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2月,正值抗美援朝第四次战役,志愿军采用节节阻击的运动防御方式,阻击敌军。在三十八军军部,副军长江拥辉将350.3高地交给曹玉海。这个高地是咽喉要地,此地能否坚守住,直接关系到38军整个防御作战的稳固。
但是这个高地,三面临敌,难守易攻。曹玉海的内心十分清楚,他们即将面临一场血战,这将会是一场十分残酷的战斗。
2月5日,战斗正式打响,曹玉海面对的是比我军数量多十倍的精锐美军机械师。但身后就是祖国,他们无路可退。战斗持续七个昼夜,曹玉海带领战士们顽强抵抗,连续打退敌军多次进攻。
此时志愿军战士们也损失惨重,死的死,伤的伤,但是他们没有一人后退。11日,号称美军王牌军骑兵第一师,向高地发起进攻,在无数炮火的倾泻下,阵地被炸得四处坍塌。但曹玉海带领战士们坚守阵地,顽强抵抗敌军的进攻,战斗至最后,一营战士仅剩53名。
这时团政委考虑战士伤亡太大,要将一营战士撤下战斗。曹玉海坚持不撤退,一定要坚守阵地,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他做好了血战到底的准备。12日拂晓,美军集中所有炮火和兵力,发动最后一次猛烈进攻。
图|曹玉海
战斗中,一营营长曹玉海拿起电话,向团长孙洪道喊道:“敌人已经冲上来了了,永别了团长。”放下电话,他便带着战士冲出阵地,向敌军发起冲锋。突围中,两颗子弹穿过他的身体,他倒在雪地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用手指了指口袋,挣扎几下便长眠于雪地上。
350.3高地守住了,而一营战士却付出几乎全部伤亡的代价。战斗结束后,一名战士赶到营长身边,他用手伸进营长的口袋里掏了掏。
很快,他拿出一封沾满鲜血的信,打开一看,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信上写着:
玉海,我亲爱的,一想到你要离开我,我的心就像撕裂了一样!你说得对:“我不是不需要幸福,我不是天生愿意打仗,可是为了和平,为了世界劳动人民的幸福,我就要去打仗了。”
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相见,但我要等待,等待,等你胜利归来。我为你绣了一对枕头,请带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我想总有点儿时间的,亲爱的,千万写信来,哪怕只是一个字也好......。
这是曹玉海的恋人写给他的一封信,然而写信的人,却再也等不到回信了。曹玉海本可以不参加这场战争,然而面对国家的需要,他毅然决然参加战斗。1951年2月12日,曹玉海在坚守的阵地上,壮烈牺牲。
曹玉海到死都爱着他的恋人,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故事?他牺牲后,他的家人却在49年后才得知他牺牲的消息,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要从头说起,将他的一生娓娓道来......
曹玉海出生于1923年3月,在山东省莒(jǔ)南县涝坡镇东店头村一个穷苦佃农家庭长大。他的父母靠着操持向地主租借的农田为生,日日夜夜在农田上操劳,却也换不来几口饭吃,一家人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当时曹玉海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是好歹一家人还在一起,能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可偏偏在曹玉海六岁那年,遇上大旱,土地收成很不好,连租金都交不起。无奈之下,他们也只能向地主说明情况,遇上大旱,实在是没有办法。
没想到穷凶极恶的地主,根本不听解释,上来就对曹玉海的父亲一顿毒打。父亲本就年纪大了,又日日操劳,身子骨已不太硬朗,怎么经得起地主的毒打,很快被打得活活断气了。面对父亲的离世,家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三年后,母亲不幸染病,卧病在床,因病去世,曹玉海就成了孤儿,跟着爷爷生活。偏偏又逢上战乱年代,日伪军经常清乡,大扫荡,一不注意就会丧命。没过多久,在日伪军的一次扫荡中,爷爷被日本人用刺刀挑死。
爷爷也去世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没有了,奶奶一人拉扯曹玉海兄弟四人长大,日子过得更加艰辛。直到哥哥长大了,娶了大嫂王月花回来,才给这个家庭带来一点希望。虽然日子还是过得很苦,但是长嫂如母,她一直尽力照顾着家里人。
山东的寒冬,大风刮来,刺骨般寒冷,他们还是穿着薄薄的衣服度过寒冬。但是王月花来了,她为了让大家都能穿上厚衣服,日夜辛劳给全家人纺织衣服,织棉布做新衣服。曹玉海穿着做好的新衣服,又感受到久违的家庭温暖。
平常的生活中,曹玉海和哥哥下地干活时,王月花也不会闲着。她经常去山里挖野菜,薅树叶,捡烂地瓜回家,把这些东西带回家,做成可以下咽的食物充饥。为了让家人吃上一口饭,她提着一个篮子,四处乞讨米饭,给家人饱腹。
自从她来了,家里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曹玉海兄弟几人也有了新衣服穿,日子虽然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对生活充满希望。在王月花身上,真是应了那句古话,长嫂如母。可以说,没有王月花的操持,就没有曹玉海兄弟几人的成长。
1943年,八路军来到曹玉海的家乡,进驻县城。曹玉海知道八路军是一支为穷苦人民打天下的队伍,他们打跑日军,打击霸道地主,为人民分田地,做的全是好事。他不禁想起父亲惨死在地主毒打下,爷爷惨死在日军刺刀下,一时间国恨家仇涌上心头,冒出要参军的想法。
他想参军入伍,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按理说,当时曹玉海已20岁,远远满足参军年龄条件,但是加入八路军还有一个条件,必须要得到家人的同意。此时家中能做主的只有王月花,于是曹玉海便想征求王月花的同意,加入八路军。
一次,他帮王月花烧火,不经意问起:“嫂子,我想去参军,你同不同意?”王月花一听,立即反对。因为王月花心里十分清楚,当兵可不是闹着玩的,上了战场,子弹都不长眼,随时有生命危险。
如果她同意了,曹玉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怎么对得起曹玉海的大哥?但是细细想来,最近的生活越来越苦,家里的兄弟姐妹又多起来,家里根本没有粮食度日。如果曹玉海去当兵,不说别的,起码能有口饭吃,不至于被饿死。
再说,八路军是一支为人民做主的队伍,曹玉海加入八路军,她心里也放心。王月花久经考虑下,还是同意他去加入八路军。她跟着曹玉海来到八路军征兵处,报名参加山东纵队二旅。
转眼几天过去,曹玉海要去部队报到的日子到了,那天天还没亮,王月花就起床为曹玉海准备早餐。她用家里仅剩的一点猪肉和面条煮了一碗面,让曹玉海吃个早餐。临走时,她拿出纳好的一双鞋,交给曹玉海手里,含泪向他告别。
曹玉海看着大嫂含泪的双眼,心中不禁十分酸楚,连忙点头,含泪走出家门。
曹玉海来到部队后,每次打仗都敢于向前冲,很快受了重伤。但是当时八路军的医治条件有限,部队又要行军打仗,根本不适合养伤,于是曹玉海便被迫回到家里养伤。
当他养好伤后,却发现部队已经转移,他不知道部队转移到了何处,心急如焚。直到有一天,一支抗日队伍再次进驻家乡,曹玉海义无反顾申请再次回到部队。但是这支部队不是山东纵队二旅,而是原国民革命军111师,111师部队首长见他是友军部队战士,让他回到原部队参战。
曹玉海苦苦请求,他一定要再次入伍,上阵杀敌,最终首长被他感动,让他加入部队。此时他已是一名战场老兵,战斗中作战更加勇猛,敢冲敢拼,不怕牺牲。
1945年,日军投降,抗日战争胜利。曹玉海本以为可以过上和平日子,但是不久又打响解放战争。曹玉海被调到罗荣桓部队,跟着部队来到东北。东北环境条件并不好,十分艰苦,但是他和战士们都秉持能吃苦,能打胜仗的作风,投入战场。
血战四平时,曹玉海表现更加突出,他和战友们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打退敌军多次进攻。当时他和战友负责坚守一处高地,敌军为了拿下这个高地,派出大量兵力轮番进攻。
在猛烈的战斗中,曹玉海和战友的子弹很快被打光,曹玉海端起步枪冲出战场,与敌军展开肉搏战。激战中,他凭借敢拼敢冲的精神,接连刺死三名敌军。7名敌军见他勇猛善战,纷纷向前,将他包围。
危急之下,他突然看见旁边一名敌军尸体上,挂有一个手榴弹。他灵活一动,突然倒在尸体旁边,悄悄拿走尸体上的手榴弹,等敌军向他扑来时,他立即拉起手榴弹,迅速向一边滚去。
伴随一声响声,手榴弹爆炸,那些敌军不是被炸死,就是被炸伤。紧接着,他又投入战斗,战斗中多次受伤,但他坚持轻伤不下火线,每次下去紧急包扎后,又上了战场,立下卓越战功。战斗结束后,他被授予战斗英雄,四平十勇士之一的荣誉称号。
因为伤势严重,他不得不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师长梁兴初亲自来到他病床前,给他颁发荣誉证书。曹玉海获得功勋后,也没有骄傲自满,而是再接再厉,陆续参加辽沈战役、平津战役,立下赫赫战功。
平津战役中,已晋升为营长的曹玉海,率领全营战士,冒着敌军的炮火,一路冲进天津城,活捉守军将领陈长捷。整个解放战争中,曹玉海跟着部队一路南下,从四平打到长江,先后立下七次功,战功卓越。
但是战斗带来的不只有战功,还有身体严重的伤痛。在解放宜昌时,曹玉海在战斗中不慎被弹片击中,身受重伤。他被紧急送往医院接受治疗,在医生奋力抢救下,才脱离生命危险。
曹玉海在医院休养期间,发生一件他没有意料到的事情,遇到甜蜜的爱情。曹玉海与照顾他的护士,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护士温柔细致,耐心照顾他,而曹玉海的英雄事迹,也让护士心生爱慕,两颗心渐渐靠在一起。
后来,曹玉海康复出院,他本想回到部队,继续服役,但是部队考虑到他的身体原因,让他复员转业,安排他去武汉担任监狱长。尽管曹玉海很想回到战场,但是身为军人要服从命令,他还是选择服从安排,成为一名监狱长。
图|中国志愿军奔赴朝鲜
他本以为他可能不会回到部队了,计划着要与恋人结婚,步入婚姻的殿堂。正当他在医院向恋人提出结婚意向时,突然从广播中传出,要组建志愿军奔赴朝鲜,抗美援朝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曹玉海十分兴奋,自己可以重返战场,回到战场前线。于是他毅然将婚期推迟,找到驻扎在武汉的部队,申请要回到部队,去往朝鲜战场。由于曹玉海已经复员,没有首长的命令,谁都不敢同意他的申请。
正当曹玉海不知所措时,他听到他的老部队即将奔赴朝鲜,途中在武汉休整。曹玉海十分高兴,立即找到部队首长,百般请求要参战,但是首长没有同意。曹玉海内心十分着急,为了参加战斗,他着急之下说出:“我是一名孤儿,我无依无靠,请让我入朝作战。”
这句话一说出,他的内心一瞬间有点后悔,家中有等着他回去的大嫂和兄弟姐妹,他不是一个孤儿。可是他明白不这么说,首长一定不会让自己参战,为了参加战斗,他不后悔。首长听到这话,开始犹豫起来。
为了能够参加战斗,为国而战,曹玉海掀开自己的上衣,身上20多处的伤口伤疤,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首长凝视着这个27岁遍体鳞伤的营长,心中不禁肃然起敬,向他行了一个军礼,严肃地说:“玉海同志,我批准你入伍。有你这样为国为民的战士,我们一定能打败美帝国主义者。”
经过首长多方争取和解释,曹玉海终于再次回到部队,担任114师342团1营营长,奔赴朝鲜。临行前,他知道与他们战斗的是拥有现代化武器装备的美军,这一战,生死难测。为了不耽误恋人,他狠心向恋人书写一封分手信,叫恋人不要再等他了,我们分开吧。
恋人收到曹玉海的分手信,泪如雨下。她十分明白,他不是不爱她了,而是他要参加战斗,为了她着想,才写下这封分手信。她忍着泪水,手写一封回信,为他准备一个小布包托人交给他。
行军途中,曹玉海打开恋人的书信,书信的内容便是文章开头的内容,恋人承诺会等着他一起回来。看着这封信,他的眼眶不禁湿润,忍着泪水打开小布包,里面是小枕头,枕头上绣满“永不变心”。曹玉海看着信封和枕头,一个铁血汉子不禁哭得像一个小孩。
他也曾向战友说起他的故事,他拿出恋人的照片给战友姚玉荣看,姚玉荣一看,这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姑娘,他羡慕地问道:“为什么不结完婚再走?”曹玉海回答:“万一我牺牲在了朝鲜,那多对不起人家。”
姚玉荣说:“那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她?”听到这话,曹玉海瞬间不高兴,他瞪了一眼,说道:“就算是死了,我也要爱着她。”
他想着一定要奋勇杀敌,早点回到祖国,与亲人团聚。他将恋人送的小布包背上,将这封信放在口袋里,时刻陪伴着自己,一路来到朝鲜。来到朝鲜后,曹玉海的第一战是与土耳其旅战斗。这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队伍,可是中国军人遇强则强。
战斗中,曹玉海的任务是切断敌人后路,他下令3连捣毁敌人炮兵阵营,2连穿插阻击敌军,1连作为预备队伍。战斗一开始,这种穿插打法让敌军感到恐怖,他们根本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只能小队伍作战。
毫无疑问,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很快取得胜利。接着,他们又配合友军部队作战,俘虏美军顾问。这是我国军队第一次俘虏美军顾问,战果卓越。
朝鲜战争第三次战役中,志愿军要突破三八线,曹玉海率领一营战士,不断突围穿插,孤军奋战几十公里,攻克敌军固若金汤的防御阵地。在元旦泅渡汉江时,他率领战士歼灭敌军330人,缴获大量武器装备。由于他表现十分突出,被誉为钢铁营营长。
正因为他优秀的表现,朝鲜战争第四次战役时,他接下一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在朝鲜战争第四次战役期间,38军的任务是守住西线,掩护东线部队进攻。38军采取节节防御的运动防御方式,阻击敌军,每个阵地需要坚守20天左右,全军一共坚守2个月的时间。
350.3高地是一个重要阵地,是通往汉城的咽喉之地,此地前方驻守美军骑兵,实力雄厚。114师首长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将坚守350.3高地的任务,交给曹玉海率领的一营。战斗开始前,团长特地嘱咐:“你们营,一定要坚守到12日下午3时。”
114师师长也特地下令,凡是曹营长报告战场情况,其他的电话可暂时放下,如果是紧急情况,可直接向师部指挥部直接电报。由此可见,这个阵地的重要性,曹玉海肩负的责任十分重大。
战斗开始前,军部指挥部特地召见曹玉海,表扬他作战出色。指挥部首长紧紧握住曹玉海的手说道:“你是我们军部的老英雄,战役打得十分不错。”
曹玉海直言:“我见了敌人就眼红,我跟他们势不两立。”他让指挥部首长放心,他们坚信阵地一定能守住。战斗开始,敌军的敌机和炮火,连番轰炸。
经过几天激烈战斗,在突围战中,曹玉海牺牲了。他牺牲后,战士们收集到他的遗物,一封书信,枕头。这都是恋人送给他的,直至牺牲前,他一直将书信带在身上,他真正做到了到死都要恋着她。
然而他牺牲后,家里等待的大嫂亲人却在49年后才得知消息。这几十年来,大嫂一直在家里日日夜夜盼着曹玉海的消息。
她想过向人打听消息,可是她只是一个农村妇女,根本不知道向谁打听。村里人见曹玉海一直未回,纷纷开始猜测着,他牺牲了,他不见了。可是王月花一直坚信,曹玉海会回来的,她一直在家里等着他回家。
直到2000年4月,解放军干部查清曹玉海的档案,原来他的档案中表明他是莒南县老沟乡东甸沟村草甸子村人,事实上他是莒南县涝坡乡东店头村人。查清后,他们来到曹玉海的家里,告知王月花这个消息。这个失误十分致命,让王月花苦苦等待曹玉海的消息几十年。
当她不确定曹玉海的消息时,心中不禁期待着曹玉海还活着,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可是当她真正得知曹玉海牺牲的消息时,内心万分悲痛。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曹玉海被共和国授予特等功臣,一级战斗英雄。在战斗中,他用自己的鲜血,谱写出一场血色浪漫,令人心痛。可惜的是王月花得知消息时,已是84岁老人,当组织上拿来曹玉海的照片时,她颤抖着双手接过照片,嘴里念叨着,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