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金瓶梅》是潘金莲狠毒的征服和消灭情敌的历史:毒杀武大,嫁到西门庆家,第一个征服和消灭的是来旺媳妇儿宋惠莲,第二个征服和消灭的,是李瓶儿母子。作为这两场战役之间的过渡,红绣鞋是其中不可缺少的道具。绣鞋与脚有关,纵观全文我们可以发现,小说男主角西门庆对女子的脚有着难以言说的迷恋,绣鞋及其相关的女人的小脚,在小说中的意义不容小觑。
一、"绣鞋风波"来龙去脉
"绣鞋风波"发生在《金瓶梅》第27至29回。26回里,潘金莲使计激化宋惠莲和其他人的矛盾,宋惠莲含羞自缢。宋惠莲死后,潘金莲的一大威胁解除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嫉妒小气有所收敛。在第27回中,潘金莲窃听西门庆和李瓶儿大白天在翡翠轩做爱,听到西门庆夸李瓶儿"好个白屁股"让她醋意大发,随后李瓶儿说出自己已经怀有身孕。潘金莲和孟玉楼一起进入翡翠轩和西门庆李瓶儿玩乐消暑,潘金莲使出了讽刺挖苦人的解数,一连数次影射攻击李瓶儿西门庆。先是挖苦西门庆的脸比李瓶儿屁股还白;当四人在轩内玩耍时,潘金莲只坐豆青磁凉墩儿,孟玉楼叫她她回答说:"我老人家不怕冰了胎,怕甚?";在席上不住的喝冰水吃生果子,不知情的孟玉楼再次说她,她回答:"我老人家肚里没闲事"。李瓶儿在旁边羞红了脸,引得西门庆为李瓶儿解围。仅三句话,就将潘金莲起意把李瓶儿当成敌人的内心透露出来。这段战役,可谓潘金莲第二战役的序曲。西门庆对潘金莲是既有恼怒,更有羞愧。在潘金莲偷听到了他和李瓶儿的私语并奚落之后,加重了他的复杂心情。
二、"绣鞋风波"背后的文化透视
《金瓶梅》将传统文学中平面的才子佳人形象还原为世俗生活中立体的浪子俗妇形象,在二者充满讽刺性的张力中彰显人性的复杂。生活在现代的人很难理解女性的脚在古代是同性器官同样重要的,让哪个男子摸一下脚,几乎就是私定终身的意味。现代心理学给中国传统鞋恋以科学的解释:弗洛伊德《梦的释义》中说"一切中空的物体在梦中均可作为女性生殖器的象征"其《精神分析引论》中进一步指出:"女性生殖器则以一切有空间性和容纳性的事物为其象征"其他各色有容器特性的如井、瓜、葫芦、鞋都成为女性躯体或生殖器的象征。
潘金莲因为打小儿缠的一双好小脚,所以叫金莲,其命名本身就具有性暗示意味。而她嫁给武大后,常常在门帘后嗑瓜子,故意露出小脚勾引浮浪子弟。西门庆第一次见潘金莲,就特别注意到了她那一双小脚。而西门庆与潘金莲偷情,最重要的挑逗动作就是假装筷子跌了,捏了一下潘金莲的小脚。潘金莲不怒反笑,给西门庆采取下一步行动做了暗示。西门庆娶孟玉楼,除了她丰厚的陪嫁外,还注意到了她刚三寸、恰半扠、尖尖趋趋的金莲脚;西门庆对宋惠莲最感兴趣的还是她那比潘金莲的金莲还小的金莲。
醉闹葡萄架这一章,潘金莲不仅脱的精光赤裸,动情之处连最后的隐私——睡鞋也脱了,任西门庆架着腿儿玩乐。其中某些细节同描写老年武则天与她的男宠薛敖曹性事的《如意君传》十分相似,存在一定程度的借鉴,同时也表明了作者对潘金莲如《如意君传》的作者对待武则天一样有着厌恶的态度。西门庆对待潘金莲的性行为,既有用性满足来冲淡她的醋劲的意思,更是用性虐待来教训人的意思。典型的情节是,潘金莲被西门庆弄的"头目森森然,莫知所之",而潘金莲的这句自白,抄自武则天与薛敖曹的对白。
图片:古代女子缠足后所穿的鞋
三、鞋恋与缠足
对于女性之足的关注,很早就已存在。如陶渊明在《闲情赋》中表示"愿在丝而为履,同素足以周旋。"男性文人在小说中描写女人之美貌时。总将小脚作为一个重要特征。潘金莲与西门庆私会时,西门庆曾经脱下她一只绣花鞋,将酒杯放在里面吃鞋杯耍子。这种风俗杯叫做金莲杯——是用妓鞋行酒的风俗,据说起源于元代,发明人是杨铁崖。后来进一步发展,取小脚的鞋让嫖客在一尺五寸之外掷果子五粒比赛,谁掷进去的少,就用那只鞋里的杯子罚酒一杯。
鞋恋在中国古代如此盛行,大概同缠足有密切联系。缠足始于南唐,李后主的宫嫔窅娘纤细善舞,李后主专门制作了高六尺的金莲,用珠宝绸带缨络装饰,命窅娘以帛缠足,使脚纤小屈上作新月状,再穿上素袜在莲花台上翩翩起舞,从而使舞姿更加优美。从此以后中国妇女就流行缠足。
缠足从五代的一种舞蹈艺术逐渐成为社会对女性的无形制度,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源于各方面因素的聚集效应。首先,缠足是对女性性别特征的构造,是对性别差异的强调。辜鸿铭曾说:"中国女子的美,完全在乎缠足这一点。缠足之后,足和腿的血脉都向上蓄积,大腿和臀部自然会发达起来,显出袅娜和飘逸的风致。"缠足后的女性,神情慵懒,体态柔若,与儒家常用于女性身上的"婉"气质十分符合,用女性的柔媚来衬托出男人的阳刚;其次,小脚具有性的象征意义。一旦缠足渗透到日常生活之内,女性那双隐秘的小脚不觉提升了色情的模糊性;最后缠足被赋予了道德的内涵。班昭的《女诫》代表了儒家对女性的道德品质要求,它是这样说的:"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已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这是一个让小脚成为女性才德象征的重要原因。(一往作者:萝莉粉丝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