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今天又是反特片考古栏目。
追溯反特片的历史,几乎是伴随着国产类型电影的发展史。
目前公认的新中国影史第一部反特片,是拍摄于1949年的《无形的战线》。
进入五十年代,反特片成为一种主旋律题材,开始被各大制片厂争相拍摄。
其中诞生出了《山间铃响马帮来》、《神秘的旅伴》、《寂静的山林》、《地下尖兵》、《虎穴追踪》、《国庆十点钟》等经典反特片。
而说到五十年代最轰动的反特片,不可不提的是电影《羊城暗哨》。
尽管在此之前《国庆十点钟》和《神秘的旅伴》为代表的惊险片已经相当成功,但真要论影响力,《羊城暗哨》却堪称那个年代的现象级电影,曾经被当做反特题材示范电影。
在电影频道的回顾栏目中,更将其定义为:
新中国影史里程碑式作品,永远不会过时的反特片。
本期「反特片考古」,要介绍的正是这部经典反特片——
《羊城暗哨》
Secret Post in Canton
影片上映于1957年,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摄制。
导演卢珏是反特片历史上的代表人物,《羊城暗哨》是他拍摄的第一部反特片,没想到影片在国内上映后便取得了空前的成功,说是万人空巷不为过。
巧合的是,卢珏本身是广东顺德人,《羊城暗哨》的故事发生在广州,后来卢珏从上影厂被调往刚刚成立不久的珠影厂,又拍摄了一部同样大受欢迎的反特片《跟踪追击》,该片的故事同样以广东为背景。
这两部作品加上后来的《秘密图纸》,被共同誉为:“广式”谍战片代表作。
《羊城暗哨》改编自曾震惊全国的“羊城第一案”,是新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反特案件。
后来,曾经在公安部门工作的广东作家陈残云受命,将这一案件改编成电影文学剧本,后来剧本几经修改,辗转到了上影厂的导演卢珏手里。
当时的卢珏只有38岁,是一名文艺片导演,因而对于这种惊险题材有些瞧不上,所以接到拍摄任务后只能顶着头皮上。
卢珏自己又对剧本进行了大幅度修改,为了让故事变得更加具有悬念感,对角色人物关系做了调整,加重了侦查员王练与女特工八姑的对手戏份,并将梅姨的身份设为最后谜底。
故事发生在解放初的南国广州。
这里因古时仙人骑羊留下稻穗的传说,而被叫做:羊城。
不久前,广东沿海附近,一名特务分子乘船偷渡入境。
特务携带一座秘密电台,并买通了一名船夫,试图潜入内陆。
在下船时特务想杀船夫灭口,结果却因船夫拼死抵抗,导致特务也受了伤。
特务好不容易来到岸上,却被边防战战士发现,最终伤重昏迷。
边防哨所将这名可疑分子送去医院,但抢救无效,特务在临死前只交代了部分口供:
特务代号209,来内地要与代号梅姨的特务接头,以及一段接头暗号。
当地侦察部门接到报案,叶处长对此事非常重视,决定把这个“梅姨”挖出来。
随即找来了经验丰富的侦察员王练,让他顶替特务209的身份,携带电台与梅姨接头,借此挖出特务组织的阴谋。
同时,叶处长还给王练委派了女侦查员梁英,负责接应和协助查案。
就这样,王练化身成一名归国华侨,按照特务留下的信息,来到了约定的接头地点。
跟着地址来到一处巷子,可巷子里的人家却声称不认识梅姨,而巷子口的一个算命先生却在悄悄注视着王练的一举一动。
算命先生自称小神仙,等王练离开巷子,跟着他来到公园,询问对方是否需要测字?
王练顺水推舟,于是回答,那就测个“梅”字。
算命先生解答曰:草木属阴是女的,人母定是长辈,这位亲属怎么称呼?
王练回答:梅姨。
对上了接头暗号,小神仙显露真身,原来他就是负责接头的特务联络人。
小神仙告诉王练,次日到黄花岗去会见梅姨。
王练依计行事,第二天来到约定地点,见到一名身旁放着一束兰花的妖艳女人。
王练掏出信物与对方接头,但对方也不是梅姨,而是特务组织成员八姑。
八姑很谨慎,对于王练的身份并不信任,故意谎称曾经在哪里见过王练,并掏枪威胁他说实话,然而王练毕竟经验丰富,没有中八姑的圈套,反而将计就计,夺下手枪反质问对方身份。
这番试探被王练巧妙化解,八姑终于接纳王练,并告诉下一步计划:
她和王练会假扮作归国的华侨夫妻,以这层身份做保护。
之后八姑率先离开,却并未回住处,反而来到了城内的一家古玩店内。
原来这家店的主人马老板正是潜伏特务的组织头目,八姑向马老板汇报了209平安到达的消息,马老板作为一名老奸巨猾的特务,让八姑密切监视209的一举一动。
次日,按照约定,王练主动搬到八姑家居住。
然而八姑家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名女佣人刘妈。八姑告诉她,刘妈不是自己人,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所以在家里只要做事要小心些,就不会引起怀疑。
王练不置可否,他按照八姑的吩咐,在卧室里设好电台,与海外特务组织取得了联系,并接到境外特务组织发来的电报,命他们加紧活动。
但是,他们活动的内容是什么,以及梅姨到底在哪里,王练目前还是一无所知。
某天在家里,王练意外撞破八姑往带锁的抽屉里放了一张照片。
于是趁八姑外出的时候,王练悄悄潜入房间,偷拍下了这张照片。
根据照片上的线索,王练发现,八姑最近和一个名叫李秀英的女人往来很亲密。
调查后发现,李秀英是当地医生陈柏之的妻子,陈医生经营着一家私人诊所。
于是,王练假扮病人去陈医生的诊所问诊。而在陈医生那里,王练恰好撞见一名穿着公安制服的人来取药,王练趁对方离开的时候假意撞倒对方,借此辨认对方的脸。
对这一系列的线索,王练理不出头绪,但经验告诉他,案件的关键是陈医生夫妻。
过了两天,一个女人来找陈医生,她掏出一张李秀英与那个装病公安人员合拍的照片。
女人哭诉说,那名公安人员是她的丈夫,却和李秀英勾搭在一起。
言外之意就是,陈医生头顶已经一片草原。
陈医生信以为真,加上他过去是国军的军医,因为身份立场等原因,让她怀疑妻子是想要举报自己,跟那个公安人员在一起对自己不利。
再加上李秀英在街道办工作,经常去派出所开会,这更让陈医生对妻子产生怀疑。
恰好在这时,王练也来到诊所复诊,撞见了女人与陈医生交谈。
女人见有陌生人,便匆匆离开,而陈医生则痛苦得扔下了妻子李秀英的那张合照。
王练捡起照片一看,却发现照片根本就是用自己之前在八姑那里见到的那张李秀英单人照片拼接而成的,由此推断,照片上的假公安和刚刚的女人都是特务组织成员。
但特务为什么要故意拆散陈医生的家庭呢?
王练决定暂时不告诉陈医生真相,借此查探特务下一步的行动,与此同时,他在茶馆里与伪装成卖报纸的女侦查员梁英接上了头,让她主动接触李秀英。
说回陈医生这边,自打怀疑妻子出轨以后,陈医生跟妻子大吵一架,感到万分痛苦。
这天,他独自一人在饭馆里借酒消愁,喝得烂醉如泥,而八姑和小神仙却跟踪而至,假装帮扶照顾喝醉了的陈医生,而小神仙却在一旁拍下了两人“举止亲昵”的照片。
隔天,马老板叫人把陈医生请来,两人过去都在国军同一支部队,算是旧识。
马老板装作很关心他的样子,把小神仙拍的照片拿出来,并说八姑的丈夫已经看到了照片,要对陈医生不客气,同时还着重提到了一点,李秀英的相好也在搜集陈过去的黑料。
一番连蒙带骗加恐吓,让陈医生是又惊又怕,发现落入对方的圈套却为时已晚。
接着马老板掏出一张特务组织的联名志愿书,让陈医生签字表示支持,并跟他们去境外。
至此特务组织的阴谋终于曝光——
原来,境外特务势力妄图让马老板为首的潜伏特务集团,在内地收买纠结一批地痞流氓,秘密潜逃出境,然后到国际上散播谣言,借此诋毁新政府,而陈医生则是他们最重要的争取对象。
为此特务组织设下连环套,故意拆散陈医生与妻子李秀英的感情,再一步步引导对方入局,威逼他加入这场阴谋活动。
陈医生害怕之下,签下了名字,可事后却又感到后悔。
他一方面害怕自己过去的经历暴露,一方面又摆脱不了特务的威胁,老实巴交的陈医生走投无路下,居然回家吞了安眠药。
幸亏发现得早,才被抢救过来。
苏醒后的陈医生被女侦察员梁英告知了真相,称一切都是特务的阴谋,并劝说陈医生相信自己的妻子李秀英,陈医生因此迷途知返,决定协同梁英、王练他们破案。
通过陈医生的交代,王练了解到了特务的阴谋,但关键疑点,梅姨的身份尚未知晓。
为此,侦察部门设下了引蛇出洞的计策。
王练吩咐让陈医生对外谎称得了传染病,暂时无法跟随特务坐船出境,借此拖延特务行动。过了几天,公安人员才安排陈医生出院。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特务果然开始行动,逼陈医生即刻跟他们走。
与此同时,刘妈突然带着一个描金首饰盒交给八姑,称是门外有客人转交给她的。
没过多久,八姑告诉王练特务组织即将行动,随即将刘妈交给她的首饰盒装进随身的皮包内,带着王练一起去了码头,坐上一艘去往海南岛的轮船。
王练深知这艘船另有目的地,但船上的八姑等人却讳莫如深,只知道八姑手里带着的首饰盒是要交给那位一直没有露面的特务梅姨的。
夜里,王练找借口溜出船舱,悄悄检查了八姑的行李包,却发现首饰盒已经不见。
这意味着,八姑已经与梅姨接头,而梅姨目前就躲在船上。
于是,王练主动试探八姑的口风,进而得知了特务的计划:
原来特务试图在深夜劫船,在船上安放了炸弹,等在外海的敌舰赶到,打算里应外合控制轮船,接着转向去香港,进而逃出境外。
此时,真正的梅姨终于显露身份,原来她就是八姑家的女佣刘妈。
而首饰盒里放的正是定时炸弹,梅姨吩咐手下将炸弹放在货舱里。
就在王练终于查明真相的时候,没想到,梅姨也发现了王练的真实身份。
于是她故意让八姑将王练骗进船舱,然后命令手下将王练擒住,关在船舱里。
好在王练机警,主动给随行的陈医生使眼色,双方配合下,终于将看守的特务给制服。
与此同时,自陈医生上船以后,梁英便带着公安人员一起乔装潜伏在船上,得知特务要劫船开往香港,便布下了天罗地网。
最终,在王练与梁英两方的配合下,船上的特务被一网打尽,而梅姨也被王练亲手抓捕。
老奸巨猾的梅姨依旧不死心,认为定时炸弹已经快到时间,到时候一船人都要给自己陪葬。
而王练轻蔑一笑,发动全员在船舱里找到快要爆炸的炸弹,并在炸弹爆破前,眼疾手快将其丢入大海。
至此一场阴谋被化解,轮船载着众人向初升朝阳行驶去……
作为早期反特片的杰作,这部《羊城暗哨》在国产反特片发展史上有着重要意义。
导演卢珏此前并无拍摄惊险片的经验,而当时国内所拍摄的反特片也大多处在探索阶段,没有真正成熟的案例可以借鉴,卢珏唯一能参考的是一些苏联电影和在香港接触过的美国电影如《卡萨布兰卡》和希区柯克的一些电影。
也因此,《羊城暗哨》的突破便在于创作者试图借鉴西方谍战悬疑片的样式,导演卢珏从悬疑电影的三大要素,即悬念、意外、满足,这三点为基础修改剧本,在故事性、娱乐性和惊险感与悬疑感的设计上颇费心思。
在影片中,有关侦察员王练打入敌特内部,与女特务八姑伪装夫妻、女特务更是以美人计引诱我方人员,双方互相试探,还安插了超级反转、“合成照片”这样的段落,并以敌人的主要行动目的和“梅姨”的真实身份,作为影片各个环节发展的推动力,这一切的剧情设计在当时的国产电影领域可以算是非常新颖大胆。
反特电影的核心,是悬疑类型和谍战元素。而一部成功的谍战电影,必须要在故事上一直保有着悬念,影片的导演卢珏深知这一点,所以自从主角王练打入敌后开始,每次接头或是调查任务,编剧都要在故事中设置各种障碍,让王练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使得观众们一直为他捏一把汗。
影片的成功也离不开演员的表演,本片的男主角王练的扮演者冯喆是当时的著名影星,出演过《南征北战》、《铁道游击队》等经典电影,他在《羊城暗哨》中演出了一个卧底侦查员的双面性格,面对敌人时,他要谨慎应对;而回归到自己真实的身份时,则是无比的勇敢与忠诚。
由狄梵饰演的女特务八姑则是国产反特片银幕上的经典角色,甚至可以说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后世很多谍战剧中的美女特务的形象。电影中的八姑风姿卓越,放浪多情,同时也有身为特务人员的狡猾和狐疑,将一个女特务的内心与外在都刻画得传神到位。
由演员梁明饰演的“梅姨”,是影片中女特务头子,在影片中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以慈眉善目的女佣人身份出现,观众们很难把她和“梅姨”有所联系,直到影片结尾处才原形毕露。
故此"梅姨"的神秘,先天赋予了这一角色以极大的可塑性,从佣人的朴素着装,到外逃时身穿旗袍,人物性格的变化随着衣饰变化而转化,梁明准确地把握了这一转变,将人物做女佣时的内敛到阴谋破产时的张狂,清晰地表现出来。
1957年,《羊城暗哨》亮相银幕,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好评和由衷喜爱。而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影片更是作为最早投放输送到国外放映的国产影片代表,曾经被数十个国家称为:中式希(希区柯克) 派的杰作。
2006年,上影集团将《羊城暗哨》的故事重新翻拍成同名电视剧,由王学兵、张歆艺主演,反响颇为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