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段彦超
到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古丈县夯吾苗寨旅游时,经导游推介,韩莉(化名)64岁的父亲在苗医馆经检查后,花费5400元购买一袋粉末状的苗药。
购药转账记录。
因没见到药方,包装上也无成分说明,韩莉不放心,坚持不让父亲服用。为此,父女闹起矛盾,父亲还“离家出走”住到了姐姐家。
韩莉投诉当天,涉事苗医致电称,可以退药退费,还表示药绝对没问题,可以进行检测。此后,古丈县文化旅游广电局进行调查,工作人员将药方发了过来。韩莉将苗药送到专业机构检测,结果未能检测到药方中最贵的冬虫夏草的成分。韩莉提出质疑,工作人员再未回应。
12月23日,涉事苗医向澎湃新闻(www.)坚称,药里含有冬虫夏草。其否认曾称“能治百病”,对于为何当时没有提供处方,其表示,苗药是“卖药是不卖方”的,因为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拿到检测报告,我和父亲的关系才缓和些。如果不是因此闹了家庭矛盾,我不会这么较真,可能像许多网上投诉的人一样,只退费就好了。”韩莉说。
12月23日,古丈县文化旅游广电局工作人员表示,正在调查此事。
父亲买来神奇苗药,女儿不让吃闹矛盾
10月11日至14日,韩莉的父亲和弟弟韩青(化名)通过张家界青年旅行社有限公司,报团参加了“森天凤芙+宝峰湖”线路旅游。
团费是韩莉出的。平时,父亲帮自己带孩子比较辛苦,她想着让父亲出去放松一下。临行时,她还给了父亲一万元现金,让父亲路上花。
12月23日,韩青向澎湃新闻回忆,10月14日临近中午,在夯吾苗寨游玩时,导游就宣传苗医苗药的神奇,还提到有些名人对苗医苗药的赞赏。父亲有高血压、腿部静脉曲张、天冷膝盖疼的毛病。经过“抽奖”,父亲等几名团友获得由苗医亲自诊治的机会。
韩青回忆,经过一位苗医把脉诊断后,父亲决定买药。韩莉说,当时,父亲打电话要钱,自己一听,觉得不靠谱,进行劝说,看父亲不高兴,就没再劝。
韩青回忆,缴费5400元后,他看到配药人员从小筐中取有五六种药材,然后打成了粉。“这也太贵了。”也觉得有问题的韩青,缴费时偷偷录了音。
录音显示,苗医交代,早上一勺晚上一勺,用开水冲泡服用。“你父亲的前列腺已经有钙化,有情况告诉我,我会教他把这个药量加大或者减少。”该苗医还说:“所有的地方是一起管的,苗药是管你所有的问题,一起调的。”
韩青说,当时,苗医未出具和介绍药方。
澎湃新闻看到,韩莉父亲所购苗药的包装袋很简单,正面印着“苗医苗药”“您的健康 我来呵护”,背面空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信息。
韩莉父亲购买的苗药。
韩莉说,看到父亲带回来的什么说明也没有的药,还说要停掉此前的降压药,加上一查发现网上类似投诉很多,什么“虚假宣传、药价太高”,她很不放心,坚持不让父亲吃药,还把药带到公司保管。为此,父亲很生气,认为是韩莉不舍得为他花钱,还“离家出走”搬到了韩莉姐姐家住。
投诉后,医生和景区都表示可退药退费
在人民网地方领导留言板投诉数天后,没收到当地回复,10月28日韩莉接到了苗医的电话。录音显示,对方称,药绝对是可以吃的,对身体“百分之一万”是有好处的,“就是根据身体上的那几个问题来调理的”。如果不想吃,觉得药不行的话,可以直接退药退款。这位苗医还表示,药百分之百可以吃,不信的话可以做成分检测。如果药有问题,可以“用人头担保”。
当天,韩莉还接到景区电话,也表示可退费。
古丈县文化旅游广电局工作人员也联系韩莉,表示正进行调查。韩莉认为该局不应该将自己电话提供给苗医或者景区,上述工作人员表示道歉。11月1日,工作人员将药方发给韩莉。药方显示,里面包含虫草、丹参、西洋参、龙胆草、石斛、天麻、葛根等13种药材。对此,韩莉提出“为什么当时不给处方?这个药是否值这么多钱?开药的是否医生”等疑问,未获回复。
古丈县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发给韩莉的处方。
11月初,韩莉将药送到广东省实验动物监测所(药物非临床评价研究中心)进行检测。报告显示,经中药粉末中冬虫夏草主要成本含量检测分析实验(11月8日至11月23日),药粉末中未能检测到冬虫夏草主要成分腺苷、虫草素。
机构检测报告显示,未检测到冬虫夏草主要成分
拿到报告后,韩莉和父亲的矛盾,终于有所缓解,才把父亲接回了家。
12月13日,韩莉再向湖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投诉。12月21日,湘西州市场监督管理局回复称,据调查,夯吾苗寨苗医馆取得了《中医诊所备案证》,所有从业医师均有行医资格证,所售药品来源正规,均有合格证明。所反映夸大宣传一事,经核查,目前没有证据显示苗医夸大宣传。所反映的药有关含量,配方问题,经核查,目前暂无直接证据证明含量、配方问题,该局将依照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相关规定,予以调解。
对该调查结果,韩莉很生气,“都没和我联系过,调查结果就出来了”。
对湘西州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回复,韩莉很不满意。
古丈官方称正调查,当地苗药曾多次被投诉
前述古丈县文化旅游广电局工作人员提供的门诊处方显示,医师名为符剑锋。不过,父亲诊治时,韩青曾加苗医微信,对方昵称为“夯吾苗寨医师龙布”。
澎湃新闻致电曾打电话给韩莉的苗医,询问其是否为符剑锋医师,其给予肯定回复。“他(韩莉父亲)有一点前列腺(问题),湿气寒症,还有颈椎压迫脑部供血不足,给他调(理)的是这方面。”他说。
对于报告显示药里面没检测出冬虫夏草成分,其表示,“这个不可能”。对韩莉质疑其夸大宣传“什么病都治”,其表示,不管大医院、小医院,医师治病都是全方面的治,但有的病治得好,有的治不好。对于为何当时没有提供处方,其表示,苗药是“卖药是不卖方”的,因为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蹊跷的是,澎湃新闻记者微信添加该电话,发现却是“夯吾苗寨医师龙布”。澎湃新闻记者再次电话他,他称记者是在骚扰他,“你有病”。
12月23日,澎湃新闻致电古丈县夯吾苗寨旅游文化有限公司,电话无人接听。古丈县文化旅游广电局工作人员向澎湃新闻表示,当地正调查此事。
澎湃新闻注意到,古丈县苗医苗药被投诉,已非首次。
据澎湃新闻2020年11月报道,网友投诉在古丈县墨戎苗寨(国家AAA级景区)游玩被“苗医”行骗1万多元,湖南省政府办公厅、研究室回复称,经调查,网友已与景区和解,完成退款16700元。回复称,墨戎苗寨苗医骗局问题重复多次出现,“景区多次未按要求整改,对古丈旅游形象造成不良影响”。
报道提到,还有多名网友在人民网领导留言板投诉墨戎苗寨苗医问题,得到的回复均和前述网友一致,只是退款金额不同。有1600元的,有4500元的,有6400元的。网友们晒出的粉末苗药,呈黄色,无法确定成分及药效。
责任编辑:汤宇兵 图片编辑:张同泽
校对:张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