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甜美的是爱情，最苦涩的也是爱情。 —— 菲·贝利
引言
《仙剑奇侠传》，一个90年代的游戏，也是中国游戏玩家们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
一部95年的游戏，一次席卷全国的仙侠热，一场义无反顾的问情之旅，一段无法抹去的情怀。仙剑的成功离不开它正确的出现时间点，离不开它刻骨铭心的剧情，离不开那段余音绕梁的《蝶恋》，更离不开那两个让玩家们魂牵梦萦的女主角：赵灵儿和林月如。
时间过去了二十余年，但是外柔内刚的赵灵儿和外刚内柔的林月如却仍未被遗忘，她们对于李逍遥来说，是一生挚爱，更是一生之痛。这种痛爱所带来的的刻骨铭心，唯李逍遥心里自知。
而在游戏之外，玩家们对于李逍遥究竟和谁才是真爱的话题，却从未间断过。甚至在很多年前的官方手游《新仙剑奇侠传》中，就毫不避讳地出过一个“灵月之争”的活动（如图0-1），一探玩家的抉择。
图0-1：官方手游“灵月之争”活动
那么这场经历了两个年代的争论，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壹·起因：游戏之外
“仙剑是在一个特殊背景下由一群特殊的人用特殊的方式做出来的一个很特殊的游戏。”——姚壮宪
图1-1：”仙剑之父“姚壮宪，也称姚仙
在90年代中期，日本RPG（角色扮演游戏）游戏席卷全球：相信从那个年代过来的老玩家们都深有体会：无论是《勇者斗恶龙》系列游戏，还是《最终幻想》系列游戏，我们都可以在全日文的情况下玩通关——虽然自己连半个日文都不认识。
RPG游戏在那个年代的魅力值，可谓是时代巅峰状态。
但是在中国，有一个靠着独自开发《大富翁》系列作品而获得成功的男人对现状表示了不满——他想打造一款属于中国人自己的RPG大作。这个人就是仙剑之父姚壮宪（如图1-1）。后来他和编剧谢崇辉、作曲林坤信两人组成了一个游戏小组，也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狂徒创作群”，三人风风火火地打造了一年《仙剑奇侠传》。
图1-2：95版《仙剑奇侠传》，封面为赵灵儿和李逍遥。
据谢崇辉本人所述，姚壮宪是一位“白天写程序，晚上写剧本，半夜画图”的全领域神人。正是因为如此，姚壮宪在开发游戏的一年中，由于缺少陪伴，痛失了自己的初恋女友。带着这样的心伤，他将自己的感情投入到了游戏之中，打造了一位深受玩家喜欢的女性角色——赵灵儿（如图1-2）。
在姚壮宪的仙剑观中，灵儿是爱人，月如是情人，阿奴是红颜知己。所以他所安排的最后结局是：灵儿失去了肉体，月如失去了灵魂，而最后灵儿的灵魂附在了月如的身体上，在雪地里，抱着忆如等待李逍遥的归来。
而作为编剧的谢崇辉则秉持不同看法，他认为两个女孩都有自己独特的灵魂，而且他个人更偏爱林月如，不容存在那样凄惨的结局。因此在争论之后，游戏结局就成了仙剑问世以后玩家所看到的那样——既不明说，也不暗示，一切就在林月如的微笑中结束，给了玩家无限的遐想。
图1-3：《新仙剑奇侠传》游戏结束时的CG动画截图
到了2001年，大宇资讯发布了《新仙剑奇侠传》（如图1-3），该作是95版、98版老仙剑的重制版本，一经发售，广受好评。老玩家们在该作中找到了昔日的情感，新玩家们也体验了这个来自上世纪国产游戏佳作的魅力。而如今已经快沦为贬义词的“情怀”二字，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并广为传颂的。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重制《新仙剑奇侠传》的负责人，正是当年为老仙剑编剧的谢崇辉本人。因此在《新仙剑奇侠传》中，增加了许多关于林月如的情节，更为赵灵儿与林月如各自设置了单独的隐藏结局。但是两个隐藏结局最后都会画蛇添足地加上一句“这一切都是梦境”，将玩家最后的感动击个粉碎。事实上，游戏是为了后来《仙剑二》的剧情做铺垫而告诉各位玩家，真正的结局只有一个。但如此奇怪的做法，还是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图1-4：谢崇辉本人的微博背景图，一看便知其一生挚爱是谁
而到了《仙剑二》的开发阶段，依旧是由谢崇辉领导的开发团队进行。但事与愿违，传说他接到了姚壮宪的电子邮件，称仙剑是自己的毕生心血，希望其考虑考虑自己的心情。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我并不知道，但是谢崇辉带着团队集体出走却是事实，留下的烂摊子是彼时已在内地的姚壮宪飞回台湾后收拾的也是事实。但由于时间仓促和主创谢崇辉的缺失，让这部作品最后看起来不伦不类且漏洞百出，被批为赶工之作（如图1-5）。
这次失败让《仙剑》这个招牌险些毁掉，虽然由后面姚壮宪带领的创作团队用《仙剑三》扳了回来，但是作为灵儿派的姚壮宪与作为月如派的谢崇辉之间不对付的印象，就深深地流入了玩家们的心中。本身灵儿派和月如派的玩家就水火不容，加上两位祖师爷的这一段轶事，更是将情感投射到了游戏之中，形成了更加轰轰烈烈的灵月之争。
图1-5：《仙剑奇侠传二》
那么究竟为什么在同样的剧情下，各位玩家（特别是男性玩家）对赵灵儿与林月如谁是真爱会产生争执呢？
贰·李逍遥：男人自我的投射
翩翩潇洒美少年，灵岛求药结仙缘。
千里崎岖不辞苦，仗剑江湖为红颜。
李逍遥的真爱到底是赵灵儿还是林月如？这必须从李逍遥本人谈起。
《仙剑奇侠传》中的男主角李逍遥是一个住在偏远小渔村中的少年，从小游手好闲、好高骛远，企图学得一身好功夫，行侠仗义走江湖（如图2-1）。但他对婶婶养育之恩的感激、对门口要酒喝的乞丐（酒剑仙）的怜悯之心、与村子中所有角色之间的各种互动，都充满了人情味。正是如此细腻的刻画与表现，才让李逍遥这个角色在我们心中活了起来。
试问，哪个男人在年轻时看了各种武侠作品之后，不和他一样想当个行走江湖的大侠？
图2-1：企图学会一身功夫行侠仗义的李逍遥
行侠仗义不成问题，但是对于一个正常男子来说，最大的难题就是——两个真命天女摆在你面前，你到底要选谁。如果我们仔细品味游戏的剧情，不难看出，李逍遥至始至终都没有做任何选择，而是顺应天命，顺其自然。
在京城时，曾在苏州给李逍遥算过命的道士，再次给了李逍遥一条箴言（如图2-2）：
“魔非魔、道非道，善恶在人心；欲非欲、情非情，姻缘由天定。”
前半段是在说赵灵儿蛇身善心，后半段则是说让其顺应天命。
图2-2：再遇道士，李逍遥再获箴言
顺应天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现实生活中，因为肉体出轨的男人不计其数，这属于私生活不检点；而因为爱情而出轨的男人，就会被称之为渣男——美其名曰为了真爱也不能让其逃离道德的枷锁。但是，为什么李逍遥从来没有被人称之为渣男过呢？
这就要说到一个关键的道具了，就是那颗引发一切故事的忘忧散（如图2-3）。
如果没有忘忧散，那么《仙剑奇侠传》的剧情绝对不会那么经典，且绝对会沦为一部“论世俗婚姻与真实爱情之间的矛盾”的狗血故事。正是因为了有了忘忧散，忘记了与灵儿有夫妻之实的李逍遥在经历了一切之后对月如的情感才显得那么真切，爱上了月如之后去救出灵儿的最后记忆才回复才显得那么令人痛彻心扉，而且他甚至还来不及思考，月如就匆匆离他而去。
没有了道德枷锁的批判，李逍遥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对月如的相濡以沫日久生情也好，对灵儿的知恩图报保护欲望与责任心也好，都才显得那么真实。这两股力量在游戏中并没有任何抵抗，反倒是融为了一体，相辅相成。
图2-3：李逍遥将上仙灵岛取药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李逍遥是男人自我的形象投射，亦是男人真心的真实写照。所以真爱是谁，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独特的投射，不是姚谢二人能决定的，更不是你我一两句话就可以决定的。每个男性玩家在玩游戏的时候，都会将自己代入李逍遥这个角色，并且投入至深的感情在其中，所以才会对自己的决定不容置疑——我更喜欢谁，就代表李逍遥更喜欢谁。
这就是灵月之争出现的根本原因。
叁·赵灵儿：奉献
仙灵岛上别洞天，池中孤莲伴月眠。
一朝风雨落水面，愿君拾得惜相怜。
在《仙剑奇侠传》前期，李逍遥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对灵儿做的一切都是被动的。
在水月宫，和赵灵儿的结合是在姥姥的威逼下就范的；在苏州城外，李逍遥被林月如刺伤险些丢了性命，赵灵儿使出浑身解数将李逍遥救活，事后李逍遥对灵儿的一段誓言，更多应为感激之情（如图3-1）。而后灵儿各种消失，李逍遥义无反顾地找寻，更多都是出于他源自内心的侠客之道义，而非男女之深情。
图3-1：苏州城外，被救活的李逍遥对赵灵儿发誓不让她孤苦伶仃
灵儿面对李逍遥种种反常行径：比如在外人面前称自己还没成亲也好、对自己不像夫妻般亲切也好，她全部选择了隐忍——即使她对李逍遥吃了忘忧散的事情毫不知情。
赵灵儿的关键词是奉献，她无时无刻身体力行在执行着自我牺牲与奉献：
- 在水月宫中，对于这个初次见面就偷自己衣服的毛头小子，她却在姥姥面前百般维护，结果却是自己成了这个人的妻子；
- 后来同李逍遥到了林府，眼见李逍遥就要成为林家女婿，却也不吵不闹；
- 在锁妖塔，见到李逍遥和林月如二人已经相爱，也毫无醋意（如图3-2）。她爱李逍遥，只要他快乐，她愿意成全。
图3-2：被救之后有的只是感激
所以赵灵儿才一次又一次地离开或者推开李逍遥：在水月宫初夜之后放李逍遥离开去救自己的婶婶；面对林天南质问自己和李逍遥是什么关系时表明“我可以一个人去苗疆”（如图3-3）；无奈因为雄黄而变成女娲模样了之后，又以离开作为成全；后来三人遇到石长老一行人，又以保李逍遥安全为前提和石长老离开；最后击败拜月教主以后，为了保护众人，与水魔兽同归于尽，彻底离开了李逍遥。
图3-3：愿意成全李林二人的赵灵儿
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奉献成了灵儿一辈子的关键词。
肆·林月如：执着
刁蛮少女贵千金，比武招亲动芳心，
盼能与君长相依，结伴江湖侠侣行。
林月如绝对是和赵灵儿截然相反的一个人，她不懂何为退缩。
图4-1：大方且大气的林月如
在比武招亲会上，亲自要求李逍遥上台比武，输给李逍遥之后，便死心塌地跟着这个傻小子浪迹天涯，丝毫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她的爱是浓烈的、是直接的、是猝不及防的。李逍遥作为一个尚未见过世面的男青年，在被林家一顿折腾之后，满脑子疑惑：“你当真要嫁给我？”林月如既不害羞更不怯场：“不是我要嫁给你，而是你入赘我们林家。”（如图4-1）
三言两语，将这个来自小渔村的小青年给唬得无话可说。
林月如说话从来都是直接的、真情实意的，所以李逍遥在她的身边是惬意的、放松的——所以才会有“偏偏就有些千金大小姐，喜欢吃土土的包子”这样的词汇从他嘴里冒出来（图4-2）；而林月如的性格则是冲动的，是她在苏州城外刺了李逍遥一剑，是她在比武招亲时强迫李逍遥上台，是她强行跟随李逍遥去找灵儿，是她在京城之外拒绝了父亲的挽留，也是她的主动，让李逍遥一路走来，最终在京城尚书苑后山前看清了自己的真心。
图4-2：只有面对林月如的时候，李逍遥才会痞得不行，开启情人斗嘴模式
所有的男人都会摇摆和怯懦，但是月如的执着击碎了这一切。月如对爱情的执着，体现在她妄图知道自己究竟可以爱到什么程度，曾经她问过李逍遥为什么执着于赵灵儿，接下来的对话却让她下了一个决心：
李逍遥凝望天际，看著浮云变幻：「我也不知为什麼？初识时就觉得跟灵儿的缘份很深，况且…我在苏州挨你一剑时，灵儿舍命救了我，我曾经对天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林月如低垂的眼帘睫毛微颤，幽幽说道：「舍命吗…？李大哥…你真是重情重义。」心中似乎暗暗下了决心。
而她下的这个决心，让她最终在锁妖塔下，消香玉陨。
图4-3：宁愿舍弃生命，也不远舍弃爱情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在执着地求证着自己的爱情。
结语：灵月本为一体
性格完全不同的灵儿与月如，却在性格上彼此交融。
面对天下苍生和自己安危，看似柔软的赵灵儿却能毅然牺牲自己，像极了月如的刚毅；在对李逍遥表达心意上，平时直来直往的林月如却变得温柔而羞涩：“而且……这样才能和你在一起。”（如图5-1），其婉约而隐晦的措辞又像极了天生文静的赵灵儿。
图5-1：在尚书苑后山前互诉衷肠的二人
看似娇弱的赵灵儿，在爱情上却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姥姥的许配、婶婶的托付，而苗族的关键人物也对其感情不做任何干涉，但她到了关键时候还是离开得义无反顾。反观林月如，虽然性格刁蛮且热情大方，实则在爱情上受到了不少的挫折，她对李逍遥的感情是不受家人所支持的，但她依旧爱得那么轰轰烈烈、爱得超越生死。
所以赵灵儿其实就是林月如，而林月如也就是赵灵儿，奉献中充满了刚毅、执着中饱含了温柔。她们都是男性对女性美好品德向往的集合体，彼此交融而又能和谐共处。
所以林月如在知道事实真相的时候，不会勃然大怒转身退出，而是完全接受了一切，并且坦坦荡荡地对赵灵儿交底：“你不会嫉恨我抢走了你的逍遥哥哥吧？”而赵灵儿更不会介意，因为她一心一意只想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好。
无论是姚壮宪还是谢崇辉，他们对李逍遥都是溺爱的，整个游戏中竟然没让他做出任何关于男女之情的选择，而是让他享受着这两名完美的女子对他那至死不渝的爱意，每一段感情都如此真情实意且令人唏嘘不已，所以才有了老玩家们心中那么多的情怀。
图5-2：赵灵儿最后和水魔兽同归于尽
灵月之争进行了20余年，但是丝毫没有意义。因为正如前文所述，《仙剑奇侠传》本来就是男性自己的投射与自己心底最完美的女性所投射出来的角色之间的感情，何不放下对女性审美的不同，仅仅享受游戏在我们青葱岁月时带给我们的浪漫？
现如今，偶尔听见《蝶恋》或者《情怨》的旋律，依旧感慨万千，我觉得这样的情怀，才是《仙剑奇侠传》带给我们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这里说一个不恰当的题外话：有玩家笑道，灵月之争真的是个笑话，因为真正笑到最后的，是在《仙剑奇侠传5》中的阿奴。突然想起一个网络名言：小孩子才做选择，你呢？
（本文由 @逗比鲨鱼哥打游戏 原创，严禁抄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