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离婚后,虽然用理智强摁着心伤,仍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离婚的原因很老套,丈夫,哦不,前夫高仓澜出轨。
曾经,从本科开始执手长跑的校园爱情,万水千山走遍,一起求学求进步,心里眼里全都是他,想起他眼中便泛起星光,满心满眼都是信任。
原以为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谁知道现实并不如诗,高沧澜出轨之事一朝东窗事发,直如一盆冰水劈头盖脸泼下来,让人心如死灰,登时从明艳活泼的少妇变成冷淡疏离的清冷美人。
高仓澜也不是没有求她再给一次机会,他们也不是没试过从头再来,可是,她不由自主的抗拒他的身体 他的吻,他稍有晚归或是出差,她就难免疑神疑鬼。久而久之,他在她眼里不再伟岸,她在他眼里不再可爱。
他们已经很卖力的去和好了,但信任不再的两个人,小心翼翼的两个人,何谈白首?人生苦短,何苦再相互折磨下去,长痛不去短痛,于是趁着还没有孩子,利索离了婚。
两人博士毕业后落脚在同一个城市,唐诗在生物研究所就职,高仓澜自主创业。单位离的不远,离了婚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旧人老在眼前晃悠,旧情一扯难免痛彻心扉,再理智的人都会囿于感情,在过去和现实的拉扯中被扯得生疼,对于走出情伤很是不利。
理工女有理工女的逻辑思维,唐诗觉得不见面渐渐伤痛就会变淡,乃至淡忘。这就是学理科的好处,凡事都习惯找解决事情的方法论,而不会一味自怜,不断的沉浸于情绪里自怨自艾,以至于走不出来。
恰好所里有一个外派云南的机会,因为地处边疆,条件艰苦,承诺三年实地考察,自天然动植物中提取一种治疗罕见病的药物,如果做出成果,期满回来后直接带研究团队。开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多少人半辈子都没熬到带团队的资格。
人们固然眼馋这待遇,然而各自在心里打翻了小算盘,再三权衡利弊,还是做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三年呐,可不是三天!孩子的成长升学是不是要错过?父母年华老去,不需要伺奉跟前?独守空闺,家里那口子耐不耐得住寂寞,一旦后院起火怎么是好?做出成果倒好,万一不出成果呢,岂不是前功尽弃,大好年华白白流逝?况且据说云南条件艰苦,三个蚊子一盘菜,某些地方还有吃生肉的习俗,血吸虫疟疾也让人闻之色变……
云南气候资源和地貌都很丰富,有热带有亚热带有高原有草甸,有冰川雪山也有峡谷,山水磅礴浩荡,是名副其实的动植物王国,确实适合实地科考。唐诗也想找个由头疗伤,没多想便报了名,因为踊跃者寥寥,上头很快批准了。
送机,高仓澜巴巴赶来说,我等你回来,让我们从头开始。唐诗淡然一笑,没有必要,你我已是再无可能,各自往前走吧。
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昆明,舟车劳顿,各个地方派来的研究员碰了个头,略作休整,便被安排到不同的州市。
唐诗分到了德宏州。
接机的是一个中等个头的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周正,皮肤是高原特有的焦糖色,见到唐诗有些微害羞。他一笑,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秦季礼,是她以后的搭档,云大生命科学本科毕业后长期在德宏生活,熟悉这里的一切,生活上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帮忙。
秦季礼的笑容不是大都市里常见的那种焊在脸上的半永久的笑容,少了些程式化的生硬,带着高原原生态的阳光味道,让初来乍到的人很快放下心中的戒备。唐诗也回以礼貌的莞尔一笑,伸出了右手。
高原的紫外线很烈,平时待惯高楼里鲜少见阳光的唐诗感到皮肤微微的灼痛,眼睛也眯得有些睁不开。秦季礼说,您略等一下。然后飞快的跑开了,不一会儿带回来一把高原油纸伞。撑开来,伞骨是竹质的,还带着竹子清香,伞布是明纸做的,画着身姿窈窕的少数民族姑娘,唐诗觉得一切都那么新奇。
撑着明纸伞,放眼这个地方,天是纯净的瓦蓝,云是飘逸的白,空气是热烈的暖,葫芦丝悠扬的回响在大街小巷,没有特别高的大厦,反倒是鲜花处处,明媚鲜艳,唐诗打心里喜欢上这里。
初见也无太多话可说,只能没话找话。唐诗提议早点投入工作,秦季礼立刻否了,他按捺着兴奋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来的正是时候,过了这两三天再工作不迟嘛!来日方长,到时候下乡干活你可别哭鼻子。唐诗也不与他理论,心道,这人一定笑我是女流之辈,哪天知道姐姐跑半马获过奖你就再不敢取笑人了。
唐诗被安顿在一家酒店的长租房里,进门是个简易厨房,一个小卫生间可淋浴,往里一张单人床,有电脑书桌衣柜梳妆台,令人惊喜的是一个大飘窗,临窗而立尽览城市风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界以为德宏很艰苦,没想到比预期的好不少。唐诗带的主要是专业方面的书和资料,思忖生活用品和衣物都可以慢慢再添置。
一觉好睡,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下了楼,秦季礼已不知在大堂等了多久。见了她,便欢喜的迎上来。
两个人才出门,便有凉水兜头泼过来,德宏的四月已经有些热,两人只穿了薄衬衣,被水一淋,衣物紧贴身体,曲线展露无疑,唐诗又惊又羞。
秦季礼说,今天是傣族泼水节第一天,想给你个惊喜的,所以没提前说,没想到成了惊吓。正说着,又不断有水泼过来,不一会儿两人便成了落汤鸡。人群热情而奔放,你追我赶,嬉笑打闹,笑声好不肆意张扬。
唐诗也被感染了,她说,早听闻大名鼎鼎的泼水节,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刚来就遇上这么隆重的节日。一壁说一壁在小摊买了只大盆,接满水,冷不丁泼了秦季礼一身。秦季礼本来顾忌她是远道而来的专家,可能骄矜不一定喜欢这样闹腾,见她兴趣盎然,自己也放开了,立刻回以泼水礼。一路躲闪追逐,好不热闹。两人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真是没心没肺的一天,美好的一天。唐诗自离婚以来,第一次感到了身心由内而外的松弛,仿佛不再是那个受过情商的足足30岁的女人,还是一个明媚快乐的少女。笑一笑,十年少,古人诚不欺女人。
晚上去吃特色过桥米线,只见一套米线就摆了漫桌子,正中是一份泡发的米线,粗粗的白白胖胖的,虫子一样肥,周围围着许多个小碟子,有薄鱼生、熟鸡脯、腰子、里脊、斗丝、嫩笋、百合片、豌豆尖、娃娃菜、芫荽、葱姜蒜末、花朵等,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白色高汤,鹅油封汁,香气袭人,勾得人更垂涎三尺。
唐诗第一次见米线被吃得这样隆重,不禁咋舌,没想到平日被视为垃圾食品的米线竟然也有这么高光的时刻。吃花朵,还真是极尽浪漫,这么浪漫的地方,也就是云南了。
一边吃,秦季礼一边讲泼水节的由来:传说从前有恶魔霸占了丰饶的傣族地区,抢了七位美女做他的妻子。姑娘们满怀仇恨,合计着杀死魔王。一天夜里,最小的姑娘用最烈最香的酒,把魔王灌醉,诱使他说出自己的致命弱点。原来魔王,唯有用他的自己头发勒住脖子才会死。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拔下魔王一根红头发,勒住他的脖子,魔王的头就掉了下来,变成火球,滚到哪儿,所过之处一片焦土。为扑灭邪火,小姑娘揪住魔王的头,余下六位姑娘轮流不停地向上面泼水,终于把邪火扑灭了。从此才有了安居乐业的生活。从此,傣族便有了泼水的习俗。
唐诗听完,理科生的毛病又犯了,正色道:我要是那个魔王,我就剃光头啊,提前破除阿喀琉斯之踵那样的致命弱点,那样我就永生了。秦季礼则说,我要是那个剃了光头的魔王,永生到现在,我就在此地等候一个做科研的美女博士,抢来做第八个妻子。说完自己倒不好意思了,脸红黑红黑的,目光不敢再正眼看她。
唐诗毕竟是离过婚的人,倒也不以为意,继续调侃:如果来的是个生物女博士,或许女博士会假装屈服,曲意逢迎,暗中研发一种快速生发剂,让魔王牡丹花下死,悔不当初。还没说完,自己先大笑起来,伏在桌子上上气不接下气。
秦季礼也大笑起来,说,原来是个大妞,我一开始特别不想和女博士搭档,还害怕你大城市来的娇气,不好相处。没想到,你真是个惊喜。
接下来两天,仍然是泼水节,秉着要玩就玩好 要工作就认真工作的理念,结结实实疯了两天。唐诗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再也不用绷着,因为渣男出轨,让自己以一种孤绝的姿态对抗全世界。
第一次科考是要去德宏下面的一个乡镇,当时还没有过江大桥,过怒江唯一的办法是滑溜索。
怒江,顾名思义,愤怒的波涛,以落差大,流势急,多瀑布险滩著称。临江而立,只见浊浪滔天,大自然气势迫人,先就把唐诗一颗征服自然的心打压个稀碎。
秦季礼却是轻索滑熟,他一手拿绳索圈,一手持滑轮,先将绳头挂在滑轮钩上,再把滑轮挂在横穿怒江两岸的铁索上,然后坐在绳索圈里,紧抓滑轮。他顺手抓着一把稻草,滑到尽处时用来刹车。
秦季礼轻松的滑过去,又飞快的滑回来,为了打消唐诗的惧怕感,他轻松的笑笑,说,你看,很好玩儿吧,你也来试试呀,把它当做游戏就好了,心里要放轻松,滑的时候要抓牢,不要紧张,你一定可以的!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来吧!
手把手帮她把工具都弄好,唐诗嘴上逞强说着我不怕不怕,却还是闭上了眼,滑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耳边呼呼风声,怒江的咆哮声,忍不住睁眼,只见身下激流浑黄,似要将人吞噬,顿时感到一阵眩晕,不禁尖叫了起来。
秦季礼已经到达彼岸,回身等着唐诗。唐诗第一次滑,对“刹车”还不熟练。到对岸时,咚的一声撞在秦季礼怀里,随即瘫软下去,心脏勿自狂跳不止。
秦季礼柔声说,还夸口自己是运动健将呢,到底还是柔弱女子!唐诗顾不得怼他,歇了一会儿,悠悠回道,这么惊悚的交通工具我不是第一次用么,你看看,若掉下去,那真是尸骨无存啊,我还想再活一个世纪!
德宏的山雄奇险峻,一路上荆棘划破了衣衫。白天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的采集植物标本,记录定位和土壤湿度温度等特性。工作太忘我,根本顾不得汗水滚进眼睛里咸哈哈的,只想多采一些,不知不觉竟错过了下山的时间。
只见薄雾在山林里袅袅升起来,月亮像淡白的被咬掉一块的莲瓣,夜枭叫的瘆人,远处传来不知名的兽类的低吼。秦季礼坏坏的说,这样月亮惨白的晚上,山林里容易有山鬼出没,专门抓你这样的美女。
唐诗虽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情此景仍然本能害怕,声音里都有了哭腔。秦季礼连连道歉,不禁也怨自己太冒失。于是将功补过急急说,不要怕,这些年我经常像这样在山上过夜,从来没有事,我会保护你的。我们还携带着求救定位设施,真的遇到危险,可以第一时间呼叫救援。
当务之急是找个栖身的地方,山洞无疑是最佳选择,挡风挡雨挡野兽,燃火也不怕失误引起山火。
说干就干,秦季礼头带探照灯在前面探路,唐诗亦步亦趋紧跟其后,毕竟是城市女孩,渐渐的跟不上了,秦季礼便身出一只手拉着她攀行。
运气并不算差,约摸半个时辰就找到一个山洞,两个人一进去就有一大团黑压压的动物飞出来,它们并不鸣叫,只闻其喋喋振翅之声,好一阵儿才停歇。仔细一看,却是蝙蝠,它们结队飞走,消失在丛林更深处。
秦季礼说,蝙蝠容易带病菌,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找些柴禾把山洞烤一烤杀杀菌。唐诗留在洞中也没闲着,等秦季礼回来,她已经把崎岖的地面收拾出来一个平坦之处。
烟火薰过,山洞干燥了许多,也不需要担心蛇类那些冷血动物出没了。两人吃了些自带的方便食品,便围着火堆整理材料。虽然云南算是夏季了,山中的夜晚还是凉,忙毕,火势渐次弱下去,两人才觉得更深露重,有些寒凉。唐诗却纳罕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香味儿溢出来,勾引着人的味蕾。
唐诗连打了几个寒噤,秦季礼刨开火堆,却是几个野生的熟番薯,想是他找柴禾的时候发现的。一只番薯下肚,唇齿生香,身子也热乎起来。秦季礼又续了柴禾,火光又旺起来。
平日里好吃好喝的惯了,从未觉得食物珍贵。这种原始的状态下,劳碌了一整天,还有人间烟火味儿萦绕舌尖,真是由衷的满足和幸福。不禁为秦季礼的细心感动,一个同事而已,能为你考虑的如此细致,人心都是肉长的,怎能不感动?
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天,秦季礼问,诗诗,你一个大都市的年轻女博士,怎么会想到云南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这么多年,援边博士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为做事的有,为水经历的有,为发Paper的也有,不管为了什么,都没有女子来,你是我第一个女搭档。
唐诗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我说一开始是为了逃避情伤,你信吗?我离婚了,想离开那个伤心地,也想到这里真正做点事情。其实忙起来,就忘了往事,真正的做起事来,才发现那些儿女情长根本不值得消磨大好青春。我的时间很宝贵,我的精力也很珍贵,不想再蹉跎。世界这么壮丽,我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去改变世界,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我的研究只能多救一个人。
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坚守在家乡,为何不趁年轻出去闯一闯,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呢?唐诗问。
秦季礼露出悲伤而坚定的目光,说,我与你一样,不过没有你那么高大的目标,我不过是为了拯救家人。我父母是近亲结婚,伯、仲、叔、季,你从名字里应该可以看出,我在家排行第四。三个哥哥均是先天性软骨发育不全,伯礼夭折,仲礼、叔礼都是侏儒,身体畸形,走在外面被人喊武大郎,还被腰腿疼折磨的痛苦不堪。我是家里唯一一个健全的孩子,我有责任找到这个病的治疗方法,即使他们不能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但愿以后类似的病人能少一些痛苦。
不知不觉已是半夜,原本没有在山中过夜的打算,要扛的东西太多,所以只带了一只备用简易帐篷。撑开来,唐诗躺了进去,外面蚊虫嘤嘤嗡嗡,醒着的时候尚可驱赶,睡着了只怕成了蚊子的大餐。唐诗刚到德宏,就听闻这地儿有老话说,人到德宏州,扛着棺材走,指的就是疟疾了。
唐诗思忖了一下,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总好过得疟疾。遂邀秦季礼睡进帐篷里来,秦季礼尤自犹豫不决。
两人一来二去也算混熟了,唐诗豪气的一面就展露出来了,她笑说,放心吧,我不会非礼你的,男孩子在外是要保护好自己呢。
秦季礼哭笑不得的说,难道担心的人不应该是你吗?我一个男人,我怕啥?唐诗说,那就对了呀,我一女的,我都不怕,你还扭捏什么?
帐篷很小,睡两个成人确实非常拥挤。累了一天,唐诗很快发出匀细的呼吸声。秦季礼28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第一次睡的离异性这么近,而且对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自然是难受,好在他也是心思坦荡纯净之人,烦躁了一阵儿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追着风跑,风儿是香甜的,蝴蝶成双成对儿,风中花香让人沉醉。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唐诗提议二人索性吃住在山上,秦季礼见一个女孩子都这么拼,自己还能有什么异议呢?他心里也巴不得多一些与她相处的时间。
好在高山物产丰富,溪流里有肥鱼吃之不尽,枝头有酸甜可口的野果,松林里有鲜香的鸡枞菌,野地里有野菜野葱野番薯。唐诗有渊博的知识储备和研究方法论,秦季礼熟悉地形并且有丰富的实地科考经验,简直是黄金搭档。
工作的罅隙,秦季礼负责弄熟食物,他尽可能的在极简陋的条件下变着花样的让食物更多样化一些,几天过去,唐诗竟不觉得乏味儿。唐诗则在清澈的溪流里浣衣,薄衣物挂树枝上,几个小时便洁净如新,秦季礼单身邋遢数年,每天都有干净衣服穿,也觉得心中都是快乐和满足。
闲处光阴易过,忙处更是如此。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人配合默契,工作进度很快。眼看附近这几个山头考查的已经很详尽,很快就要辗转其他地方。二人都有些不舍。
这一晚,月亮大而圆,满地清辉,整个山林都是诗。
照例睡帐篷,半夜唐诗似被月光唤醒,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似睡非睡间,秦季礼翻了个身搂住她,嘴里呢喃着,唐诗,我喜欢你。唐诗轻轻唤了唤他,他却发出轻微的鼾声,想来是梦呓。
日之所思夜之所梦,想来梦里的话和酒后真言一样,较清醒时候更热烈真实。唐诗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我也喜欢你!
秦季礼醒了,目光如幽深潭水似要将唐诗淹没。唐诗嗔道,你好坏,套我话!秦季礼说,大小姐,我不是怕白天说出来,你一旦拒绝我,以后再搭档尴尬,一尴尬你就不和我搭档了咋办呢!我是真的稀罕你,即使你不答应,我也想你在我身边,多待一日是一日……
唐诗什么也没有说,柔软的唇封了上去,堵住了他即将喷薄而出的伤感。她引导着生疏笨拙的他,在无涯的时间里,在恒古至今的天地间,在夏虫的交响鸣奏里,在温柔缱绻的夜风里,在月光的见证下,完成了身与心的交付,灵与肉的碰撞。
没有谁追求谁,也没有你追我躲的调情。一切都那么自然,水到渠成。真正的爱情,不是追求来的,求来的是男女朋友,绝非爱人。最好的爱情,是懂得,是三观契合,是自然吸引,是得之我幸,是舍你其谁。
唐诗想起了前夫高仓澜,那时候他为了追她,天天送鲜花早点,为了她随口一句想吃,在雪天跑几条街去给她买一盒桃酥。她那时候还年轻,误以为那便是爱了。其实那些好不过是雄性生物为了求偶付出的成本,就像动物界的孔雀跳舞、袋鼠决斗一样注定不能长久。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他们在前辈研究的基础上,从高原特有的物种中筛选出了几种备用生物。最后由遗传学家、药学家、医学家、生物学家共同研发,昼夜不舍,终于在二期临床试验看到胜利的曙光。
秦季礼同唐诗商量往后余生在哪里,他完全尊重妻子的意见。唐诗说,我已经爱上了云南,云南是我的第二故乡,爱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说,我想宝宝也会喜欢这里的鸟语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