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繁荣的年代
1997年,香港和内地的文化市场都受到了不小影响。回看那个年代,1997前后那几年其实算得上国产电影相当繁荣的时期,香港和内地都产出了不少经典的作品。
比如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张艺谋的《活着》,王家卫的《重庆森林》,周星驰的《喜剧之王》……实在是太多了。
那时候电影市场的风头实际上大部分还是在香港,内地的电影相对之下受到的关注并没有那么大,但出于一个蓬勃的年代,内地在电影上取得的成就一点不比港片少。
张艺谋和姜文,都是那时候很能拿得出手的电影人。张艺谋那时候拍了《红高粱》,拍了《活着》,已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变成了响当当的大导演。姜文那时候也拍完了自己的导演首部作品《阳光灿烂的日子》,成就非凡,跨行跨得一鸣惊人。
1997年,已经颇具地位的张艺谋和姜文,合作了一部气质独特的荒诞喜剧电影《有话好好说》,在那一年拿下了4600万票房,比冯小刚同年上映的《甲方乙方》整整多出1000万票房。
这部作品阵容可谓相当豪华,一部张艺谋、赵本山、葛优、李雪健、傅彪、梁冠华跑龙套的电影,可了不得。
这部电影多少带有一些玩票性质,电影风格和类型虽说是那个年代还算受欢迎的,但电影的气质太欢乐了,让人感觉这帮人当时拍这个可能就是因为好玩。当然,作品是很不错的,至少在内地的喜剧片里,这部电影还是能站出来说句话的。
这也说明了那个经济勃发的年代,这些当时的青年电影人的创作精神,充满热情,充满可能性,还没有被定型。眨眼间,就已经23年了。
二、凡事要讲理
这部电影的背景在北京,时间就是那个年代。实际上,推动《有话好好说》故事发展的逻辑也正是属于那个年代北京人的逻辑,在后来的《老炮儿》里也有很重的痕迹。
凡事要讲理,一码归一码,事儿得理清楚。
电影首先讲的是姜文饰演的赵小帅和瞿颖饰演的安红之间的事儿。
赵小帅和安红是一对年轻的恋人,安红甩了赵小帅,赵小帅就开始纠缠安红,想要和好。为了吸引安红注意,赵小帅就想了个绝妙的办法,让人在小区下面喊安红的名字
赵小帅找了两个人,第一个是导演张艺谋客串的收废品的老头,穿着红背心戴着大草帽。那一段也成了经典片段之一,张艺谋一口味儿正的方言,在小区楼下大声喊:“安红,额想你!”
第二个人是赵小帅在劳务市场找的小个,是杜旭东饰演的。赵小帅第一次让人喊安红,安红探出了脑袋,但就是不下楼。第二次吸取了经验教训,买了一个大喇叭,让小个在楼下用喇叭喊。
这段更逗,赵小帅想好的词是,“安红,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小个在楼下拿着喇叭大喊:“安红,我想你想的想睡觉!”
接下来原本好事将成,却被赵本山一通乱喊搞砸,那叫一个气。
后来的一天,赵小帅被安红的新男朋友刘德龙修理了一顿。刘德龙警告他不要再骚扰安红,赵小帅被揍了还受这恶气,放下狠话,要剁刘德龙的手。
刘德龙一车人下来打赵小帅的时候,赵小帅顺手抢过李保田饰演的路人张秋生的包,一甩把包打在了电线杆子上,打坏了包里的电脑。
随后的故事,就是赵小帅准备着怎么样剁掉刘德龙的手,张秋生在赵小帅和刘德龙之间不停奔波,想要到自己电脑的赔偿。
赵小帅的第一次行动在刘德龙的夜总会,他拿着刀在夜总会里一个门一个门的找刘德龙,双眼通红,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最后赵小帅不但没找到刘德龙,还因为闹事被拘留了七天。赵小帅放出来的时候,葛优饰演的警察也劝他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使用暴力。赵小帅一边应和着,一边还是想剁了刘德龙的手。
后来安红找到了赵小帅,劝他不要继续把事情闹大,赵小帅说:“这不是你的事儿,这是我和刘德龙的事儿。”
通过这几个段落,赵小帅这个“一根筋的大老粗”的人物形象被刻画的淋漓尽致。好导演的功力深厚之处就在于对细节的把控,并且很能控制节奏。
张秋生要求赵小帅赔电脑的时候,赵小帅扯了一通歪理,就是不想赔。本来因为安红生起的事端,他又说这不是安红的事情了。那股不服的倔劲儿又好笑又正经,典型的黑色幽默。
你要说赵小帅是不讲道理的人吧,其实他也在讲道理,你打了我我就得还给你,其他怎么样都不成。
电影叫“有话好好说”,乍一看以为里面人物都是不通情达理的,但电影里的人都在讲道理,就是秀才遇上兵,谁都说不清。
电影的结尾和高潮,就在赵小帅三人约好和解的饭店里。刘德龙因为有事要耽搁时间,赵小帅和张秋生就在饭店里聊起了天。
张秋生以为赵小帅这次是想和平解决了,生怕出什么问题,赵小帅却一心想砍掉刘德龙的手。
张秋生一直劝说着赵小帅和平解决,不要把事儿闹大。他拿来一块搬砖,义正言辞的向赵小帅分析了使用搬砖复仇和使用菜刀复仇的方法。
其实这个故事的矛盾点就在于“不要把事儿闹大”和“我非要”之间,生活里有太多时候人们容易陷入这种困境,钻进牛角尖里就出不来。所以“话不能好好说”。
任何能把握好感觉的电影都不会差,张艺谋在这部电影里把感觉玩的很妙。这样的故事其实不好讲,但电影从每个人物的故事线出发,讲的有条有理,一边叙述关于“讲道理”的故事,一边又以讲道理的方式叙述,可见一斑。
饭店里的赵小帅在牛角尖里,哪儿能听得进去。他把电脑赔给了张秋生,意思就是他和张秋生的事情已经了结了,剩下的他和刘德龙的事,他要自己处理。
电影结尾的转折才是这个故事最亮眼的地方。
在饭店里,张秋生被当成精神病绑起来扔在饭店二楼,开始被他摸了胸的女服务员找来厨子给自己报仇,厨子就开始在阁楼上折腾起张秋生,又是揪耳朵又是扇耳光又是往衣服里灌醋。
另一头,来送钱的刘德龙和赵小帅坐在一起,赵小帅一直找机会动手。刘德龙却被隔楼掉下来音响砸的满头是血。
这下轮到赵小帅愣住了。他大概也没想到一幕,自己还没动手,就已经报应了。最后他收起了刀,看着刘德龙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这时候转折来了。
另一头被厨子修理的张秋生这时候也变成赵小帅开始的样子了,拿着菜刀要找厨子报仇,谁劝都没用。
电影的结尾,赵小帅伸出胳膊拦住张秋生,让他朝自己胳膊砍,还数数刺激他,因为他知道斯斯文文老实怯懦的张秋生肯定不敢。影片就在张秋生怒目圆睁,犹豫着要不要砍下去的时候结束了。
张秋生那样的中年男人,戴个眼镜,身材瘦小,胆小怕事,冲动之下都想砍人,别说其他人了。
这部电影的人物形象选的很好,张秋生是个认死理的知识分子,赵小帅是个混不吝的大老粗,故事一直通过这两人展开,从一开始两人性格鲜明的对比,到结尾两人性格的转换,很难不让观众笑。
喜剧片让人笑不难,难的是让人思考,《有话好好说》很明显的做到了。故事里的情节估计所有人都经历过,情绪失控的时候,和人沟通不畅的时候,恨不得一刀把那人劈死。
电影的结尾就富有深意了,说明冲动是人之长情,再有涵养的人也会有这一面,所以名字叫“有话好好说”。
虽然要有话好好说,但真碰上,还是大多时候说不通。说不通该怎么办,电影就留给了观众解决。
三、荒诞喜剧
这部电影气质独特,既不像艺术片,也不像商业片。电影的风格和摇摆的镜头、变幻的灯光,对情绪的把控,很像是他们合作出来的玩票作品。
这部电影里出现的演员都是很有分量的。姜文、瞿颖、张艺谋、李保田、赵本山、葛优、刘信义、李雪健、李琦、杜旭东,都是如今的中国影视界老前辈人物。
二十三年前,他们也风华正茂,正值壮年,充满无限可能。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类荒诞喜剧的发展到现在来看还不算没落,甚至有些进步。现在也有宁浩这类黑色幽默的导演,也有《疯狂的石头》这样优秀的作品。
在时代浪潮里,那时候的很多类型电影都没落了,比如黑帮片,警匪片,犯罪片。喜剧电影的发展相对而言是很好的,即便周星驰退到幕后,现在内地的喜剧也越来越受欢迎,有像开心麻花这样的团队,也有宁浩这样优秀的电影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有话好好说》这样的喜剧片在那个年代是很棒的,放到现在来看依然那么惊艳。这部片子更像那时候电影人的一个狂欢。但是一代又一代的电影人出头,相信中国的喜剧片,也正在沿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撰文:唐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