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季洁
编辑 | Anita
由真实案件改编的电视剧《扫黑风暴》掀起了一番巨浪。
很少有一部剧聚集如此多的反派专业户：
以往的“最强反派”刘奕君似乎“改邪归正”，痞气十足的孙红雷则在“正邪之间”卧薪尝胆，经常饰演“坏女人”的吴越表面上看好像也是正义的化身……
在他们“教科书级别”的演技下，追剧网友难辨真假，大呼过瘾。
而全剧最强反派这一重担则落在了演员王志飞肩上。
他是黑白通吃的长藤资本董事长高明远，是游走在幕后最黑暗处的那只巨大推手。
作为剧中反派大boss，高明远出场的时间与对话都很简短，但每一次的表演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他是坏事做尽的孙兴最大的靠山，但他们之间真正的对手戏只有一场。
这场戏里，高明远一个眼神便将孙兴的嚣张气焰治得全无。
全剧的高潮在第18集，孙红雷饰演的李成阳独自与高明远会面，并戳穿高明远对“伊河新村”项目的野心。
镜头转到高明远这边，他望着眼前不知好歹的李成阳笑着吐出一句警告：“你懂什么是生死吗？”
随着李成阳屡不罢休地挑衅，高明远盯着他整整6秒后第一次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怎么说话呢？”
没有其他的肢体动作，但高明远皮囊之上那些道貌岸然却一点点瓦解，背后的阴险一点点往外渗，隔着屏幕都令人觉得头皮发麻。
高明远手上遍布着无良资本的血腥与肮脏，剧情里这样的人设遭到了许多观众的谩骂。
但饰演这样一个不吸粉的角色，在戏龄38年的王志飞看来并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正如他说：“作为演员，绝对是以塑造角色为目的，而不是用角色塑造自己。如果你是真正的演员，就应该把你的心思放在正路上，而不是利用这个职业想方设法秀自己。”
王志飞的成长总是在绝望与希望之间游弋，用剧中高明远的话来说就是：“你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上，靠的是人能干，凭的是一己之力。”
1965年，王志飞出生在北京火车东站边的狭小居民房里，他的父母是聋哑人。
他的童年是寂静无声的，聋哑父母没听见过他的一声啼哭，他也无法从父母口中得到同龄孩子享有的那些亲切的鼓励与安抚。
拥挤的生活环境、他人的嘲讽与揶揄造就了王志飞反差的性格。
在学校里安安静静的他，在回家后会释放内心的自己，将电视上看到的表演对着镜子模仿练习。
父母无法充当他的聆听者，他便练就绘声绘色的表情逗得家人面露喜色。
16岁那年，王志飞决心成为一名演员，“可以把父母想说的话加倍分量告诉大家”。
这个梦想蓄谋已久却又几经波折。
当时他找到学校教导处老师为他开介绍信，只身一人前往军艺考场，却在复试时被军医告知声带稚嫩，发育不够成熟，不予录用。
隔年，王志飞做好充足准备再次前往考场，为能更好地发声他还提前几小时跑到陶然亭公园去开嗓子。
但没想到，由于自己过于紧张，在考场上多位考官的满目期待下，他完全失了声。
别无他法的王志飞只好拿着高中毕业证进入工厂当电工。
在国棉三厂的这段日子里，王志飞依旧发挥着他不显山不露水的个性，别人下班后，他会跑到变电房去练声、压腿。
第3年，看到文工团通知说今年不招新生，他就蓄势待发地一直沉潜着。
19岁那年，王志飞终于如愿考上铁路文工团，扛着道具箱子跟着团队去全国各地表演，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外面世界的宽广。
每到月底，王志飞都会将自己攒的饭票跟好友换钱，再跟工资一起寄回家。
王志飞本以为人生就此便能踏上正轨，但当时文工团普通陪衬演员的工资并不足以让他养家，他再一次迷茫了。
1999年，王志飞接到了他演艺生涯中第一部有分量的戏——《突出重围》。
那是他的妈妈卧病在床的第5年，王志飞需要一边工作一边回家照顾病人。每次不在家时，王志飞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保姆打电话来说不想干了。
幸运的是，伴随着千禧年隆重地到来，王志飞的职业生涯也有所起色。
凭借《突出重围》中饰演参谋唐龙一角，他斩获首届中国金鹰电视艺术节观众喜爱的男配角奖。
可他还未来得及为母亲聘请专业的看护，就接到了母亲离世的噩耗。
之后几年里，至亲相继离他而去，举目无亲的王志飞只能形单影只地继续往前走。后来，他在拍戏途中与初恋相遇，但7年后的分手又一次重伤他的心灵。
王志飞在人间苦乐中嚼出了别样滋味。
他在博客上留下一段体会：“也许一个真正的男人应该为自己营造两个生命状态，一个是常态生活，是可以被人剥夺的；另一个是精神生活，是任何人都不可以左右的。”
前半生的苦厄铸就了独一无二的王志飞，他入木三分的演技全是在命运虎口下锤炼出来的。
演戏成为他之后的常态生活，不同的剧组也成了他短暂的“家”。
对于别人来说演戏是工作，但对于王志飞而言，演戏已是他的全部。
电视剧《沉默的证人》里王志飞饰演一名连环杀人犯，这部电影被称为国产剧斯文败类、高智商犯罪的巅峰；但拍完一转身，王志飞又可以是《案发现场》里一身正气的刑警队长陈冰。
从十恶不赦的罪犯到凛然正气的警察，王志飞让大家看到了什么叫“演员一人有千面”。
2009年，大型历史剧《大秦帝国》中他是面对强弓箭雨也无需眨眼、心怀大志的商鞅。
王志飞在进入这个历史人物“是烈焰也是冰山”的内心后，决定分4个阶段对商鞅的一生进行诠释。
初期，王志飞表现的是处于一介门客的商鞅，致力于表现他身上的率性不羁。外传“儒生不入秦”，他偏亲自前往踏勘民情、立志“变法强秦”。
随着渭水大刑现场700人头落地，商鞅从洒脱转变为凝重肃杀。
这里专门有一个王志飞的镜头特写，他的脸上暗藏着三分不忍与七分决绝。
与公主完婚后变法初见成效，这阶段是商鞅人生巅峰时刻。
“笑”是王志飞表演的关键词，去北阪河谷是略带涩意的含笑；商讨建造咸阳时商鞅下半张脸是欣慰的浅笑，眼角处却透露着意味深长的内心戏。
后期秦公患病不愈，商鞅无比清醒地朝着自己既定的死亡一步步走去，为了筑起国家经久不衰的强大，他把自己变成干柴、变成炉灶，“虽九死其犹未悔”。
凭借精湛、层次丰富的演技，王志飞塑造的商鞅虽无情却又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有网友评价说：“从此，商鞅在我心中就是王志飞的样子。”
拍摄《大秦帝国》时，导演一直在更换商鞅这个挑大梁角色的人选，直到开机前王志飞才被定下来。
面对这样一部重量级的历史大剧，王志飞未有半点懈怠，在长达半年日夜不停的拍摄中，同组演员都说王志飞“几乎没在床上躺着睡过觉”。
常年在剧组劳累，王志飞拍完这部史诗作品后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才渐渐放松，这时的他才发现自己患上了低磷软骨病。
为保障作品质量，王志飞开始放慢脚步，愿意花一两年去磨一部戏。
《向东是大海》中，他演绎了宁波商人周汉良波澜壮阔的一生，做生意混迹三百六十行、谈感情抱得美人归、与国外垄断商人对峙抗争。
表演之余王志飞还开始自学编剧，他因参与改编《好爸爸坏爸爸》获得了优秀编剧奖。
人生起点拿到最普通的剧本，要么得过且过，要么丰满羽毛，让生活变得饱满，后者一直都是王志飞坚定不移的人生态度。
其实，王志飞这张“复杂多变”的脸早已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但“王志飞”这三个字对很多人来说还是略显陌生。
老友郭德纲曾评价王志飞：“除了拍戏都不愿出镜露露脸，这能火吗？”
王志飞在电视上特别忙，私下为人却特别低调，出道25年才上过一次专访节目。
因为他自知不是一个明星，不需要经纪人和过多的策划团队。
从看剧本、谈片酬到接采访、工作计划皆是亲力亲为，他希望关注他的都是影迷朋友而非只看外表的粉丝。
论专业，王志飞绝对自信。
《扫黑风暴》大结局后，他接受采访，对被吓到的观众们表示歉意。
从19岁的入团新人到如今57岁的国家一级演员，王志飞对于演戏的初心始终未变：
演戏就像是炒菜，要给观众呈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每盘佳肴又得有独一无二的口感。
记得央视推出的影视互动综艺《星推荐》邀请王志飞去上一期节目，他没有选择自己传播度最高的作品，而是推荐了戏份并不多的《中流击水》。
他在里面饰演犀利如清风之剑的陈独秀，王志飞想借用陈独秀的话告诉每一位像他一样始终坚守自己“精神生活”的人生拓荒者们：“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之新发于硎。”
活在当下、处处较真的人，是不会因衰老而被人淡忘的。
参考资料：
1. 《超级访问：王志飞专访》
2. 《非常静距离：王志飞专访》
3. CCTV记录：《历史的拐点之商鞅变法》
4. 中国文艺报道：《扫黑风暴》主演访谈
作者：季洁，读者人物签约作者，坚信简单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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