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夜的冷,黎明时分,竟下起雨来,雨打芭蕉,那枯燥的声响,把雨菲的清梦惊醒。昨晚看了一半的《巴黎茶花女遗事》还摊在枕畔,写字台上的稿纸凌乱地随风翻动,0.5毫米的中性笔滚在桌边,看到这一切,倚在枕上的雨菲苦笑了一下,扭亮床头的壁灯,从床头的小书橱里拿出一个浅蓝色封面的日记,她摩挲着,不忍打开。仿佛一打开,自己和萧苏的恋情就彻底结束似的。一周前的那一幕,又展现在雨菲的眼前。
那是上周末,星期五晚上,文学院礼堂,师生大联欢。曼妙的歌声,翩翩的舞姿在五彩的灯光闪烁的舞台上,一双双,一对对,俊男靓女,色彩纷呈。雨菲坐在观众席上,眼看着舞台,心想着萧苏。上午两人就已约定共度周末,看来又要落空了。一个月来,萧苏的行为越来越难把握,几次约会他都放鸽子,话也越来越少。雨菲起了疑心,想弄清个中原因。那天下午没课,雨菲和闺蜜晓楠到运动场打羽毛球,碰到萧苏的同寝室的黎黎,黎黎人高马大,快人快语,他告诉雨菲:男朋友要抓紧,小心鸠占鹊巢。他看了晓楠一下,朝雨菲诡秘一笑,大步离开。什么意思?莫非晓楠知道隐情?她不会是那种人啊!
雨菲和晓楠是高中同班,现在又上同一所大学,虽不在同一个学院,但在偌大一所大学,人地两生,为避免形单影只,两人交往频繁起来,逐渐成了闺蜜。来校不到半年,在一次周末舞会上,雨菲认识了萧苏,萧苏长相酷似李易峰,个性率意而为,引得众多女生围堵。论长相论品位,比雨菲高大上的有一打,但萧苏就是撇开众女生,径自走向雨菲,拉起雨菲的手,走进舞池。“你为什么选我?”雨菲赧赧道。“因为你有气质。”萧苏剑眉一扬,更像李易峰。“你怎么知道我?”“中文系的女才子,学报上发表你十几篇大作,谁不知道你啊!”萧苏赞叹道。“你也喜欢文学?”“喜欢啊,我虽然不会写,但懂得鉴赏,知道优劣。”“文学评论家!好啊,回头你给我写的作品指导指导。”雨菲恭维道。“行!文艺青年。”萧苏微笑道。舞会完毕,两人各自加了微信,拉一下手,分开。打那以后,两人成了好友,形影相随。
夏季到了,两人的感情像气温一样逐日攀升,在一次周末旅游时,两人结伴,共历艰险,共度难关,相偎相拥,誓同生死,永结同心。像网购一样,既已确定订单,付了款,东西早晚是自己的,雨菲很大度,不怕萧苏会滑单,听凭他和别的女生交往。雨菲仍旧泡图书馆,仍旧写作,仍旧向学报投稿。和萧苏在一起谈文学,谈理想,谈人生,随时有争论,结果总以萧苏承认失败雨菲才高兴。升入大二,两人在校外租房合住,虽只有一室一厅,房租却不菲,一个月2500,让雨菲和萧苏呲牙咧嘴了许久,狠了狠心,交了第一个月房租。把个人的物品从各自的宿舍搬了来,萧苏去买炊具,雨菲整理房间。阳台上的花盆没种花,长满了杂草,雨菲清理了杂草,从楼下房东的花盆里折来一支月季,插在花盆,这算平添了一些温馨,有了点家的感觉。
02
又是周末,雨菲、萧苏、晓楠和段鹏展、卓一剑几人到大河村游玩,一路上骑着单车有说有笑,不一会就到了大河村古文化遗址。先民们的生活遗物,保存至上千年,虽斑驳陆离,带着伤痕,但仍倔强地屹立着,向后世诉说着他们的流风遗韵。漂亮导游小姐的精彩解说,让几个青年男女如痴如醉,沉浸其中。依依不舍地走出展览馆,站在田埂上,他们纵情放歌:
我有一帘幽梦
不知与谁能共
多少秘密在其中
欲诉无人能懂
窗外更深露重
今夜落花成冢
春来春去俱无踪
徒留一帘幽梦
谁能解我情衷
谁将柔情深种
若能相知又相逢
共此一帘幽梦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翡翠似的绿色,青的直逼你的眼;又像一张巨毯经造化鬼斧神工,不经意的一笔,大写意般涂抹在这一片天地。正是中午,丽日高悬,风景如画。雨菲心旷神怡,拉着萧苏,在稻田奔跑。晓楠三个也扑向稻田,你追我赶,东躲西藏,玩起了童年时的游戏。任泥浆横飞,溅满衣襟,他们也毫不介意。末了,他们又玩起了盲人背哑人过草地游戏,三个男生扮盲人,两个女孩扮哑人,谁跌倒了算谁失败,谁把女孩背过草地,谁就可以得到女孩一个吻的奖励。萧苏第一个扮盲人,雨菲趴在萧苏的背上,既兴奋又担心,眼看快到堤岸,萧苏一个趔趄,两人倒在水田,泥浆溅了雨菲一脸,两眼也是泥浆,雨菲哎呀一声,擦了擦眼,赶忙把萧苏扶起,哪知脚下一滑,两人又一次摔倒。晓楠三个哈哈大笑,赶忙过来扶起两人。萧苏一脸尴尬,雨菲神情黯然。接下来,晓楠和段鹏展一组,两人很快闯关,高兴地不得了。轮到卓一剑背雨菲过关,卓一剑身材魁梧,标准的军人体格,他一下把雨菲背起来,大步流星脚步沉稳地闯过了关。卓一剑丰厚的嘴唇接近雨菲的嘴唇时,雨菲的脸像红透的柿子。
年轻的心总是相通的,不快像天边的云朵,很快被欢乐驱散,不留一点痕迹。又如一滴水,滴落大海,虽有片刻的漪沦,但倏忽间便消失的无踪无迹。雨菲也曾多次幻想吻自己的是萧苏,但两人就像是上天刻意安排的两根平行的直线,虽然彼此欣赏、彼此爱慕,就是没有相交的可能。尽管两人合租合住,但从没有肌肤之亲。日子平淡的让人乏味。平时雨菲沉浸在功课之中,倒也不感觉无聊,顶可怕的是周末,萧苏也来看雨菲,也陪她一块逛街,一块听歌,但雨菲的心里仍感觉孤单,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也许是她这个年龄段女孩的通病,为赋新词强说愁啊。
03
一夜秋风,吹落了满树的金黄,看着水面上的片片落叶,雨菲的心一阵悲凉。
犹记去年的这个时候,在金水河畔,她和萧苏漫步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两人有说有笑,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三年了,她和他的恋情随着毕业的临近趋于成熟,两人约定毕业后就结婚,避免夜长梦多。因为她和他都太优秀了,一个校花,一个校草,保不定哪一个会被别人抢走。雨菲的心里还有另一层结:从上一周开始,自己时不时会感觉恶心,呕吐,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刚开始她认为是感冒或许是胃炎、咽炎什么的,后来同寝室的烟雨背地里问她:“那个,几个月没来了?”雨菲一阵脸红,嗫嚅道:“有两个多月了。”“你个傻子,你这是怀孕了。萧苏的?”烟雨问。“我和他就一次啊,这么凑巧?”“无巧不成书。下面你怎么办?生下这个孩子?萧苏知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整天忙着复习考研,哪有心思管我?”“你快告诉他呀,让他拿主意,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雨菲点点头。傍晚时分,雨菲和萧苏沉浸在幸福之中。当雨菲把怀孕的事告诉萧苏时,这个一米八七的大男孩,一下子把雨菲抱在怀里,又亲又吻。“我要当爸爸了!”萧苏兴奋的大笑,一双火辣辣的大花眼看着雨菲,炽热的嘴唇又一次吻雨菲。“我太喜欢你了,你太可爱了!”萧苏急切说。“我也是,我也是。”雨菲激动的满脸泪花。
二人如胶似漆,柔情蜜意滤于千言万语之中。
04
下一个周末,星期六晚上,十点多钟,二人看罢电影《何以笙箫默》,走出奥斯卡影院,顺着街道往学校走,雨菲还想象着赵默笙和何以琛的剧情发展。“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既然琴瑟起,何以笙箫默。”“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 而我不愿意将就。”经典台词撞击着雨菲的心。
“包,我的包!”街斜对面两个人在跑,前面那个人一身黑衣,脸的轮廓不很分明;后面追赶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边跑边喊,两人差距越来越大。“抢劫!”萧苏推开雨菲,一个箭步跑向前去,大声问:”怎么回事?”“前面那个人抢了我的包。”女子气喘吁吁。“大妈别着急,看我的!”萧苏飞快地向那个人追去。近了近了,二人跑进一个胡同,七拐八拐,黑衣人无路可逃,猛转身,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哥们儿,少管闲事。”“放下包!”萧苏向黑衣人大声说。一道黑影迎面而来,二人扭打在一起。萧苏这才看清黑衣人的脸:满脸横肉、络腮胡子,面目凶恶。这时雨菲和大妈以及众多路人围了上来。看看脱不了身,歹徒孤注一掷,一刀扎向萧苏的胸膛。冰凉、疼痛,萧苏强忍着,手抓得更紧。又一刀,三刀,感觉不到几刀,萧苏渐渐模糊了双眼,两手不由自主的松开,身子倒在歹徒的脚下。雨菲看到渐渐倒下的萧苏,疯了一般向前跑,突然一双大而有力的手臂把雨菲拦腰抱住。“姑娘,不能上前。歹徒手里还有刀。”“放开我,放开我!谁让你多管闲事!萧苏!萧苏!”雨菲哭喊着,哭喊着,渐渐昏了过去。110来了,120来了,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歹徒束手就擒,萧苏被放到担架上,医护人员急救。
洁白的病房,洁白的床单,一睁眼,看到洁白的屋顶,雨菲惊醒。“萧苏,萧苏!”雨菲喊道,没有回音。女护士闻声走了进来,“萧苏,萧苏在哪儿?”雨菲急切问护士。“他是你的男朋友?由于失血过多,歹徒太狠……”雨菲完全明白了,挣扎着下床,一阵头晕,失去了知觉。
萧苏的遗体躺在太平间,身上覆盖着鲜红的党旗。萧苏的父母来了,大学领导、老师、同学来了,市委市政府公安局的领导也来了。萧苏是身披党旗,带着“烈士”的荣誉称号走的,雨菲望不了这一幕。
05
转眼分娩的日子到了,萧苏的父母很疼爱这个未过门的儿媳,照顾的无微不至。是个儿子!小家伙长得和他很像。过了百天,照了全家福,小家伙长得又白又胖,惹人喜爱。儿子很亲偎母亲。雨菲时常抱着儿子落泪,有时泪水落在孩子脸上,不会说话的孩子睁着吃惊的大眼,用小手替母亲抹眼泪。雨菲心如刀绞。
一年了,他去了一年了。说好不分手,而今天人永隔。雨菲无时无刻忘不了萧苏,有时在梦中见到他,才让她感觉到亲切。这段日子,雨菲有意让儿子亲偎爷爷奶奶,孩子也学会自己抱着奶瓶喝奶粉。孩子喝饱了,开心地笑,天庭饱满,眉清目秀,拥有萧苏和雨菲的精华,很可爱。萧苏24岁生日到了,雨菲暗自下了决心。这天晚上,她抱着儿子,对他的小脸说:“儿子,妈妈去了之后,你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你要快快长大。想妈妈的时候,喊几声妈妈,妈妈就会知道。妈妈会回来看宝宝的。”雨菲泪流满面。儿子睡着了。雨菲换上洁白的婚纱,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一边描眉,一边说:“萧苏,等着我!”梳妆完毕,她又坐在写字桌前给孩子的爷爷奶奶写了一封遗书,又给儿子写了一封信。再次俯身亲吻一下儿子,然后走出房间,虚掩上房门。
村东头有一处鱼塘,池水清澈,鱼虾很多。农闲时节,有许多村民在此垂钓。身着白色婚纱的雨菲来到池塘边犹豫徘徊,举棋不定。她的出现引起几个垂钓者的注意。正当雨菲纵身扑向池塘的一刹那,一个身影把雨菲拦腰抱住,雨菲惊恐万状,回头一看,见是村里的郝四叔,雨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边哭边挣扎着说:“郝叔,你别管我,我忘不了萧苏,让我随他一块走吧!”“傻孩子,别做傻事!你有这份心,萧苏这孩子会理解的,你得为你俩的孩子着想啊!再说,萧家上有老,下有小,你撒手走了,萧苏能安心吗?孩子,听你郝叔的,坚强的活下去。有什么困难,咱这么多村民,都会帮助你的!”郝四叔及围拢过来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规劝,雨菲渐渐止住了哭声。
几年过去了。现在雨菲在村里的阀门厂上班,儿子小宇刚上小学,每天由爷爷奶奶接送。雨菲的脸上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再加上雨菲的工作认真出色,是厂里的业务骨干,追求她的年轻人还真不少呢。雨菲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未来的雨菲会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