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纷乱的世界
一个不可抗拒的江湖
一个传奇的武术大师
半生豪情写就侠客江湖
半生坎坷宏扬民族精武
1923年,《江湖奇侠传》刚写到一百零五回,张文祥朝曾国藩大吼,“马心怡是我杀的,快将我杀了抵命便了”,故事便戛然而止,“刺马案”悬而未决,向恺然人间蒸发了。
“刺马案”讲的是“清朝四大奇案”之一的“张文祥刺马”。后来的电影《投名状》就是根据《江湖奇侠传》中的“刺马案”改编而来。
2006年春节,正在与家人吃团年饭的向晓光,接到了一个来自横店的电话。电话的那头,是电影《投名状》的历史顾问高尚举。在电话中,高尚举介绍了《投名状》的导演陈可辛,并就《投名状》这部电影征求向家意见。
文武奇侠向恺然(一)皈依佛门
《投名状》剧组的电话,让向晓光回忆起,祖父在创作《江湖奇侠传》时曾经历的一个小波折。当书写到一百零五回“报深仇巧刺马心怡时”,向恺然突然失踪,各大出版商停止连载,急于知道马心怡是死是活的读者,给出版商写来了几麻袋的催书信,而更着急的是世界书局的老板沈知方,此时,各大书商的催稿电话,搅得他心急如焚,他派人四处打听向恺然的下落。
向恺然之孙向晓光,至今仍保留着当时《江湖奇侠传》的稿酬收据。向恺然的稿酬已经到了一千字四个半大洋,当时鲁迅的稿酬,也就是四个半大洋。
向恺然整日呆在家中,白天会四方宾客,晚上则与两只小猴子为伴,伏案写作。小说的热卖,使他逐渐摆脱了穷困的生活。
随着《江湖奇侠传》的热销,向恺然期望的那种尚武精神,在民众中开始萌发,可这种精神似乎逐渐走向异端。许多年轻人在读了他的小说后,受其中的盖世神功和侠客情怀感染,离家出走闯荡天涯。
但这却违背了向恺然的初衷,于是他选择了突然失踪,归隐佛门。
佛门净地
据佛学刊物《宁波佛教》上的文章记载,佛教半月刊《觉有情》曾经刊载了平江不肖生投入佛门的经过。
“我投入佛门,在民国十二年,由合肥黄健六先生介绍,在上海居士林皈依谛老和尚……这时才感觉到过去的种种罪恶。回忆起那位慈悲朋友的劝告,便决心不再写那一类奇离荒诞并诲盗的小说了……”
世界书局的人最终找到了向恺然,表示老板沈先生交代过,稿酬可以加倍。但是向恺然回绝了,说,不是钱的问题,是书的问题。《江湖奇侠传》停更后,读者催请更新的呼声不断,甚至开始有人传言向恺然死了。世界书局没有办法,请了一个姓赵的人代笔,冒名顶替撰写后面的几十回。
待到向恺然再次出现在上海滩时,世界书局顿时慌了阵脚,生怕请人代笔的事情被向恺然告上法庭。从佛门回到尘世,向恺然依然不乏江湖侠义之气,大手一挥,算了,不打官司,不然整个书局都得跨。沈老板就说,那先生您随便写点什么吧,我们都给您发表,一千字十个大洋。向恺然依然没有答应。
然而,不久之后,他的另外一部小说《近代侠义英雄传》,开始点燃武侠世界的另一股风潮——爱国救亡!
原来早在创作《江湖奇侠传》的同时,向恺然就将他搜集得来的真实大侠的故事,写入了《近代侠义英雄传》。这部小说以大刀王五和霍元甲为贯串人物,以爱国的挚诚深情和民族的凛然正气为全书之魂魄,塑造了一代气贯长空、铁骨铮铮的侠客义士、英雄豪杰的群像。
大侠霍元甲
霍元甲,清末著名爱国武术家,汉族。字俊卿,祖籍河北省东光安乐屯。
在上海期间,向恺然曾经通过老乡杜心五,与霍元甲有过交结。当时霍元甲在上海创立“精武体育会”,以尚武报国为口号。
1910年9月,日本柔道会会长率十余名柔道高手前来踢馆,均败在霍的手下。赛后,日本人设下酒筵,席间见霍呛咳,推荐一名日本医生为他看病,岂料服药不久就猝然离世,一代豪侠竟遭日本人暗算。
在塑造《近代侠义英雄传》里面的人物时,平江不肖生向恺然首开先河,开始探讨武功中内功与外功的区别。霍元甲武艺高超却英年早逝,向恺然认为,这是由于霍元甲内功不高所致。内功不好以致病痛缠身,给日本人投毒之机。
文武奇侠向恺然(二)发扬武学
向恺然在他的作品《近代侠义英雄传》中,真实记录了,霍元甲、大刀王五等江湖大侠的传奇人生。书中的他们侠肝义胆、尚武爱国的故事至今都在坊间流传。在《近代侠义英雄传》的影响下,国内的武馆兴旺起来,年轻人不再沉迷于你侬我侬的才子佳人。发扬国光,立志报国,成了那个时代的流行语。
年轻人学习武术的热情,需要正确的引导。武馆的兴盛,需要大量优秀的武师。向恺然开始思考,怎样把握好这个机会,把中国武术发扬光大。1931年,湖南省主席何建给向恺然寄来聘书,邀请他担任湖南省国术训练所的所长。机会终于来了,向恺然登上了回乡的轮船。
今天的长沙青少年宫,曾经的湖南国术俱乐部,那个年月里,这里聚集了大批的湖南武术高手。
1931年,向恺然回到了阔别26年的故乡。离开时,他还只是个15岁的少年,而此时的他已是不惑之年了,为了实现自己以文振武的理想,他已耗去了自己的青春时光。余下的后半生,他也已经规划好了,他要把中国武学发扬光大。
向恺然从全国重金礼聘各地武术名家来湘任教。又成立了对外开放的儿童班、民众班、特别班。各班有专职老师看管。每天上午练武,下午练打。隔天隔时,还有文化课。向恺然认为普及武术固然重要,但在练武的同时,也不能缺少文化涵养。
向恺然经常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要是只能武不能文,那就只是一介武夫。
俗话说,穷读书,富练武,当时训练所的学生,大多是家庭条件比较优越。要让武术成为全民体育,就要让大多数人有学习武术的机会。1932年,向恺然创办了中国第一本武术类期刊《国术半月刊》。
向恺然规定,所里所外,决不许动手打人,动口骂人。只许器械打击声,不准争吵咒骂声。如有违犯,定予开除,决不讲情。对学生严格的同时,向恺然对老师也提出了“五不准”,第一条就是,老师不能体罚学生。对于训练所的管理人员,向恺然要求他们,必须尊重每位老师的教学方式,对教学不能干涉。
当时清宫摔跤手纪寿卿,对学生要求极严,每堂课、每对人必须摔得爬不起来,腿酸腰痛,胳膊摔肿才能下课。他说:“只有苦练才能摔出功夫。耐力和方法,是在苦练中摔出来的。”对于这种教学方式,向恺然尽管觉得很残忍,但是他也从不干涉。
纪寿卿的魔鬼式训练法虽然饱受诟病,但是很见成效,他的徒弟以经得打而闻名。在1932年的湖南省武术大赛上,取一二三名的都是纪寿卿的徒弟。1934年,国术训练所代表湖南省参加全国武术大赛,取得了团体第一名,湖南的武术发展到了全盛时期。
文武奇侠向恺然(三)抗日报国
湖南的国术训练所,在向恺然的苦心经营之下,在全国出了名气。当时天津、上海、广州等大城市的武馆,都派武师到湖南学习经验。随着向恺然主办的《国术半月刊》出版,带来了同一时期武术期刊的出版热潮。后来的《精武本纪》、《佛山精武月刊》、《江苏省国术馆年刊》、《国术周刊》等期刊的相继出版,推动了全国武术理论研究的发展。湖南开了近代武术研究的先河。
然而向恺然纵有一身武学,也逃脱不了时代的摆弄。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日军的战火从北向南一直蔓延到长沙,国术训练所被迫解散,向恺然苦心经营了六年的武术梦,毁于战火。
侵华日军占领武汉
1937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10月,武汉、广州相继沦陷。战火随之蔓延到长沙,千年古城危在旦夕,面对长沙的危局,向恺然解散了国术训练所。以自己的影响力,号召江湖上的爱国人士,和训练所的爱国学生,加入抗日的队伍。1938年,他组建了湖南省民防团。
1949年4月23日,解放军攻占南京。国民党政府名存实亡。7月,长沙城暗流涌动,垂死的国民政府,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们派遣大量特务,来争取湖南的各股力量。
当时向恺然正是湖南省民防团的团长,国民党就派请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来争取他。
丐帮长老
这天,向恺然家来了个叫花子,这人衣衫褴褛,身上挂着九个布袋。向恺然一看便知,此人来头不小。江湖上有个丐帮,他们垄断着地区的年节、喜庆、丧事、买卖土地,是地方上一种有形无据的黑势力。叫花子的规矩很严格,他们以身上布袋的多少来分等级,背九个包袱的,是资格最老、本领最大的叫花头。
这个叫花子正是国民党派来的,力劝向恺然参与阻止共产党部队进城的行动。向恺然到底是一代大侠,毫不留情面的当场就拒绝了他。叫花子见向恺然不从,于是吹了一声口哨,一条五步蛇从他的衣袖里窜了出来。向恺然轻拈五指,抓起毒蛇,用力一甩,食指扣住蛇的腹部,取出蛇胆,仰头一口吞下了肚子里。叫花子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灰溜溜的逃走了。
这年8月4日,向恺然响应程潜、陈明仁,与湖南民防司令部全体官兵一起通电起义,完成了湖南的和平解放。
解放后向恺然在长沙市体育场成立了武术研究小组,并担任组长职务。
1956年,六十六岁的向恺然,参加全国第一次武术观摩表演大会,任裁判委员。时任国家体委主任的贺龙,是向恺然的书迷,听说与会人员里有向恺然,当即安排接见了他。
贺龙这次接见向恺然,除了自己很喜欢读他的小说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在接任国家体委主任后,贺龙一直致力于全民体育的发展,而武术是中国的国术,迫切地需要把它发扬光大。在当时的新中国,国内还没有一本专门研究中国武术理论的专著。
贺龙元帅
贺龙见到向恺然,上前几步紧紧握住他的手,说,“恺然同志我有个事想要拜托你”。
向恺然见贺龙这么说,马上表示,“有什么事,老帅尽管说,恺然愿意肝脑涂地。”
贺龙笑了,“你是大侠啊,谁能让你肝脑涂地呢,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再写一本书。”
向恺然问,老帅想让我写什么。贺龙说,“我想请你结合中国武术的历史,写一本关于中国武术的史话。”
向恺然当时已经66岁,封笔多年,且记忆力逐渐衰退。常年的写作,让他患上了严重的脊椎病。但是一生致力于弘扬中华武术的向恺然,仍想为之尽到自己的最后一份绵薄之力。
然而,一年后的1957年12月,67岁的向恺然,溘然离开了人世。他熬尽心力撰写的《中国武术史话》,终究没能完成。这,也成了这位武术大师临终前的最大遗憾。
他的武侠世界,并没有随他一起离去。
2007年,由《江湖奇侠传》改编的电影《投名状》,上映13天即创下了两亿的超高票房,并囊括了第27届香港金像奖最佳影片奖,第45届金马奖最佳剧情片奖。
他的小说《近代侠义英雄传》被拍摄成30多部影视作品。
由向恺然创办的《国术半月刊》,1993年被集成出版后,成为武术理论研究的范本。
平江不肖生向恺然,不仅以超人的武功蜚声武林,而且作为一名文坛高手也著作颇丰,是全国公认的武术理论家和武侠小说家。向恺然一代文武奇侠的地位,也由此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