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人问,有没有什么“看完就上头”的剧?
有啊!必须是韩剧《顶楼》啊!
说这部剧“上头”,完完全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种“上头”的感觉,有人打了个比方——
“咆哮教主”马景涛大家都知道吧?一个马景涛已经让人耳膜受不了,《顶楼》里无论男女,不管老少,全员“马式咆哮”,间或夹杂着砸碎窗户、砸碎桌子、砸碎一切顺手能操起东西的声音。
这还是“上头”最表面的层次。这部剧悬念之莫名、反转之刻意、动机之无聊,前几集明明死掉的人,说活过来就重新出现了,上段剧情还是狭路相逢的冤家,转眼竟然结婚了——剧情就像坐在过山车上,转了一圈,连着一圈。
其实这部剧开播之初,是被寄予厚望的。一群住在豪宅“赫拉宫”顶层的富人,和一对底层母女的恩怨情仇,这种典型的韩剧模式,是不是让人想起了8.8分韩剧《天空之城》,想起了戛纳、奥斯卡两度封神的《寄生虫》?
想多了。
这大概是《顶楼》第一季豆瓣评分高开低走,最后定格6.5的原因。
神奇的是,第二季狗血加量,分数却不降反升,最后落在7.7分,第三季正在快马加鞭赶来的路上。
估计是普通观众心血管受不了纷纷弃剧,留下来的全是真爱粉。
点开《顶楼》的主创名单后,赫然发现许多熟悉的面孔,这就是一份宝藏名单啊!
这份名单里,究竟藏着哪些韩国影视的财富密码?
“狗血酵母”
先看《顶楼》的编剧。
看韩剧为啥先看编剧?
因为韩国编剧地位很高。
韩国编剧地位之高,高到可以左右导演和演员的人选。因为韩国影视业笃信剧本是一剧之本。
相比之下国内的编剧真的低到尘埃里还开不出花来。有年轻编剧抱怨,新晋流量小花就敢带人现场改词。
《顶楼》编剧,金顺玉。
说到这位编剧,就不得不提一部由国内宽容度最高、市场化最彻底、最能来事儿的湖南卫视推出的一代现象级神剧《回家的诱惑》,改编自韩剧《妻子的诱惑》。就连这部电视剧被网友称为“战歌”的主题曲《无法原谅》,都是韩剧原版填词而来。
《妻子的诱惑》汉化版《回家的诱惑》,由韩国演员秋瓷炫出演
《妻子的诱惑》正是金顺玉的作品。
《回家的诱惑》68集,听上去很吓人了。金顺玉的原版《妻子的诱惑》,129集!
虽然人送封号“狗血酵母”,但金顺玉的作品豆瓣评分多在7分上下,质量不差。
就像网友评价她那样,“你永远猜不到金编剧下一步会如何神反转,又狗血又上瘾,欲罢不能,欲拒还迎。”
“狗血”其实是初代韩剧的底色,20年前也意味着“情节曲折”“精彩好看”。
很多80后的韩剧初体验,来自1997年的《天桥风云》。当时国内很多年轻男女,都为剧中三人情感纠缠哭得缠绵悱恻。
如今回头再看,这部剧的剧情基本架构其实就是经典的《王子复仇记》嘛。可这种古典悲剧的架构放进韩剧,就拍出了一种“宅斗”混合“虐恋”的狗血气势。
2000年上档的《蓝色生死恋》绝对是韩剧史上的里程碑。
当初国内很多家庭,是租借VCD看完的。如今回头看这部号称“看哭全亚洲”的韩剧,其实有点尴尬。比如其中一幕:少年恩熙身体发育,哥哥俊熙在家里追着要看她的胸,父母居然在旁笑成一团……
《蓝色生死恋》让宋慧乔一炮而红,后续诸多作品让其在国内保持很高知名度
错换人生、痴情男二、不治之症——《蓝色生死恋》可谓韩剧“车祸、失忆、绝症”的“样板间”。2002年的《冬季恋歌》,2003年的《天国的阶梯》,以及许许多多已经记不起名字的韩剧,纷纷在这一招牌套路下粉墨登场,在收视率上披荆斩棘,逐步取代上世纪90年代由《东京爱情故事》《悠长假期》等一系列优质剧集为日剧在国内打下的江湖地位。
只是如今再看,豆瓣评分8.2的《蓝色生死恋》口碑绝对不敌9.4分的《东京爱情故事》——你无法否认狗血套路很能调动观众情绪,但就像红烧肉美味却不宜多吃。
巅峰即绝唱
到新世纪第一个十年的后期,韩国偶像剧逐步向轻松励志路线发展,原来的“狗血”系则与家庭剧结合——金顺玉正是代表性人物。
金顺玉的作品一般都不短,等闲50集起。2007年,时年36岁的金编剧推出《那样也喜欢》,138集;2010年《微笑的妈妈》,50集,而且是周末剧;2014年,同样是周末剧的《来了!张宝利》,52集。
金顺玉的作品收视率都不错,其中《妻子的诱惑》《来了!张宝利》和《我的女儿,琴四月》在韩国获得了超30%的极高收视率。
《顶楼》再续金顺玉的辉煌战绩,第一季单集收视逼近20%,第二季达到24%,制霸各榜单。
这种在韩国很受欢迎的家庭狗血长剧,在同为“亚洲四小龙”的我国宝岛台湾同样风靡,而且更极致。《台湾霹雳火》285集,《家和万事兴》275集,《夜市人生》410集,从2009年一直演到2011年,收视率高得吓人。那些大陆观众熟悉的台湾偶像剧,论收视率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台湾媒体总结的“卖座老梗”里,坠楼、车祸、失火、身世之谜、婚礼、发疯、争产……熟悉的配方,在《顶楼》里一网打尽。
《大长今》让中国观众看到韩剧的另一面
随着千禧年后通过偶像剧打基础、《大长今》等品质剧集立口碑,韩剧和台剧试图联手攻占中国大陆市场,《回家的诱惑》就是代表——金顺玉的原版之外,核心主创是中国台湾导演林添一+台湾编剧简远信。
此二人的剧目,听名字就能嗅出隔夜饭的馊味——什么《百万新娘》什么《百万新娘之爱无悔》,哪怕历史题材,也能拍出一种没走出自家小院的闭塞感。比如二人合作的《新洛神》,主演英俊小生杨洋的铁粉想夸都烫嘴,角色一言不合就开唱,豆瓣评分3.7。
好在大陆观众眼睛雪亮,《回家的诱惑》巅峰即绝唱。
不要抱怨大陆的剧集太长,看看这些,大陆恐怕唯有《乡村爱情》系列或可一战。
这样的剧之所以在韩国和我国台湾地区风行一时,有人觉得跟“亚洲四小龙”崛起方式有关——当时他们的经济从家族作坊起步,因此对“家族争霸”有执念。
同期的大陆电视剧,早期童年阴影《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稍晚一点的《中国式离婚》,以及后来的《新结婚时代》《双面胶》《蜗居》,虽然也有凤凰男孔雀女以及婆媳大战,结局不乏惨烈,但基本还在“就事论事”,没有“我家有皇位要继承”的观感。
据说,如今台湾乡土剧也已收视疲软,一大原因是韩国偶像剧和大陆制作精良的古装剧占据八点档。
品质才是硬道理啊。
越洋淘金
《顶楼》里的主角千瑞琎,很多观众觉得演员“贴角色”。
千瑞琎何许人?心狠手辣又偶有人情味,虽然编剧总让她在关键时刻智商掉线。
演绎这一角色的女演员,轮廓分明,目光锐利,暗暗蓄着一股狠劲。
一看演员表,金素妍。
很多80后记忆中的金素妍,跟宋慧乔有点撞脸,早期她俩还在《顺风妇产科》里演过姐妹。但金素妍比宋慧乔五官更凌厉,有种“独立大女人”的美丽。
金素妍是最早一波到中国淘金的韩国女演员。
2000年她和蔡琳出演《夏娃的诱惑》,以其御姐气质扮演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二。这部剧让她和女一蔡琳双双走红,前后脚进入中国市场——
蔡琳2004年出演大陆电视剧《情定爱琴海》和古装剧《杨门虎将》,后来干脆嫁给大陆演员高梓淇,去年刚曝出离婚。
相比之下金素妍在大陆作品虽少,但起点很高,参演作品包括徐克导演的《七剑》,搭档是甄子丹、黎明、杨采妮和张静初,以及后来的“颜王”孙红雷——即使现在,这样的卡司也是顶配。
时至今日,当年《七剑》的主创阵容仍然可谓“顶配”
那时的中国电影,喜欢加入一个韩国美女。《七剑》里有金素妍,同一年成龙的《神话》里就有金喜善。
但这些韩国女演员在大银幕上的发展,总不如在小荧屏顺遂。名气再响,也基本是“一片游”。《七剑》豆瓣评分只有5.9,金素妍再没拍过中国电影;《神话》即便有《饮食男女》《卧虎藏龙》的编剧王蕙玲和影帝梁家辉加持,也不过6.7分。再出现在中国大银幕上,金喜善已经在豆瓣评分只有3.9的《战国》里给景甜作配了。
《战国》开机时的景甜(右)与金喜善(左)
网上流传韩国媒体报道的韩国女星片酬排名,榜首是去年在网飞大热剧集《王国》最后惊鸿一瞥的全智贤,单集片酬8.39万美金,折下来人民币54万元左右。
之前那位因代孕被强制下线的国内女星,跟前夫的财务官司刚刚二审胜诉。期间,她被前夫律师曝料“一部电视剧1.6亿元片酬”。
按照全智贤的片酬算,她得演296集,14部《来自星星的你》。
可这位下线女星连台词都含混不清,能跟全智贤比吗?
一些制作人也抱怨,现在的明星收费太高了。一档综艺节目,过去一期的制作成竟然可以低至5位数。因为明星带宣传出场,一般象征性收费。如今制作费涨了数百倍,60%是明星拿走了。
问题是他们贡献的演艺品质,对得起这么高的价码吗?
就算有粉丝买单,但影视剧综艺节目是商品更应是作品,总要留下点什么吧?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顶楼》另一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是暴发户姜玛莉。
跟很多人记得金素妍的名字却对不上脸不同,姜玛莉是观众看脸似曾相识却总想不起名字。
一看演员表,又惊了——申恩庆!
2001年,《我的野蛮女友》横空出世,风靡亚洲。
凭《我得野蛮女友》走红的全智贤,作品不多,但至今仍是一线
那一年,还有一个角色人气能跟“野蛮女友”抗衡,形象又相得益彰,那就是《我的老婆是大佬》里又飒又温情的黑帮大姐头。
那个角色也是申恩庆扮演的。《顶楼》里的姜玛莉,全然不复老婆大佬的酷飒气势。这个靠搓澡和炒股实现阶层跨越的暴发户,身形笨拙,脸颊的肉下垂,一头乱糟糟的黄卷发像理不顺的枯草,即便有钱了,在那些更有势的人面前总是底气不足。
这竟是同一个人
尽管全员咆哮,但明显申恩庆的演绎技高一筹,精明中带着自卑,浅薄中又带着狡黠。
活灵活现地演绎姜玛莉,大概因为申恩庆本人的人生比角色还要狗血。
少年出道,赚到的片酬全给经商失败的父亲还债;就在20多岁屡次获奖、前途看涨时,23岁的她因酒驾被判缓刑。
但低谷期持续不就,一年之后的1997年她就凭借电影《娼》拿下18届青龙奖影后,2001年拍出爆款《我的老婆是大佬》爆红。
然而就在拿下当时最高片酬拍摄该片续集动作戏时,她的眼睛被木屑刺入,没有及时治疗最终导致一只眼睛失明。
后来,便是结婚离婚、儿子身体不佳、欠下巨额债务等一系列负面新闻,持续至今。
即便丑闻缠身,她仍然有戏演。2018年底她接到同样由金顺玉担任编剧的《皇后的品格》,再接档出演《顶楼》,观众都买账。
每一次把申恩庆拽出泥沼的,都是她的专业——演技好。
比如让她第一次“渡劫”的电影《娼》。这部电影的导演是林权泽——1936年出生的林权泽,“韩国国宝”已不足以形容,他简直是韩国影视业的活化石。
林权泽(右)堪称韩国影视业的“活化石”
2000年,“韩流”正在刮向亚洲之时,林权泽带着《春香传》来到戛纳——这是韩国电影首次入围戛纳。
要知道,1993年我们的《霸王别姬》已经拿到金棕榈了,并陆续贡献出一个最佳导演(王家卫)、两个影帝(葛优、梁朝伟)和一个影后(张曼玉)。
俱往矣,这些都发生在2005年以前。后来中国电影在国际影坛最抢戏的,莫过于美丽毯星了。
张曼玉是迄今唯一的华人戛纳最佳女演员
如今看来全面发展的韩国影视娱乐产业,起飞才不过这20年时间。从“狗血”韩剧起步,韩国影视有金顺玉的高收视剧集,也有《信号》《秘密森林》等高口碑剧集;有《熔炉》《素媛》这样反思社会、推动变革的电影,也有《釜山行》《王国》这样风靡海外的爆款;有《寄生虫》这样的“奖项收割机”,也有《杀人回忆》这样的无冕之王。
《寄生虫》的导演奉俊昊在戛纳
我们能创作出什么呢?
不要觉得我们的市场足够广阔,已有“百亿票房演员”,出不出圈不重要。让世界了解我们,不能只靠孔子、功夫和左宗棠鸡。
要征服巴别塔,就要进入他人的语境,讲我们自己的故事。
栏目主编:施晨露 文字编辑:简工博 题图来源:新华社(资料图片)
来源:作者:竹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