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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诸神的恩宠
今年10月1日,是共和国70周年华诞,无论是繁华闹市还是胡同小巷,都能听到《我和我的祖国》的嘹亮歌声。这首诞生于1985年的歌曲,能在新世纪再度爆红,完全仰仗于一部同名电影。
《我和我的祖国》是2019年的国庆献礼片,“7大导演执导,52位明星参演”、“上映3天,票房突破12亿”……这些耀眼数字的背后,是十几亿中国人的拳拳爱国心。
电影由7个不同的故事组成。这些故事,有些是真人真事,有些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客观地说,这7个故事各有千秋,也各有瑕疵。
其中,陈凯歌执导的《白昼流星》争议最大。短片从一对流浪兄弟的角度出发,讲述了神舟十一号飞船返回舱成功着陆的故事。很多人都给这部短片打了差评,原因是“故事脱离现实”“矛盾处理生硬”、“剪辑太碎”等。
然而该短片也有不少亮点:蓝天白云、苍茫隔壁、策马少年和航天飞船,多种元素交织在一起,画面气势磅礴,让人心驰神往。
更可贵的是,短片里,沃德乐(刘昊然饰)和哈扎布(陈飞宇)这小哥俩的浪子回头,向我们展示了诗一般的人生图景,带给我们希望与力量。仅就这一点来说,该片不但不是7个故事里最差的,恰恰相反,它是内涵最为深刻的那一个。
01玩世不恭,是对生活的另类反抗
沃德乐和哈扎布是一对流浪孤儿,生活在内蒙大草原上。他们破衣烂衫、灰头土脸,每天过得浑浑噩噩,靠偷摸苟且度日。
终日游手好闲的日子,让小哥俩变得油滑而歹毒。他们宁愿破罐破摔,也不愿踏踏实实地干一件正事,靠劳动来养活自己。
退休扶贫办主任老李(田壮壮饰)怜悯这小哥俩,好心将他们带回家,让他们洗澡理发,还把自己儿子的旧衣服送给小哥俩,让他们穿得体面一些。老李的爱人更是煮了一大锅饺子来款待他们,小哥俩也没客气,把饺子吃得一干二净。
老李一心盼着自己的真心换回小哥俩的真心,让他们从此改邪归正,踏踏实实做人,靠劳动致富。老李的想法很好,但事与愿违,小哥俩根本不吃老李那一套,他们吃饱喝足之后,还是该干嘛干嘛。
从表面看,小哥俩是破罐破摔,而实际上,他们内心的苦楚又有谁知道?
短片没有交代小哥俩的原生家庭情况,但从小哥俩的处境不难推断出,他们的父母应该和草原上的万千牧民一样普通。他们善良淳朴,没有多少文化,吃苦耐劳,且去世已久。
俗话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棵草。何况小哥俩还是父母双亡,他们的处境可想而知。
人在恶劣的环境中长期生活,心会变得粗粝和麻木。小哥俩成天风餐露宿,养成了玩世不恭的习气。生活如一把锋利的刀,刀刀割人,笑着挨刀总比哭着挨刀来得更潇洒一些。小哥俩的玩世不恭,是对残酷生活的另类反抗。说白了,玩世不恭是他们生存的“保护色”。
看明白了这一点,也就能理解:面对老李苦口婆心地劝诫,小哥俩为什么会无动于衷。因为他俩内心深处一直认为,像他们这样贫苦的流浪儿,不可能拥有美好的生活。所以,他们也从不奢望在自己的身上能发生奇迹。他们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其实内心却非常自卑。
短片从流浪兄弟窘迫的处境切入,娓娓道来,为后来的结局逆转做好了铺垫。
02两处细节,彰显人性之美
20多分钟的短片里,偷钱和宽恕,这两处细节非常感人,彰显了人生之美。
小哥俩吃住都在老李家,老李还想着要给他们介绍工作,让他们能自食其力。然而,还不等老李把这小哥俩送出门去,他家就出了大事!
老李患有重病,他治病急需的5000元救命钱被偷了。这5000元,是乡亲们敬佩老李的人品,自发捐给老李的。现在倒好,病还没有治,钱却被偷光了。
发现钱被偷后,老李的爱人急坏了,赶紧报了警。不一会儿,五六个警察来到老李家调查情况。当时小哥俩正躲在房子里,哥哥沃德乐一看情况不对,就想溜之大吉。
这时,弟弟哈扎布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逼问是不是哥哥偷了钱。在弟弟一声紧似一声的逼问下,哥哥只得承认,钱确实是他偷的。
弟弟深知老李对他们的好,于是劝说哥哥把钱还回去,但哥哥根本不听。小哥俩越吵越凶,最后扭打成一团。
正在这时,警察来了,抓住了小哥俩。
警察局里,警察让老李来指认罪犯。面对恩人,小哥俩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知道这一次人赃俱获,自己 “死定了”。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老李竟然对警察说,那5000元是他送给小哥俩的!既然是“送”,自然不用去坐牢。老李的一句话,让小哥俩免受牢狱之灾。从这一刻起,小哥俩才真正对老李心服口服。小哥俩既愧疚又感动,他们暗下决心,要听老李的话,堂堂正正做人,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
短片中的这两个细节,让人想起《悲惨世界》里,米里哀主教宽恕冉阿让的故事。
深夜,冉阿让偷走了米里哀主教家里的一套值钱的银器,刚逃出去不久便被警察抓住。当警察带着冉阿让来到主教家里,主教却说,那些银器是他送给冉阿让的,还说冉阿让忘了带走一对银烛台,警察只得将冉阿让释放。
警察走后,主教对冉阿让说:“不要忘记,您拿了这些银子,是为了去做一个诚实人。” 从此,冉阿让彻底洗心革面,成为了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白昼流星》参照了《悲惨世界》中那段情节。老李说:“不是偷的,是我送给他们的。”这句话,一语千钧,救赎了两个年轻的灵魂,让他们幡然醒悟,改过自新。
03一瞬间的心灵震撼,让人们回归本心,彼此救赎
2016年11月18日下午,神舟十一号号载人飞船返回舱,在内蒙古四子王旗预定区域安全着陆,航天员景海鹏、陈冬凯旋归来。
《白昼流星》结尾,神还原了这一场景。在茫茫戈壁滩上,景海鹏和陈冬成功着陆,周围一片欢呼声。
就在宇宙飞船即将着陆的同时,老李带着小哥俩在戈壁滩上策马奔腾,赶来迎接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巨大的红色降落伞从天外飘来,缓缓降落在土黄色的戈壁滩上,四周响起了一片欢呼声。目睹了“白昼流星”这一奇观后,小哥俩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他俩泪流满面。
小哥俩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因为他们的父母还在世时,曾告诉过他们,牧人中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谁能看见白昼流星,好运就会降临在谁身上!
世界上没有人自甘堕落,每个人的内心都燃烧着希望之火。尽管小哥俩平日里游手好闲,但他们内心深处一直渴望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白昼流星”让他们看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重新唤起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之心。
很多人觉得,小哥俩幡然醒悟的情节太突兀。可是仔细想想,这个情节安排得合情合理。在雪域高原旅行时,很多人都有这种体验:在看到雪山湖泊时,会忍不住忏悔、流泪。与此同时,会发自内心地涌出一种强烈的愿望:从现在起,我要重新做人,认真生活。此时,小哥俩正在经历着同样的心灵洗礼。
两位宇航员回归地球,寓意人要回归本心。两位宇航员顺利出仓后,周围的工作人员们迅速抬起他们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工作人员突然体力不支倒下了。这时,小哥俩冲出人群,来到宇航员身边,二话不说,抬起宇航员就走。小哥俩要用行动表达自己对宇航员的崇敬之情。
送走了宇航员,老李累倒在戈壁滩上。他在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对小哥俩说的一句话是“(人)得自己站起来啊!”
其实,这不是老李第一次说这句话。把小哥俩领回家后,在羊圈里喂羊羔时,他就曾对这小哥俩说:“你扶它(羊羔)站,能扶多久啊,羊羔要靠自己站起来才能活下去!”
“站起来”,是短片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金句。 “站起来”,不光是肉体上起立,更是精神上的觉醒。这本身就是回归本心。
04《白昼流星》的主题,是要展现“人的力量”
看得出,这部短片立意高远,但仍有很多人给它打了差评。那些人大多纠结于一点:短片在逻辑上有不少硬伤,比如:老李是怎么知道神舟飞船落地点的?小哥俩冲上去抬宇航员时,其他安保人员难道不管?
然而,给差评的人可能忘了一点,电影艺术是基于现实,而高于现实的。陈凯歌导演讲故事的能力弱,这早已是电影圈公认的事实。但他的许多电影都有着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充满了人文情怀,这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比如《霸王别姬》《边走边唱》等。《白昼流星》也不例外,它温厚婉约,立意走心,需要细细品味。
是金子就不会被埋没。编剧史航认为:“《白昼流星》不仅题目最诗意,通篇也是目接归鸿,心游万仞。两个草原上的浪荡儿目睹了宇宙间的游子归家,他们因此有了变化,这是亚洲腹地、草原深处、四季都可以有的国风。田壮壮的李主任从容果毅,给刘昊然陈飞宇以支点,他真是虎行匍匐、勇者病容。”
看这部短片时,我和史航有同样的感受。人在电影院,却“身未动,心已远”,阵阵感动袭上心头。
壮阔的草原,苍茫的戈壁滩,英俊少年策马奔腾,神舟十一号飞船成功着陆。这一幕,不仅带给牧民极大的心灵震撼,也让现场的每一位观众心潮澎湃。
再不堪的人,看到催人奋进的场景,也会激起内心的雄心壮志。小哥俩亲眼目睹了神舟飞船降落的盛景,他们的命运也由此而发生改变,这正是《白昼流星》的精妙之处。
村上春树说:“人不是慢慢变老的,而是一瞬间变老的。”其实,人也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在某一个时刻、每一个点上,领悟到人生真谛之后,一瞬间长大的。
小哥俩从乡村混混转变为有志青年,关键点就在于,他们亲眼目睹了“人的力量”。航天飞船是人类文明的代表,通过航天技术,人能够遨游太空,与日月星辰为邻。人类如此伟大,那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人呢?领悟到这一点后,小哥俩对自己的人生也充满了希望。
而希望,是支撑人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雅斯贝尔斯说:“教育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瞬间的心灵震撼,就像那一棵树,那一朵云,能给我们的人生带来希望和力量,让我们有勇气面对残酷的现实,拼尽全力去实现心中的梦想。做人即使身处谷底,也要满怀希望。我想,这大概就是陈凯歌拍摄本片的初衷吧。
不可否认,《白昼流星》确实存在着各种硬伤,但在我心中,它仍是一部充满人文情怀的佳作。相比《我和我的祖国》里的其他6个故事,能真正打动我心的,唯有此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