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遇
这个故事，需要追溯到三十年前。
塞北的三月，乍暖还寒，荒凉的山野，只有不成林的几棵落叶松和山榆，干枯的蒿草在北风中摇曳，阴坡的积雪斑驳可见。山谷里不时传来远处村落的几声狗叫。
一个背着纤维袋子的年轻人在夜色中匆忙的走着，他瘦削的身材，穿一件蓝色防寒服，草绿裤子，平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叫苏林，正走在去往火车站的山路上。
他要在天明前走到四十里外的火车站。一边走着，一边想着：第一次去打工，自己能行吗？去那里都干些什么活？是不是到年底才能回来？家里的活计又扔给了父母，他们也盼望着自己能赚到钱。
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唠叨，似皮鞭一遍又一遍的抽打着躯体，拷问着一颗年轻的心。
苏林高考落榜，几个月来心中五味杂陈，父亲动辄乱发脾气，他也理解父亲是恨铁不成钢。可自己在家里绝非长久之计，家中一贫如洗，父亲三次大手术，又供自己读书，欠下了外债。一想到父亲每天唉声叹气，就是吃再多的苦，也要挣钱回来，二十岁了，是响当当的男子汉了，应该为父母分忧解难了。因此决定到舅舅和哥哥所在的北京丰台汽车厂装卸队去，一想到哥哥也在那里，毕竟互相有个照应，哥哥从小就心疼我，马上要和哥哥见面了，心情豁然开朗，脚步加快了。
这一走，哪晓得第一次走向社会的大海，竟如此暗流涌动，波涛跌起！
在装卸队，跟着汽车拉石料，卸车的时候，四个工人用大板锹拼命铲着石块扔下去，舅舅冲着苏林怒吼：”你快点儿，你这样干活能行吗”？短短十分钟左右，一大车几十吨（德国产的高车厢斯柯达货车）石料就卸光了。他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喘着粗气，大汗淋漓，汗水流进眼睛里，用衬衣袖子不停的擦着。
汽车在公路上风驰电掣，风也猛烈的吹着，四个工人坐在车厢里，一身大汗已经被风一扫而光。
午饭都是在途中的快餐店里，吃的全是炒饼，五分钟内必须吃完回到车上，继续下一趟运货任务。
苏林本来以为坚持一段时间，习惯就好了，可在第六天，队长就告诉他：“你不用去上班了，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还戴个眼镜，我们这里是暴力活，每个工人都是如狼似虎，你走吧”！
苏林明白，他没干过这么重的活计，但还能坚持，或许再有半个月，他就能习惯这种装卸的体力活。可队长下了“逐客令”，就这么走吗？去哪里呢？哪里能适合我，哪里能赚到钱？
他急匆匆的来到丰台的山上，山上有很多私人厂子和手工作坊，他挨家的打听着是否招工，可有几家招工的，价钱给的又太低。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还没有找到满意的活计。见一个熟食作坊亮着灯光，他推开了门。
一个满身油腻的中年男子在收拾着猪蹄子，旁边还有几大盆猪下货，墙上挂了几个猪头，屋子又脏有乱。
“老板，您这招工吗”？苏林试探着问。”
“招工，凌晨四点到夜晚九点的班，你能行吗？”老板说着瞅了我一眼。
“一个月多少工钱”？
“一百”。老板回答着，没有抬头。
他走了，在漫天星光的山路上走着，走向汽车厂的宿舍。
两天后的晚上，苏林接到同村发小陈光荣从保定打来的电话，决定次日就去保定的保定砖厂。他已经躺了，哥哥递过来二十元钱，留作他一路上的路费和花销。可早晨起来，钱怎么也找不见了（后来才听说被邻铺的阿云装进了自己的包里），哥哥只好又给他拿了二十元钱。
苏林很心疼那二十元钱，一个工人一天的工钱才五六块钱，哥哥又白干了好几天的重活。
离家这段时间，心真的很冷，幸亏还有哥哥的照应。
依依不舍的走了，离开了哥哥，以后的路，就靠自己去走，再苦再累，要靠自己去扛……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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