她用她的沉默换来祁政的回头。
好不容易祁政良心发现,早回家一次,和她表忠心忆往昔。
眼看着气氛烘托到那个点了,孙媛媛却在这时候横插一脚,她怎能不抓狂。
孙媛媛在电话里约祁政见面,苏茗非要跟着一起去。
这样棘手的场面让祁政很焦躁,俩人开始争论。
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苏茗和祁政站在马路牙子上,一边打车一边吵架。
那辆失控的货车冲过来时,苏茗整个人都呆住了,动弹不得。
最后是祁政推了她一把,货车的后轮从她的脚背上滚过去,顺势将她整个人挂倒在地,祁政却被压在了货车底下。
后来就是一片慌乱。
哭喊声,惊呼声,还有警察的吆喝,救护车的呜咽。
苏茗在各种交织的声响里晕过去,醒来后情绪激动,不停地问祁政怎么样了。
如果不是祁政,被压在车底的那个人就是她。
那一刻苏茗无比确信,祁政是爱她的。只有爱,才能让他义无反顾地替她去死。
苏爸苏妈赶紧安慰苏茗,说祁政还活着,只是伤势比较重。
苏茗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希望,活着他们才能重新开始。
苏茗觉得,经此一事,祁政也应该彻底看清楚了他自己的心,往后会安心过日子的。
后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祁政又经历了大大小小三次手术,摘除了脾脏和一只肾脏,尾椎骨骨折。
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出院后回家又休养了小半年,身体才慢慢恢复。
这中间,孙媛媛还打着工作的幌子来家里探望过祁政。
不过苏茗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管从前他们如何热烈,眼下祁政为了她受伤是众所周知的事。
苏茗相信,了解内情的孙媛媛会知难而退的,毕竟唯一能支撑他们这段畸形关系的最无耻,却又最有力的说辞就是真爱。
现在没了这份笃定的爱,孙媛媛也不会再纠缠下去。
苏茗没想到,祁政的身体才刚刚恢复正常,他就迫不及待提出了离婚。
那天孙媛媛拿着一沓单据说要和祁政讨论项目上的事,苏茗从书房里退出来,没一会儿,孙媛媛也出来了。
厨房里,孙媛媛盯着正在摆弄烤箱的苏茗看了几分钟。
戏谑的表情和嘲讽的语气砸在苏茗心上,让苏茗浑身不舒服。
就在苏茗要开口撵人时,祁政发来信息,让她忙完了去楼上找自己一趟。
苏茗立刻摘了防烫手套,上楼去找祁政。
推开门的时候,祁政突然手忙脚乱地把一堆文件收进抽屉里。
顾不上多想,苏茗问:“怎么了?”
短暂沉默后,祁政抬头直对上苏茗的眼睛:“我们离婚吧。”
声音很轻,但是下定了决心的那种坚定。
苏茗说话都不利索了:
“为……为什么?为了救我,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为什么现在选择离婚?”
祁政点了一根烟,火光明明灭灭,这是苏茗第一次看见他抽烟。
“咱们在一起的这些年,我事事都以你为先,车祸时推你出去,是本能,也是责任。”
“但既然那辆货车没压死我,往后的日子我想为自己活。这么多年为了公司为了家庭,我尽心尽力,这次又丢掉一个肾和脾,我自认对得起你了,你就放我自由吧。”
“我……我和孙媛媛,我们是肯定要在一起的,老天给我留下这条命,后半辈子我想和爱的人在一起,以前是你,以后是她……”
祁政喋喋不休地说着,苏茗脑子里像灌进了无数飞虫,嗡嗡嗡吵得她头疼。
苏茗又哭又闹又挽留,把双方父母也给搬了出来,祁政还是不为所动。
渐渐接受现实的苏茗对祁政也不再抱有希望,要求所有财产均分,没想到祁政连这个都不同意。
在祁政草拟的离婚协议里,公司是独属他一个人的。
分给苏茗和女儿的,只有两处房产和一个商铺,连一分钱存款都没有。
苏茗拖着不愿签字,祁政的电话打过来:
“你要是再闹,那我保证你连现在分到的都会拿不到,还有可能背上债务。”
苏茗找了律师查公司的账,才发现祁政掌权的这几年里,暗中动了很多手脚。
公司早就改姓了,就算诉诸法律,苏茗也讨不到什么好。
律师劝苏茗见好就收,否则真的可能背上债务。
苏茗在半夜里咬着被角哭泣,她曾以为的拿命救她,在祁政那里不过就是替他自己现在的绝情作下的铺垫。
这一刻苏茗终于承认,祁政早就变了心。
他宁愿让女儿受苦,也不愿让孙媛媛跟他一起过苦日子。
祁政和自己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孙媛媛一个保障而已。
离婚手续办的很快,上午拿了证,下午祁政就催着苏茗带女儿搬出去。
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委屈的苏茗当场就抽抽嗒嗒起来。
要不是苏爸苏妈提前叫了车来接,她大概会在祁政面前把脸丢光。
苏茗颓废了好一阵子,苏爸找她谈话,让她看看女儿多多如今成了个什么样子,苏茗就在那一刻惊醒。
活了三十多年,一直都有人替她挡风遮雨。
现在父母渐老,男人也变心,往后她能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好在她还有房产。
苏茗带着女儿住进父母家里,把离婚时分到的两套住宅都挂牌卖了。
因为地段好,卖了不错的价钱,苏茗把钱存了定期,用作将来女儿读书所用。
剩下一套商铺,苏茗做了简单装修,租出去,收固定租金,当成她和女儿的生活费和日常开销。
父母替她照看着女儿,她自己重拾大学时候的专业,专心研究起修图设计来。
苏茗了解自己,她没什么事业心,又被人从小宠到大,差点都被养废了。
现在为了女儿,她只能拼尽全力。
大订单接不到,替影楼修一修照片,给商场修一下活动照,她还是能做顺手的。
祁政来求原谅的那天,苏茗像做梦一样。
离婚后第三年的中秋节,祁政提着老鹅,还有大箱小包的礼品,笑的让苏茗犯恶心。
见到女儿多多,祁政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玩具,多多受了惊吓,迅速躲到苏茗身后。
苏茗有些想笑,又替祁政感到悲哀。
离婚的那年,多多秋后已经读小学。
这几年,祁政每个月只往苏茗卡里打生活费,却从来没来看过多多。
现在突然出现,竟还拿着哄小孩子的玩意儿。
他是压根儿就没想到,如今多多已经是三年级的大姑娘了,哪还会被他拿的那破东西所讨好。
祁政在门口和苏茗拉拉扯扯,引来邻居围观,苏爸觉得脸上挂不住,让他进门说话。
一进门,祁政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竟然还掉出来几滴眼泪。
和当年在小阳台上喝酒谈心一样,祁政又是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我错了,听起来感人肺腑。
还是用鬼迷心窍作借口,祁政说他当时车祸后被孙媛媛洗了脑,就只想着真爱无敌。
所以一门心思奔着离婚去,现在过了三年,他冷静下来了。
还是觉得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人生理想,所以和孙媛媛分了手,赶着就上门来认错了。
看着祁政痛哭流涕的样子,苏茗竟然觉得有些同情,毕竟这个男人她爱了那么多年。
但苏茗还是硬着心肠把祁政撵走。
当天夜里,苏妈找苏茗谈心,跟她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又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都是老一辈人的生活智慧。
苏茗没接茬,但心里好像有了松动。
第二天,苏茗托闺蜜查祁政和孙媛媛,真相赤裸得让苏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当年离婚后,孙媛媛虽然搬去和祁政同住,但却一直不同意领证。
这几年,在孙媛媛的怂恿下,祁政投资了很多项目。
两个月前,一个项目被人举报程序不正规,上头派了调查组来查。
果然牵扯出一堆经济账,祁政的公司被封了。
原来这几年孙媛媛在祁政的撑腰之下,接手了好几个项目。
其中一个,就是孙媛媛声称她能走后门的,也就是出事的这一个。
祁政去找孙媛媛,才发现她人间蒸发了,他去查,才知道孙媛媛连名字都是假的,他竟然什么都查不到。
后来还是公司里有个清洁工阿姨弱弱地说,听到过孙媛媛在楼梯间打电话,和电话那头的人商量结婚的事。
听到这里,祁政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他无数次提起过要结婚,但孙媛媛从来都不接这个话头,总是找理由搪塞过去。
原来,她是压根就没想过要嫁给自己。
但眼下祁政顾不上找孙媛媛,他得先保住公司。
因为材料和程序不是祁政经手的,所以他只需要补齐招标差价,就可以免于刑事处罚,不然公司就要被拿去抵债。
祁政急得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借钱填坑,走投无路的时候又想起苏茗。
当年分给苏茗的那几处房产,如今也能值不少钱。
最重要的是,苏爸办了一辈子企业,老底应该还有些。
为了救自己,祁政也顾不上脸面了。
苏茗狠狠删了自己一巴掌,为她生出的那一丝心软。
几天之后,祁政又上门来求,苏茗连门都没让他进。
祁政问能不能进去说话,苏茗笑:
“怕丢人?我又不怕,丢的又不是我的人,就在这说吧,你那些脏事,不想让我爸妈听到。”
祁政压着声音,继续打感情牌,不过这次换了筹码:
“公司是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你忍心就这么看着它毁了?”
苏茗双手抱胸眯起眼睛: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当初离婚,你不也忍心赶尽杀绝吗?”
“更何况,公司在八年前就要倒闭的,是你救回来了,让它跟你姓,现在多活了几年再倒,也算它赚了。”
说完,苏茗立刻转身回家,砰的一声闷响,把祁政关在门外。
苏茗听到祁政在门外歇斯底里问她为什么这么绝情。
她冷笑,在心里回应:“跟你学的呀。”
人活一世,总要学着慢慢长大,对不值得的人狠心,也是这漫长人生中重要的一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