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狐首經》的成書年代與流傳
1、《狐首經》的初次整理:郭璞《葬書》的來源
明代胡汝佳刊布的《狐首经》影印本
《狐首經》,文辭古雅,明胡汝嘉以為“此經之作,當秦漢而上”。郭璞《葬書》中的“經曰”,就是“《狐首經》曰”。簡略本《狐首經》有“地枝十二”。“支”,出土秦漢簡牘有寫作“枝”者,枝就是表木,省作支。《狐首經》說:“丘陵為牡,谿谷為牝”,牝,北也。谿,徯徑,天文之經線。《道德經》之谿谷,同此義。所以郭璞“斷簡中得《狐首經》”的說法,是可靠的,保存了簡牘中的“異文”。
當時稱“斷簡”,可見其壞爛不全,入土時代必定在秦漢或者更早。郭璞古文字造詣極深,著有《爾雅》註,幸而如此,這次出土的簡牘本《狐首經》經郭璞整理,才能流傳至今。這是一次不亞於“汲冢竹書”、戰國《楚帛書》出土的歷史事件。
郭璞《狐首經序》說:“地理之法,原于赤松子《青囊經》,今復不見。”并進一步推測說,《狐首經》可能是赤松子《青囊經》一類的書。經對比,《葬書》的“經曰”文字,確實出自《狐首經》。即,郭璞得《狐首經》後,整理闡述的文字,稱為《葬書》。
其後,宋張子微說《青囊經》出自漢代董叔平,“至晉郭璞得而祖述焉”,認為郭璞《葬經》是闡述《青囊經》而成。
考《狐首經》的主體內容,與《周禮》《史記》《漢書》《山海經》《河圖擴地象》等可以相互印證。考慮到《周禮》中有天官冢宰、冢人、墓大夫之職,春秋戰國之際,官學散為私學之後,墓大夫之書無聞,豈非就是《狐首經》、《葬經》之濫觴?所以說,明代胡汝嘉以為本書出自“秦漢而上”,這個結論是沒有問題的。明初宋濂以為“秦漢之間,官有其書而不行之民間”,四庫館臣以為古之《葬经》出自《周禮》冢人墓大夫之職,皆甚確。
那麼,為何郭璞、張子微口中的“《青囊經》”會是《狐首經》呢?
2、“青囊”的名稱由來:文化的穩定性
據《晉書·郭璞撰》:“(郭璞)從河東郭公受青囊中書九卷,遂洞天文五行卜筮之術。”則河東郭公的一套術數書籍,稱為“青囊中書”,既非赤松子《青囊經》,也非簡牘本《狐首經》。
郭璞注《尔雅》明刊本
原來,“青囊”即黑布袋子,秦尚黑,所以秦漢之間,用黑布袋子盛放的書籍,皆可稱為 “青囊書”。晉代葛洪《抱樸子內篇》說黃帝“相地理則書《青烏》之說”。傳說魏之華佗,也有名為“青囊”的醫書。可見從秦漢到魏晉,“青囊”“青烏”是巫醫類書籍秘本的通稱。此類書籍,目前有讀本傳世的,還有《漢青烏先生葬經》、《青烏經》、《九天玄女青囊海角經》等。
“青囊”即黑布袋子,“青烏”即黑色烏鴉(烏鴉代表喪葬文化),“青”字旗其實意在表明文化的傳承譜系關係。所以“青囊經”的作者,有神農時期的赤松子,黃帝本人,黃帝時期的九天玄女,秦朝的樗里子,有漢代的董叔平、河東郭公,一方面揭示學術來源,一方面用於紀念歷代學術先賢,“不忘其祖”,形成一種文化傳統。
署名漢代張良的《赤霆經》,可能也是為了表明與“赤松子”的傳承關係,這是一種文化記憶。《古今圖書集成》本《玄女青囊海角經》中有一段文字把著作權歸於“赤松子”,應該也是一種文化記憶。因有《青囊經》珠玉在前,唐代學者才發明了《錦囊經》的說法,“囊”字也暗示了《錦囊經》與“青囊”系的淵源。
既然如此,我們大可將“青囊經”視作歷代學者不斷傳承、傳播、完善的集體著作,自然也不必糾結於到底誰才是作者,畢竟古代只有“文化傳承”的意識,還沒有“著作權”的概念。
“五千年文明看山西。”山西運城聞喜,傳有神農時代赤松子的《青囊經》,擅長堪輿有晉代的河東郭公、郭璞和唐代的丘延翰,名門望族山西裴氏,從文化傳承的角度而言,是一件很合理的事。這也是地域文化傳承穩定的一種表現。
筆者藏有一個《葬經》鈔本複印件,題作《漢青烏先生葬經,晉郭璞作傳,名為葬書》,抄錄于清末民國。這個手鈔本,竟然保留了秦漢簡牘文字的異文,也算文化傳承穩定性的一個例子。
3、魏晉到唐宋:《狐首經》《葬書》的研究風潮
郭璞註《爾雅》序明刊仿宋版。郭璞古文字功底極其扎實。有《爾雅》《方言》《山海經》《穆天子傳》註
今本《狐首經》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之四獸,以古代天文區域劃分的名稱而論地形。四獸,來自古天文學。而在古天文學中,“朱雀玄武”固定下來的年代,大約在東漢魏晉期間,具體年代不詳。
魏之管輅,曾以四獸論地,四獸開始成為論地形的專門術語。可見本書在三國之魏,又經增補。筆者所藏“和刻本”《三國相傳陰陽(車/管)轄簠簋金烏玉兔集》三個版本:一個是天正六年(即一五七八年,時當明神宗萬曆六年),一個是寬文十一年版(即一六七一年,相當於明永歷年間),一個是明治年間版(一八五六年,相當於清咸豐年間)。從《簠簋》這三個版本,都有用“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等四獸論地形的章節,可以作為魏時四獸定名的確證之一。如此看來,天文之四象定型,當在魏以前,可能是東漢時期的事情。
簡略本《狐首經》有“戊己居中,八干輔旺”之句,蓋即《十方之圖》。《狐首經》:“陽清陰濁,陽動陰靜。”晉代葛洪所傳《清淨經》:“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講的是同一個道理。同樣的理論,見彝族《宇宙人文論》。《狐首經》說:“石為地骨,泉為地脈。”“山為形體,水為血脈”。晉代干寶《搜神記》說:“宅以形勢為身體,以泉水為血脈。”(今本《黃帝宅經》引)《狐首經》有“三田六脈”的煉氣術,與《黃庭經》同樣重視“三田”。晉代士族階層流行煉養功夫,葛洪煉丹,王羲之按《黃庭》煉氣,可以認定為是同一時代的文化。《狐首經》在晉代流傳于世,是有依據的。《狐首經》郭璞序,並非後人假託。
成書于唐代的《錦囊經》,《張說序》稱,開元十四年,唐玄宗召集僧一行、泓師、張說,一起研習“《青囊經》”,其研究成果,于開元十六年寫定,即《錦囊經》。今以吳藏鈔本《狐首經》與《錦囊經》對比,《錦囊經》就是《狐首經》的研究筆記,二者淵源關係確鑿無疑,可知當時研習的“《青囊經》”,實際上為《狐首經》。據《新唐書·藝文志》記載,僧一行著有《五音地理經》十五卷,“以人姓五音、驗八山、三十八將吉凶”(《郡齋讀書志》),則《錦囊經》主體內容與僧一行的學術主張無關。
唐代還有丘延翰得《海角經》獻給唐玄宗的記載。據《平陽府志·唐丘延翰傳》,丘延翰“于石室”得《海角經》,習之。《海角經》,即《玄女青囊海角經》之省稱,也可簡稱為《青囊經》。後來,丘延翰為山西聞喜裴氏葬墳,望氣者以為“聞喜有天子氣”,驚動唐玄宗,捕之不获,召之,丘延翰入京,獻《天機素書》等幾種書籍,時當唐玄宗開元年中。《天機素書》相傳為黃石公傳給張良的書,與《青囊經》是否為一書,暫不得而知。不過,唐玄宗得到丘延翰的《青囊經》後,召開研討會,撰成《錦囊經》。我們已知唐玄宗得到的《青囊經》就是《狐首經》,事實就很清楚了。故在唐代,《青囊經》就是《狐首經》。
《漢魏六朝一百三家集》之《郭弘農集》以為郭璞兵解成仙
目前已知的《狐首經》版本中,以吳藏鈔本為最優。這個版本的《狐首經》,未摻雜絲毫漢末魏晉流行的六壬步占、五姓之說,唐代中原興起之地卦、紫白說,可見其古早。署名之“古白鶴仙師”,傳說為唐末五代人。約抄寫于唐末的敦煌卷子中,有“白鶴仙師”符咒類隱遁法術,“白鶴仙師”確有其人。這是《狐首經》的又一次完善,故吳藏鈔本,內容豐富,為各本之冠。
後來魏晉相地術風靡於世,各種學說風起雲湧,因郭璞之故,《葬書》之名大顯,《世說新語》載郭璞為人造葬、晉明帝往觀的故事,可見郭之學術在當時造成的影響力。因郭璞的理論與實踐,堪輿術搖身一變成為“風水”術,從廟堂步向民間,蔚然崛起,而《狐首經》則漸漸無聞。偶有見之者,藏之秘中,唐玄宗出示“《青囊經》(即《狐首經》,見上文)”研討后,令收《錦囊經》“秘中”;又有竊取經書者,如郭璞“門人趙載嘗竊《青囊書》,為火所焚”,如唐末楊筠松趁黃巢之亂竊書出逃民間,成就了江西堪輿文化;或秘不示人,如北宋歐陽修家藏《狐首經》,元末明初亦有“劉江東家藏善本”《葬經》之流傳。
《狐首經》與《葬經》系列著作,隨著學術和實踐的發展,新成果的出現,時有完善、代有增補,傳到北宋末年,已經傳本極多、紛紛不一,所以南宋蔡元定刪訂《葬經》的事情。蔡之尊古、辟謬,對學術當然做出了貢獻;然而資料刪削之後,是否存在“誤刪”的情況,也不得而知。“一頁宋版一兩金”,蔡元定的工作,“去其十二而存其八”,當時刪去的“二十分之十二”,可能大多具有參考價值。
因《狐首經》在秦漢間以四言為主,後來歷代增補,也用四言,貫穿歷史長河的“四言堪輿詩句”,成為一個整體的文化現象。這也算中國人重視師法、尊古的一個案例。唐代李筌論“安營下寨”之法,仍用四言;直到宋代的《虎鈐經·山勢》篇,李思聰《堪輿總索》,還在使用四言體。這對分辨這些“四言堪輿詩句”的年代,有一定的幫助,也有造成了釐定其具體時代的難度。
因傳世已久,各家前後相因,歷代頗經增刪,《狐首經》的篇章次序已失,各種版本之間,篇章次第,內容詳略,差別極大。
這個匯校本,以唐末五代署名“古白鶴仙師著”的吳藏鈔本為底本。據明代胡汝嘉跋文介紹,該本係萬卷樓得之于歐陽修家,“《狐首經》,萬卷樓中一也,云得之於歐陽文忠公家,不知文忠公自何而得”,傳到明代,當有“神明護持”方不至於湮滅,其珍惜若此。今天還能看到《狐首經》這個版本,明代胡汝嘉出力翻刻流傳,功不可沒。
這次整理,可能有唐宋文字,應予刪除、亦有參考價值者,為保留原貌,暫存之,以免孔子刪削古書、蔡元定刪訂《葬經》,致令資料散失、後世褒貶不一爭論之紛紛也。
二、《狐首經》版本介紹
郭璞《山海經圖註》明代楊慎序,藏日本國立大學 圖書館
傳世版本,已得壹拾玖種,命名為《狐首經》者四種,《葬書》《葬經》《青囊經》《錦囊經》等拾伍種。後來又翻檢其他各種版本,所得不多,基本上不出以上拾玖種的範疇。
《狐首經》中,以“吳藏鈔本”為最優,故選為彙校底本。各本介紹如下:
○《狐首經十元》手鈔本影印件,署“古白鶴仙師著,華亭張受棋式之註,門人唐千頃同原校”。“千頃”誤鈔為“干頃”,當為千頃。《十元》者,即《天元》《地元》等十篇也,故《十元》二字,當為校錄時,于經名後記錄篇目之數字,如“《管子》八十六篇”之類。該件抄錄堪輿典籍數種,多鈐印“吳昭著”大楷印章(2cm*5cm),印泥並非硃砂,似乎為某種紅色水粉或者鋼筆水,有的鈐印痕跡不清,鈐印年代當不會很早。簡稱吳藏鈔本。該件,總抄錄堪輿典籍八種,多刊除後世文字不存,僅保留核心文字,刪繁就簡之甚,如《管氏地理指蒙》僅剩數紙而已。因屬註釋本,于本書體例不合,註文雖好,不宜納入。故吳藏鈔本,隨後當整理為系列書籍文檔,以便保存與流傳。該本抄錄錯謬之處略有,較通行本多出許多文字。該本小筆硬楷棱角分明,似仿宋體,筆畫繁難之字,兼用草書字體、俗字省簡,徑直改為通行繁體楷書,不出校記。以吳藏鈔本為底本,統攝各本。
○《狐首經》刻本影印件,版本不詳,前有胡汝嘉序,次之以郭璞序,篇末有胡跋。亦以《十元》為篇章次序。其中,篇首之胡跋殘損不全;篇末之《奇元》篇闕半,胡跋僅存末段,當為脫頁所致。今以此本為主要參校本,簡稱胡本。胡本篇章詳略、篇章內之文字次序,與底本不同,如吳藏鈔本《山元》下文字,胡本誤在《地元》下;吳藏鈔本,《勢元》《形元》後接《主元》,胡本《主元》在《勢元》《形元》之前,可知二者固非同一祖本。牽涉到版本源流,故胡本與底本之文字異同,盡量出校記,以保存資料。胡本章節之闕者,文字訛亂太甚者,則不出校記。
○《狐首經十原》,網絡文字本。“原”應該是可能是“篇”之行草、俗字的訛誤,又訛誤為“元”;也可能是“原道”之原;作“元”者,也可以理解為“元素”之元。今當“元素”義理解,不予改正。該本與胡本大體一致,可能是傳抄導致個別訛誤之字。錄版本以備考。
○《狐首經》刻本影印件,文較簡略,篇末按語云:“父母。吳天洪曰:郭景純《葬書》多出此經語。今撮其未載者錄之。此書可為地理之祖。”該本只載《葬經》所闕,底本不詳,稱簡略本《狐首經》。
以上各本,吳藏鈔本與胡本最詳備,故重點比較,發現二者祖本不同。
吳藏鈔本《狐首經》,似合併多個版本而成。前有晉代郭璞著《原序》,明代胡汝嘉《狐首經題詞》《狐首經跋》。其中《狐首經跋》,胡本置於正文之末,因缺頁導致缺失大半(胡本缺失內容,按吳藏鈔本計,每頁十行,缺兩頁多,總計二十二行半)。兩個版本中,胡汝嘉兩篇文章位置不同,可能是抄錄或者刻錄時,改變位置所致。可能胡汝嘉不止一次翻刻《狐首經》,以致出現兩個版本,詳略不同。
又,據胡汝嘉的跋文,他未見過署名“華亭張受棋式之註”的註釋本。可知胡汝嘉所見之本,與吳藏鈔本,並非同一祖本。胡本較吳藏鈔本簡略,更缺少部分篇章,篇章內文字次序,比較吳藏鈔本,也比較雜亂。不過,胡汝嘉所見,當時已經稱為“《狐首經十元》”,詳胡跋。
簡本《狐首經》與胡本近似,未發現篇章或行文次序之不同,顯然參考過胡本之底本。這兩個版本有淵源關係。
《狐首經十原》之網絡版,與吳藏鈔本比較,篇目未亂,不過闕失內容較多,與吳藏鈔本,有淵源關係。
這是題名《狐首經》的四個版本。其他參校本如下:
唐張說《锦囊经》(韩国图书馆藏)
○《錦囊經》,韓國圖書館藏刻本影印件,唐燕國公張說、僧泓師、僧一行註。該書分為上下兩卷,八篇:《氣感篇第一》《因勢篇第二》《平地篇第三》《山勢篇第四》《四勢篇第五》《貴穴篇第六》《形勢篇第七》《取類篇第八》。上下卷之末,分別標識“新刊地理全書郭璞《錦囊經》卷上終”,“卷下終”,卷末識“丙寅重刊”。觀其篇目,已錯亂失次,與明《天機會元》本篇目一致。此時《葬經》當為二十篇,此作八篇者,恐亦蔡元定刪定後之版本。細考之,該書疑點有數處:其一,該書註釋有蔡曰、陳曰。“以支為龍虎者,要若肘臂,謂之回抱。”註文:“蔡曰:四象以玄武為主”云云;“經曰:葬山之法,若呼谷中。言應速也。”“山囚水流,虜王滅侯”,注文亦有“蔡曰”。內文“山者,勢險而有也”,“天光下臨,地德上載”與“陰錯陽差為一兇”下之註釋,又別有“陳曰”。則該本雖然成書于唐代,南宋蔡元定刪訂《葬經》後,又經過整理,可以定論。
○《古本葬經》刻本影印件,版本不詳。
○《劉江東家藏善本葬書》,著明系“明吳澂刪定,鄭謐註釋”,有“洪武四年秋八月朔金華胡敘”,“張齊序”,“翰林侍講學士宋濂”序,“洪武四年辛亥十二月望日蘭溪吳沉序”,鄭謐跋。從吳澂校記、鄭跋來看,此本祖本蓋即蔡元定刪定本,分《內篇》《外篇》《雜篇》,到元末明初,再次根據傳世資料而次序整理,校正文字,略有增刪。此本簡稱劉本。
○《重鐫地理天機會元》,明顧陵岡彙集、徐試可重編,上海錦章書局印行。卷三《葬經》,題“晉仙師郭璞著,明地□顧乃德初集,潭庠徐之鏌重編”。該本篇目:《氣感篇》《因勢篇》《平支篇》《山勢篇》《四勢篇》《貴穴篇》《形勢篇》《取類篇》《附雜篇》,分目與網傳之蔡元定刪定本同,多《附雜篇》。此本簡稱《會元》本。
○《新編秘傳堪輿類纂人天共寶》,收錄《青烏經》一卷,題“秦樗里子”撰。該本為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清乾隆三十七年姚氏刻本,據《續修四庫全書》本影印件整理,簡稱《人天》本。
○《青烏先生葬經》,金丞相兀欽仄註,《古今圖書集成》本,簡稱《集成》本。
○《地理大全》,明李國木纂輯,《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影山西大學圖書館藏明崇禎三多齋刻本。該書分《內篇》《外篇》《雜篇》,與蔡元定刪定之三篇一致,題郭璞撰,李國木刪定。簡稱《大全》本。
○《繪圖地理直指原真》,清“康熙壬申歲嘉平釋子如玉徹瑩”序本,內載《古本葬經全篇》,題“晉尚書郭璞著,四明釋徹瑩註”,亦不知所據底本。部分段落,如“勢如萬馬”等論格局一段,與《古本葬經》全同,二者當有淵源關係;部份段落明顯為後人所改,如:“砂以左為青龍,右為白虎,前為朱雀,後為玄武。”四獸原論格局,這裡僅僅理解為“砂法”,可見必為明代達人之手筆。其局部次序,與《古本葬經》亦不同。簡稱《直指》本。
○《葬經箋註》,清吳元音撰,《續修四庫全書》影印浙江省圖書館藏,明建邑書林陳賢刻本,簡稱吳本。
○《葬書》,清葉九升《地理六經註》之一,影印本註“依詒義堂原本影印”,簡稱葉本。
○《葬書集註》,《十萬卷樓叢書》本,前有清末陸心源序,內文則署明代吳澂刪定、鄭謐註,蓋即祖劉本。註文部份有同於劉本者,有增加者,即所謂“集註”也。文字與劉本略有歧異,又不知誰所增減也,採之,簡稱陸本。
郭璞註《方言》序。明代刊本
○《改良地理正宗》,“湘陰蔣國宗城訂”,上海掃葉山房校印本。卷二有《葬書》,署“晉郭璞景純著,雲菴蔣國宗城氏註”。該本“古人聚之使不散,界之使有止”,下無“故謂之風水”句,而改在“經曰: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下。“形勢不經,氣脫如逐”句,“如”改為“於”;“若萬乘之尊”,改為“此萬乘之藏也”。此種改動甚為重要,既不知所據,亦存而不取。
○《葬書》“李本芳祖傳本”,網傳乃“二十篇本”。未見書影,查得TXT文檔,內文與通行本無異,而分為二十篇,分別冠以標題,非蔡元定刪定前之二十篇本,內文與習見本略同,無可採者,存而不錄。
○《漢青烏先生葬經,晉郭璞作傳,名為葬書》,清末民國手鈔本,有“吳昭著”紅色水墨鈐記。稱“吳藏鈔本《青烏經》”。該本底本不詳,其中“炁”“枝”等字,保留了簡牘文字的特征,十分可貴。前有“盤古混沌,炁萌大樸。分陰分陽,為清為濁。生老病死,誰實主之。”“大樸”即宋儒的“太樸”,秦漢簡牘“大”“太”為同一字。吳藏鈔本《青烏經》這一段文字,較《古今圖書集成》本更加簡練,似《集成》本據此發揮。鈔本卷末,有“卷山子”跋文。故此本作為重要參校本。這個鈔本,充分體現了文化的穩定性,令人驚異,自漢魏到民國,這個傳本竟然十分頑強地存活了下來,保有乃祖風貌。
○《葬書》,題“晉郭景純著”,清末民國手鈔本,有“吳昭著”紅色水墨鈐記。稱“吳藏鈔本《葬經》”。該本祖本不詳,經與各本比較,底本較優。如“五炁行乎地中”。“經曰:土形炁行,物因以生。”
○《赤霆經》,《四庫未收書叢書》《秘傳堪輿類纂人天共寶》本,題漢張子房撰。首論昆侖發脈,天下星垣,其次常見格局,其次點穴之法,雜以六壬遁甲之術,頗有可觀。簡稱《赤霆經》。又有台灣武陵書局版《赤霆經》,註明“張子房撰”,“大宋國師張子微傳”,細細讀之,存而不論。
以上各本文句,前後失次、顛倒錯亂比比皆是,當爲漢末傳本錯簡,再經各家增刪、編輯、乙正所致。以《狐首經》為綱,以各本《葬經》拾補《狐首經》,勝於後世各家之註《葬經》也多矣。
三、彙校凡例
《葬經》各譜系、各本辭句,擇優而錄,以免淆雜。各本序跋,凡可觀者,皆匯於正文前。《葬經》各譜系中的文字,多為唐宋間形成,與《十元》正文相關者,散在正文之下,互相訂正;其與《十元》正文無關者,亦不闕漏,或彙于篇目之下,或散在篇章之末,以見唐宋間之學術發展。
非《葬經》譜系,言形勢格局之四言,于本書文句之例合,可視作《狐首經》之余緒,眼目所經,隨手採擇,不無小補。又唐宋資料不少,限於本書體例,無關正文者,不能悉數採納,珠玉遍野,闕漏仍多。
正文中,方括號,表示應於刪除的文字;圓括號,存有價值的異文或校訂增補的文字。
正文,黑色四號字;引用各本文字,用藍色五號字標識;校語、按語,用紫色五號字標識,令眉目清楚。
四、感言與余緒
自癸巳年冬至著手整理此書,至今七年,细数之,凡九易其稿,期間又更換底本,繁瑣之處不少,日日伏案延頸而望之,如老龜之覷月,頸椎成疾。
往來師友中高人不少,或忙于庶務不睱于筆耕,或不屑于剪刀漿糊之小事。以余閒散,乃天假我手,完成此項彙校工作,自浙江大學古籍研究所畢業,已經十六年。生逢我國千年未有的盛世,才有可能憑藉信息高度發達的便利,收錄眾多資料和版本,完成這件工作。在古代,信息流通不便,私人藏書讀書廣見聞極難,要完成這件工作,是不可想象的事。所以,感恩這個偉大的時代,和各位師友師長的提攜指導。
同時,如果缺乏新中國建國以來考古工作的進展和簡帛資料的支持,我們論定此書“出自秦漢而上”,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多人云亦云。所以,也要感謝考古學界的諸位前輩。
歲矣云暮,日月薄西,吾亦將老。圓月皓皓兮其南征兮,清風容與兮婉婉,將疑余乎安之。客居陋室之默默兮,樞運天地之寧謐。時有新酒一杯,銅壺煮茶,月明星稀,鬧市聞犬吠,夙夜讀秘書。簡牘蒙塵兮蕪穢不治,資料滿室兮縱橫雜陳。當其書成,其樂也醺醺,其人也勉旃,心懷激蕩,誰與言之?深夜對酒,不敢放歌;青春作伴,復能幾何。既云芳草,豈無喬木。倘三皇其未遠,猶六龍之可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