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生于1890年9月15日,1920 开始发表侦探小说。我想她要是生在中国,一定会成为民国最闪耀的女作家之一。有一组数据显示,她所有作品发行并销售了20亿本,被翻译成103种语言。阿婆仰慕者中不乏显赫人物,其中包括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和法国总统戴高乐。
阿婆讲故事的思路大致是固定的,基本上都是案件发生,然后追查,读者会看到各种信息,不能确定谁是凶手,好不容易得出了结论,就是他了,但转眼间就被作者排除在外,可以说,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凶手是谁。而且真正的凶手总是留在结尾由大侦探波洛来揭示。然而阿婆又是追求创新的,在叙述手法上、选择案件类型上以及关注人群上,每一本都大不同。
《底牌》这本小说,在阿婆一系列小说中并不出名。这之前,她已经写出了震惊文坛的《ABC谋杀案》《罗杰疑案》《东方快车谋杀案》等,这之后,我们知道还有很多的名作接连面世。
然而,我还是想针对这本书说点什么。这本书舍弃了阿婆一直惯用的第一人称,丢开了正直可爱的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自己秃顶这一事实的黑斯廷斯,具备了暴风雪山庄模式的基本元素,当然这一手法要到《无人生还》时才纯熟起来,还出现了喜欢收藏中国瓷器具有东方神秘的人物。另外,这本书探讨的话题值得关注,它的话题是: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故事(剧透慎入)从富裕而无聊所以喜欢扮演恶魔以看别人出丑为乐趣的夏塔纳先生要举办一场特别晚宴开始。他邀请了八个人,晚宴后,这八个人被他有意分成两组在两个房间打桥牌。
中间他死了,凶手一定就在他所在那个房间里的四个人中间。另外房间里的四个人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们的职业都和侦探有关。于是侦探们立即行动,初步询问后,把那四人放还到了生活中。侦探们的思路是,如果之前他们有过类似犯罪行为,那么,这起案件也应是这人所为。
他们首先走访了夏塔纳所在房间的罗伯茨医生。关于罗伯茨医生过往的传闻是,和某个女病人暧昧而被丈夫发现,丈夫叫嚣着要把他告到医生管理协会,这个后果是医生不可承受之重。不久丈夫感染一种叫炭疽热的传染病,死了;女人一开始缠着医生,后来欢欢喜喜去了印度,结果很快也死了。有传言说,炭疽热病毒是医生在女病人家的洗手间里抹到了丈夫剃须刀上的,又是他为女病人在印度行前注射了某种致病药剂。然而,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此事。
德斯帕上校则是跟着老师到非洲原始丛林寻找植物标本,老师的妻子非常年轻妖娆。在某个黄昏,老师被枪击,死在河边上。对外宣布是高烧而死。后来这件事被一个抬尸体的传了出来。
洛里默太太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她非常冷静、有逻辑,据说她用毒药毒死了出过轨的丈夫。
安妮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总是怯生生的,据说她在某家作女仆时,主人因为吃错药而毙命。
翻开这些人的过往,就像暴风雨翻开满树的叶子的背面,阴暗光线下,那种惨白特别叫人心惊。他们每个人都和夏塔纳不熟——而且夏塔纳曾在不同的场合向他们暗示过,他知道他们的秘密——但还是参加了晚宴。罗伯茨需要这样高规格的社交支撑门面,德斯帕要在这样的宴会上调剂一下紧绷的神经,洛里默太太拒绝不了桥牌游戏,而安妮很喜欢宴会上的精美食物。
随着一步步深入调查,洛里默太太的美好(洛里默太太丈夫很凶残;为保护安妮,她承认她是凶手),德斯帕上校的正直(老师的女人不安分,按着德斯帕的手枪射杀了教授)展现出来,安妮和罗伯茨医生则是披着人皮的狼。作品试图传达给我们的是:生活的不平静有时起于一个小小的贪念。罗伯茨医生贪图女病人的美色,安妮作为年轻女孩,也许因为出身贫困,长期在浮华都市中做女仆,她养成了小偷小摸的毛病,某次不小心被主人发现,主人要对她责罚,然而,她先下手为强,换掉了主人药瓶。随着时间流逝,她变得越来越有恃无恐,这次顺走了侦探专门用来试探她的长丝袜。透明容易坏的长丝袜在那个年代只有贵族消费得起。
那么,他俩到底谁是杀死夏塔纳的凶手,喜欢的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他们平日一个轻松活跃一个安静软弱,然而,一旦觉得某人威胁到自己,他们不是因此反省自身不足,而是露出狰狞面目,制造意外,然后巧妙逃脱法律的制裁。值得注意的是,罗伯茨并不贪财,因为他凭借不错的医术就可以跻身上流;而安妮总遇到对她不错的主人。或许可以这样说,假若他们没有升起那一点点贪念,他们便不会使自己处于危险境地,他们就可以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
而死于非命的夏塔纳,他在宴会开始,有意无意地透露了一些信息:比如毒药是女人的武器;一定有很多女人偷偷下过毒,结果一辈子没被发现过;医生也有很多机会;枪支走火制造意外事件。这些话几乎把每个人的隐秘都揭露出来了,导致凶手感觉危险,从而选择铤而走险。事实上,谁都不可以扮演上帝或试图操控他人命运的恶魔,这是一种十分危险愚蠢的贪念。
《底牌》中的人,或者说阿婆笔下的人,离我们很远,但我们又会惊讶地发现,其实离生活很近。我们喜欢阿婆,到底喜欢她的什么?她不仅给了我们推理的乐趣,还总给我们一些生活上的小小的启发。这是其他推理小说所不具备的属于阿婆独有的情怀。她还喜欢在小说里做一下媒人,促成一对漂亮的女孩和帅气的男孩的爱情。《底牌》中也是如此。这或许反应了阿婆对读者心理的精准把握,同时也是一个女作家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浪漫想象和美好祝愿。
福利还有很多。四个和侦探有关的人之中,有一个类似阿婆自画像的奥利弗太太。奥利弗太太是一个写侦探小说的女作家。阿婆说,这个女作家“喜欢把大把的头发向后靠拢,在后脑绾成一个大髻,有时候又突然梳圣母玛利亚的发圈,或者干脆放任满头卷发松松垮垮的堆着,而那晚,她居然梳了刘海”。忍受不了生活的平静,只好借助发型点缀。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小办法。她的怪癖是吃苹果,胖胖的,话又密,对真实发生的案件总爱用想象力来下判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