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爱看书的二叔
二叔有四个子女,依次是大姐、二姐、大哥、二哥。二叔做事精细、讲究规则、目光长远、注重习惯培养......等特质,决定了他在子女教育上是一个严父。
而早年脾气火爆的二婶,分家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收拾家院子和操持家务上,别的不愿烦神,反而成了一位学习上的慈母,从不关心孩子们的学习,把家务收拾好后,就四处溜达听戏、看电影,天生的爱热闹。
二叔文化水平不高,三年级就下学了,但自小喜欢看书,一本故事会他都能把边角翻毛了,还爱惜得不行。在家里,他也不允许随意处置有字的纸,必须经由他的同意。
大姑说,当年他爱学习,但家庭条件不允许,他是含泪回家退学,帮着干活的。因此,对于读书识字,他有一种求之不得后,衍生得更加渴求的情结。
在铁器厂,经常能看到他工余时间,人家吃瓜打牌,聊天啦呱,他闷着头一字一句的读书看报,遇到不懂的字,还郑重其事的请教厂里的技术人员。
别人打趣,“老二,你都四五十岁、半截入土的人,还想咋地?”二叔认真回应,“睁眼瞎就好,读书认字又不碍事?咱活到老,学到老嘛。”
厂办有废报纸,二叔也会隔三差五去取来,整理好,藏在角落里,有空就翻出来研究,遇到他自己觉得重要的内容和有兴趣的文章,还会用粗糙的手剪下来,回家带给孩子。
对于四个子女,二叔付出了同样的爱和期望,但智商禀赋不同,学习成绩也不一样。两个堂姐小学毕业就不愿上了,二堂哥中考落榜,只有大堂哥上了八义集高中,后来考上了211名校,也是我们家族的第一位大学生。
根据孩子们的性格特点、学习能力、婚姻意愿,二叔对四个孩子的未来分别做了妥善安排,在当时的农村,还是值得人称道的。
(2)大堂姐傻人有傻福,进入铁厂接班,为相亲抢得了先机
大堂姐下学后,在家养殖、务农到18岁,接了二叔铁器厂的班,那时叫“带班”,我二叔也还在厂里,按照政策,二叔再上几年,以老带小,到退休年龄后,大堂姐顶上。
我三姐也是接我父亲的班,和大堂姐脚前脚后进的厂,两人虽经常露出不屑接班的态度,但在当时的农村,对于小学毕业的女青年,也是一个上好的选择了。
虽然铁器厂工资不高,还经常拖欠,毕竟可以转户口,成为端“铁饭碗”的工人,大姐进厂之后,最大的收获不在于有了非农户口和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分子,而是以此为敲门砖,相亲圈得以提升,并成功找到了我内秀善良、多才多艺的堂姐夫。
80年代末,相亲还是讲究“门当户对”的,尤其在乡镇,非农业户口的“拿工资的”主要是工人、教师、医生等人,具体的工作单位,主要有水泥厂、轧花厂、机械厂、邮局、建筑站、变电站、邮局、粮管所、两所学校、一所医院等这些县属或镇属集体企业的工作人员,他们千方百计跳出来农门,择偶时当然是希望找到一样吃“国家供应的”的另一半。
换句话说,如果你是非农业户口有正当职业的人,也就有了相亲“另一半同类”的机会,介绍人在拉郎配时,首先会考虑这一层。
虽然铁器厂的效益不好,但外人是不太清楚的,铁器厂也是正式工作。
而媒人介绍,出于撮合的考虑,也只会朝好的方面夸,会瞒一些情况,等木已成舟,被瞒的一方,后悔也晚了。我大堂姐在这方面就占了这个便宜。
在我们这一辈的堂姐堂妹中,二叔家的大堂姐婚姻最好,应该算是捡了个皮夹子,或者说缘分到了、城墙也挡不住。
堂姐夫人长得好、脾气好、大学本科毕业、会做饭、心地善良、体贴顾家、知书达理,在我们农村当时来说,简直是个完人,谁也不明白当年他为何能看上我大堂姐。
因为大堂姐小学毕业,没啥见识,不喜欢读书看报,也不爱家务劳动,有些懒,长得也一般,就是爱笑、爱附和,一副傻傻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见到什么新鲜事,一惊一乍的。
一开始相亲时,几个条件一般的男的,都没看上大堂姐,她受了几次打击,就越来越没有自信了,天天到我大姐的裁缝店嘀嘀咕咕,担心这担心那。
经常傻乎乎地问我大姐,“俺姐,俺姐,我在铁厂上班,正经户口,不会翻回头再找个农村的吧?那该多丢人?这可怎么办?好的小年轻都让别人找走了,我被挑剩了,以后越来越不好找。怎么办,怎么办?我都愁的睡不着。”
“你愁?你愁?你倒头就打呼噜。”大姐笑她。
(3)大堂姐不期而遇的缘分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我那个堂姐夫80年代末在小学当老师,事业心强,特别爱钻研特色教学,为了让教学效果,更生动,他喜欢自制一些特殊的教具,比如七巧板、积木、大大小小的木块等,为了搜集材料,他四处寻摸,结果寻摸到了铁木业社。
当时接待他的,就是我这个神经大条的堂姐。
我堂姐知道他是老师,又是一表人才,大大方方的热情接待,翻箱倒柜找了好多边角料,有的还是成品,不管不顾,满满当当给装了两箱子,怕文质彬彬的堂姐夫拿不动,还借了辆自行车给送运到了学校。
转回头,堂姐就有点花痴了,越想越觉得这个小学老师好,长得好、工作也好,然后就偷偷摸摸找我大姐帮忙,让她帮忙找人去介绍她相亲。
正好我远房麻子舅的儿子,在学校教务处,一联系,我堂姐夫当时还正好单身,犹犹豫豫地和我堂姐见了面,我堂姐还装得没事人一样,故作巧合状。
人,也许就是靠一种缘分;幸福,有时就需要自己争取。初次见面,我堂姐夫没说什么反对意见,意思是先处处看,他当前是以工作为重,其他的,看缘分。
我堂姐有一点好,就是脸皮稍微厚一点,知道幸福要靠自己争取,天上不会掉馅饼。下班没事了,就跑到学校去,帮堂姐夫干点杂活,不干杂活,也转一圈,就宣誓“主权”,一来二去,关系就逐渐明确了。
我二叔这边,也没闲着,通过中间人,几次进行堂姐夫的性格、工作能力和家庭背景调查和托人询问,觉得小伙子不错,才鼓励大堂姐抓住机会。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堂姐的憨厚、痴情和奉献,也慢慢打动了了堂姐夫,后面的婚姻就水到渠成了。
后来我大堂姐从铁器厂调动到了镇小学当了勤杂工、又和姐夫调到了县城小学继续当勤杂工,再后来在堂姐夫手把手的教育、引导下,竟然工转干,做了老师,教小学低年级的语文、数学,我当时听了都难以置信。后来大堂姐退休,也是以小学老师的名义退休的,享受了稳定的退休工资,她自己做梦也想不到这种满意结果。
可见堂姐夫对她的耐心引导和教育,两人婚后感情一直甜蜜蜜,堂姐回娘家,提起堂姐夫,都是眉飞色舞、难以掩饰的甜蜜,搞得我二婶子都吃醋,“没见过谁家丫头这么夸自己的老公的,也不害臊”。
其实,也许正是这种毫不掩饰的仰慕、赏识和依附感,让堂姐夫更觉得自己的价值和地位,反过来更加疼爱、体贴始终如一欣赏自己的这个傻媳妇。
傻人有傻福,这就是对时间碰到了对的人,两人从没红过脸,携手走过了三十多年。
堂姐夫和堂姐生了两个儿子,都考上了211名校,现在他们已经做爷爷奶奶了,有了三个孙辈。如果二叔还在的话,也是曾外祖父,四世同堂了。
想当年,二叔在世时,只有大堂哥一个考上了211名校,现在他的孙辈中,已经有五个考上了211,专业涉及土建、工民建、医学、审计、交通等,二叔九泉之下,知道这个消息,也是足堪欣慰的。
也许,正是二叔的荫庇保佑,让后代子孙学业、事业有成。
想起二叔当年对读书的向往、对读书人的敬重,对子侄辈上大学的渴盼,真是恍如昨日,却是天人永隔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