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看美剧，是从《生活大爆炸》开始的？
作者 | 周矗
编辑 | 铁林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追了《生活大爆炸》十多年的萌萌合上了电脑，黑屏前的画面定格在了七张温暖的笑脸上。
图片来源：Instagram @bigbangthetheory_cbs
2019年5月1日，美剧《生活大爆炸》最后一集正式宣布杀青，最后一集将于北京时间5月17日早8点播出，并长达一个小时。这意味着，这部陪伴了观众成长了12年的美剧，将与全球观众告别。
《生活大爆炸》讲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故事：四个科学怪蜀黍和一位美女邻居之间发生的趣事。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故事，不但讲到了十二季，还在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一股“科学热”，成为美剧中最成功的喜剧作品。
《生活大爆炸》到底有多成功？自2007年在CBS首播后，《生活大爆炸》在2009年就打破了CBS夜间18－49岁成人观众收视率的新纪录，并不断刷新纪录，11次摘得艾美奖和金球奖。
男主角之一吉姆·帕森斯的生活也发生了巨变。他对“谢耳朵”（Sheldon谐音）这一角色的完美演绎，让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广告演员，一跃成为了美国电视史上收入最高的男演员，并四次凭借同一角色获得“艾美奖喜剧类最佳男主角奖”，打破了该奖项的历史记录。
吉姆·帕森斯饰演的“谢耳朵”Sheldon图片来源：Instagram @bigbangth
《生活大爆炸》编剧、执行制片Chunk Lorre曾对媒体表示，他没有想到竟有人如此适合这个角色。“当时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一定是受到了上帝的眷顾。”
《生活大爆炸》还坐拥着史上最高级别的客串阵容。你会在剧中看到微软联合创始人比尔盖茨，著名物理学家霍金，“漫威之父”斯坦李，特斯拉CEO、科技大师埃隆·马斯克等各界大咖，而且都是100%的真人出演。
剧中“谢耳朵”与霍金讨论后晕倒 图片来源：新浪微博@生活大爆炸TBBT
《生活大爆炸》甚至一度带动了世界流行文化。谢耳朵的口头禅“Bazinga”（逗你玩）成了世界范围内认知度最高的英文俚语之一。“谢耳朵”的“T恤+长袖”式穿搭成了前卫青年彰显个性的潮流。曾被妖魔化的“极客文化”（泛指对某一技术领域的狂热爱好者），也因《生活大爆炸》开始被主流文化所接受。
“谢耳朵”的“T恤+长袖”式穿搭图片来源：豆瓣电影
虽然讲的是科学怪人的故事，但《生活大爆炸》不只把科学当作笑料。
《生活大爆炸》专门邀请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教授David Saltzberg作为科学顾问检查剧本。所以剧中细节处的一些科学公式，都是有科学依据的。David Saltzberg还专门开了博客，对《生活大爆炸》中提到的科学内容进行解读。
知乎网友李季分析出了《生活大爆炸》中的科学细节：“比如Sheldon在白板给Penny推到的牛不能被推到的计算，是有人做过的计算（Cow Tipping: Fake or Really Fake?），Sheldon对Rajesh说的屎壳郎通过星星辨别方向（研究称屎壳郎可通过银河星光导航沿直线推粪球）也是有据可查的，这个研究还获得了2013年搞笑诺贝尔奖（IgNobels 2013! The dung beetle and the stars）”
为了表彰《生活大爆炸》对科学传播做出的贡献，2017年，霍金专门在斯塔尔慕斯节上给《生活大爆炸》颁发了霍金科学传播奖章。
华纳电视部门、CBS以及《生活大爆炸》编剧、制片人Chuck Lorre曾联合发布声明说：“我们永远感谢那些在过去12季中支持TBBT（《生活大爆炸》）的粉丝们。我们所有的演员、编剧以及工作人员非常感激这部剧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在最后一季，我们将为《生活大爆炸》带来一个经典剧集般的完美收官。”
图片来源：Instagram @bigbangthetheory_cbs
但很多剧迷仍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萌萌说，《生活大爆炸》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在美国读博士的生活非常寂寞。正是《生活大爆炸》让我对美式幽默有了更深的体会，也开始成了和美国朋友交流的话题。”
她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今年的大年三十是她的生日，她本打算一个人在宿舍看《生活大爆炸》度过。没想到，她的美国朋友为她准备了生日惊喜。“那天的场景真的就像《生活大爆炸》里朋友给谢耳朵过生日一样，虽然求学的人都很孤独，但是有朋友真的太好了。”
图片来源：萌萌授权提供
像萌萌一样，《生活大爆炸》给观众带来的不仅是消遣，还能感受到角色的成长、人性的温暖，甚至是科学的魅力。在4月2日世界首张黑洞照片公布时，很多微博网友想起了剧中沉迷研究黑洞的“谢耳朵”，呼唤到“想艾特谢耳朵”。
刺猬公社对图片涉及个人社交账号的直接信息做了打码处理
正是观众的这份情怀，造就了《生活大爆炸》系列的“长寿”。国外媒体报道称，《生活大爆炸》的最后一集将是整部剧集的第279集，并将成为集数最多的多镜头情景喜剧。
美剧能否“长寿”极大程度上是依赖于市场的，即“能不能赚钱”。
《取法美剧的自制剧生产营销模式》一文中提到，美国四大电视网（ABC\CBS\NBC\FOX）的剧集生产模式分为投资立项、剧本发展、确定剧本、试制试播、正式拍摄五个环节。只有通过了前四轮市场考核的剧集，才能正式获得电视网的订单，正式步入拍摄环节。
不过，正式播出的剧集也不是一劳永逸的。美剧和韩剧都采取的是“边拍边播”的模式。制作方可以不断通过市场反馈调整剧情，使其更加适应市场。比如《生活大爆炸》第一季还在走“Sheldon X Leonard”的“双男主”路线，但由于观众对Sheldon这一角色设定的偏爱，编剧便对Sheldon的角色特质进行了强化。
在这种制播模式下，优质的剧集可以获得更多收益，支持其维持精良的运作。
不叫座的美剧也会被中途淘汰。2017年，CBS便宣布不再续订大热美剧《破产姐妹》，主要原因是其持续走低的收视率，不再能匹配其高额的续订费用。
美剧《破产姐妹》图片来源：豆瓣电影
《破产姐妹》在国内的豆瓣评分也在持续走低，很多网友感叹没有再拍下去的必要。豆瓣网友@小黑说，最近几季已经开始用重复的套路，再拍下去可能会越来越烂，现在完结留给观众6季最好的回忆。
《破产姐妹》“破产”的同一年，《生活大爆炸》依旧在“爆炸”。
2017年，CBS与《生活大爆炸》版权方华纳电视确定再续订两季《生活大爆炸》。播出十多年来，《生活大爆炸》一直稳居美国电视收视率榜首，几位主演的身价更是水涨船高。根据美国《福布斯》杂志总结出的2018年收入最高的电视男演员排行榜，《生活大爆炸》的四位主演仍组团霸占“前四”宝座，排名第一的吉姆年收入已经高达2650万美元。
很多观众把《生活大爆炸》看作继《老友记》后，拯救美国情景喜剧的代表作。在那个《越狱》《犯罪心理》等悬疑类剧集风靡的2007年，《生活大爆炸》则另辟蹊径，讲述了一批奇葩理工男的搞笑生活。被“男神”支配已久的观众，对这样一个怪诞的故事充满了好奇。
图片来源：豆瓣电影
《生活大爆炸》还是一部很成功的“下饭剧”。利用单元剧模式，《生活大爆炸》每一集的都是一个独立的小故事，中途观看的观众不会感到违和，十分契合情景喜剧“快捷轻松”的观看场景。
但让《生活大爆炸》风靡世界的原因，就是它真的很好笑。这部情景喜剧逗笑观众的主要方式，是利用“高智商”与“低情商”的性格错位，以平均每分钟4.3个笑点的速率，持续密集地输出笑点。
剧中人气最高的角色“谢耳朵”是一位不谙世事的科学怪人。他张口闭口不离各种科学定理，但却情商极低。他鄙视一切世俗的规矩，喜欢强行把科学定理应用在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中，并引以为傲。
在他的世界中，繁殖后代的方式应该是有丝繁殖而不是结婚生子（后来在Amy出现后发生了转变）；参加化装舞会要穿“多普勒效应”礼服（其他人以为是斑马）；与隔壁房间的室友沟通要使用摩尔斯电码；安慰失恋的邻居要用“薛定谔的猫”定理。
Sheldon在舞会上穿“多普勒效应”礼服图片来源：图片截取自@i-duan-微笑的微博界
为了突出这种性格错位，《生活大爆炸》特别给这四位科学怪人设置了一个参照物：性感的女邻居Penny。Penny的情商极高，但却对科学一窍不通。当谢耳朵强行用他的行为方式介入Penny的生活时，Penny便会帮电视机前的观众翻上一个大大的白眼。
但《生活大爆炸》并不是一部围绕“谢耳朵”单人展开的喜剧，剧中每一位性格鲜明的角色都造就了《生活大爆炸》的成功。“呆萌靠谱”Leonard，“猥琐暖男”Howard和曾经的“恐女症”Rajesh，四个室友平时吵吵闹闹，互相鄙视，但又惺惺相惜，相互珍视。
Sheldon、Leonard、Howard和Rajesh图片来源：Instagram @b
根据美国《娱乐周刊》的报道，《生活大爆炸》的完结是因为“谢耳朵”扮演者吉姆·帕森斯的执意离开。
他在接受《娱乐周刊》采访时表示，好像也没有任何新的东西再拿来拍了。“并不是说咱们不能持续拍了，而是感觉好像咱们现（在）已把骨头上的肉都吃完了。”
虽然吉姆·帕森斯仍会在《生活大爆炸》衍生剧《小谢尔顿》中陪伴剧迷，但年逾45岁的他，必须要摆脱“谢耳朵“这一固有形象，才能走上更加专业的演员之路。
“谢耳朵”的瓶颈同样存在于《生活大爆炸》中。十二年来，《生活大爆炸》的成功大多是被行业授予的，而不是被自身定义的。
虽然《生活大爆炸》经常蝉联情景喜剧类别的收视率冠军，但自第九季之后，其18-49岁收视率是呈平缓式下滑趋势的。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知乎上有一个问题，叫做“如何把生活大爆炸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电视剧？”。
知乎网友Jack Bauer的回答获得了最多赞同。在他设想的可怕结局中，“谢耳朵”变得世故圆滑，Leonard和Penny离婚浪迹情场，Howard变成了狡黠的商人，Rajesh娶了印度妻子，改掉了印度口音。
在Jack Bauer的描述中，他认为这种结局的恐怖之处在于，四个男主角高智商的外表下本都藏着一颗童心。但如果有一天，他们内心里的四个男孩突然长大了，那才是最负面的结局。
图片来源：Instagram @bigbangthetheory_cbs
知乎网友冯云致则在下面回复“现在是这个趋势，现在谢耳朵越来越正常了，连锁反应是二人及女友也越来越正常了，霍华德也为家庭转变。所以现在的TBBT（《生活大爆炸》）就像爱情肥皂剧一样。”
“人物角色成长”曾经是“长寿剧”编剧使用的黄金定律，因为它可以同时满足观众的新鲜感与共鸣感。
但这种定律放在《生活大爆炸》中，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是因为，四位科学怪人在为人处世上的“幼稚”，才是《生活大爆炸》最搞笑的部分。
如果丧失了这份幼稚，屏幕上的这四个男人便也丧失了他们最可爱的地方，与大街上的行走的程序猿并无差别。在所有人物的生活都走上正轨之后，这个故事又能迸发出哪些新鲜感？新的角色梗还会出现吗？
观众们留恋经典的影视作品，在于留恋其核心价值的“长盛不衰”。现在的《生活大爆炸》已经做到了，但如果这个故事再继续讲个十年，是否能延续这份经典则成了一个问号。
这份疑问，同样适用于大部分“长寿美剧”。《权力的游戏》第八季被指质量严重下降，豆瓣评分首次跌至9分以下；十六次获得艾美奖的HBO的经典喜剧《副总统》，也在第七季走向了尾声，该剧主演之一朱莉娅·路易斯-德利法斯曾说：“我们不想消耗观众对于我们的好感。”
和十二年前不同，在传统模式下成长起来的“长寿美剧”，正在面对诸如Netflix、迪士尼等诸多原创能力极强的对手。如何适应“新战局”，坚守住观看习惯发生巨大变化的观众，会成为“长寿”剧集编剧最头疼的问题。
在最美的时刻选择告别，或许将成为更多长寿剧集的归宿。
（文中萌萌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