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麟先生(生于1915年)与王金璐先生(生于1919年),两人年龄相差四岁,二位老先生,先后拜在楊(小楼)派名师丁永利门下,高先后在北京、上海、武汉、北京,王先后在北京、西安、北京,几十年来不断研习楊派武生艺术,各有成就,他们应该是横贯几乎整个二十世纪的真正的大武生。
业内业外不少人,经常将高、王二人作比较,特别是北京吳小如、上海朱继彭两位文化人,一直特捧王金璐,有点抑高抬王之意,甚至作传,将王捧为“武生泰斗”,但不少人对此持异议。而更多的人如肖长华、周信芳、马连良、裘盛戎、袁世海…等艺术家,以及李紫贵、景孤血、曲六乙、朱文相、刘曾复、胡金兆、刘乃崇…等京剧专家,则都一致赞高为楊派大武生典范(中国京剧史一书载亦如是观)。
在下看来,两人都作为楊派大武生,在很多地方看似旗鼓相当,实则最长处大相径庭。
高盛麟是天生的武生相,武生嗓子。看上面的图各位可以发现,武生相的重点在于双眼,高盛麟的剧照可以看出他在用自信坚毅的目光诠释人物,高先生说过:,“唱念在口做在手,表情看眼打看走”,这一点王金璐要差一些。老话说,在不挂髯的武生小生行,俊秀的扮相是起码的门槛。而王金璐的武生扮像不差,但不够刚烈之气。
再说嗓音和功底。高盛麟的父亲是京剧的前四大须生之一高庆奎,高又是杨派武生创始人杨小楼外孙女婿,自幼接受都足正规的杨派武戏指导,同时其父为其进行唱功的开蒙,唱念做打俱佳,以致时人不仅把他当做武生来看而把他看做一个偏重武戏的文武老生演员,其实武生演员的唱念,不能如老生的唱念,老生唱念要有味儿,武生唱念则要有劲儿。窃以为,高盛麟的唱念,声洪气足,体现了武生特有的阳刚之气,(非现时武生都用老生唱法),而王金璐确不能望其项背也。
两人演出剧目,都含楊派大武生戏,不过各有侧重,王金璐是演楊派戏为主如《挑滑车》《长坂坡》《截江夺斗》等,关戏则全宗李洪春路子和剧目;而高盛麟更是以楊派为主如《挑滑车》《长坂坡》《连环套》,且尤重勾脸戏,如《铁笼山》《艳阳楼》《钟馗嫁妹》等,融麒学盖,兼收南北,扩充戏路剧目如《独木关》《战冀州》等,而且创有自己个性化独特风格、极具功力的关戏《汉津口》《古城会》《走麦城》等。
再看王金璐,他在老一辈的武生演员里,武功、嗓音本属上乘,不然不会于十四岁时拜马连良先生为师。十五岁后拜丁永利却弃文从武,学习、练功也十分刻苦认真,解放前入李洪春班社,1952年入华东京剧团,1957年又调入西安陕西京剧团,本可成为全面的武生人才,陕京台柱,然天有不测风云,王在西安演出《七侠五义》中饰白玉堂时,不慎从机关中跌下,致使腰部受重伤。不得不黯然离开舞台,治病养伤近二十年。(八十年代,中国戏曲学院在长安戏院,贴演两场八蜡庙,第一天演出王抢背时又不慎跌伤臂膀,无法演出,学院紧急请回在外度假的高先生,第二场由高盛麟紧急救场,演后,被观众热烈要求再加演两场)
王金璐58年在伤腰之后,专注练习身上功夫,而嗓音却塌中而喑哑。其实王金璐本身的戏路也有一定的问题,个人认为他演红生戏全宗李洪春,有时的处理太过夸张,而唱作俱佳的高盛麟以宗麒麟童为主的红生戏,艺兼南北,演来却神勇奋发,而其关戏名气达到顶点。王金璐一九七八年前后伤愈后,他的舞台表现也没有显示有多么的强力,在下八九年三月在京出差,路逛长安戏院售票处时,见窗口前贴有王金璐演出水牌,也未见有多少人拥跃买票。
二十世纪中期,有四大武生高、李、厉、王。六十年代起,厉慧良入狱,王金璐受伤,李少春专攻文戏未动武戏,只剩下高盛麟在独树武生大旗,成为实至名归的武生巨擘。高盛麟的表演风格,体现在化繁为简,火炽而不暴燥,圆巧而不媚俗,在强烈中见凝重,寓威武于稳炼之中,有自己独步一时的个性化艺术风格;而王金璐复出后,所演之戏,並无自已明显的独特的艺术风格、无个性化的艺术表现,在前人基础上亦步亦趋。在下觉得,王金璐功力不差,但其艺术水平、艺术成就、艺术地位,与高盛麟相比,自然不如,已是不争事实。
到动乱时期结束,京剧又焕发新机,尚存的武生名家高、厉、王、李(万春),这些老一辈的武生艺术家都已年过七旬,厉除了应邀演出基本再未登舞台,李从内蒙返京后以课子授艺为主,高于七二年由武汉调京,任五七艺术大学(后为中国戏曲学院)教授,后任学院副院长、学院艺术顾问,王于七八年由西安正式落籍返京,被聘为戏曲学院教师、教授,他们都担负着各自的教学和教学演出任务。
他们的传人与学生有:
高盛麟所收的弟子,有茹元俊、李可、俞大陆、梁斌,楊少春、江长春、白士林、丁震春等;
厉慧良、李少春几乎末正式收过武生弟子。学厉慧良者多为私淑,而李少春(后亦调五七艺术大学教授)的凤毛麟角徒弟,大多以文戏参师为主,或对请益者略加指点,如谭元寿。文武老生戏学生有钱浩梁。
王金璐,以其高寿课徒三十余文年,可称桃李满天下:其徒出名者有王元信、郭仲春、杨少春、叶金援、王平、李端、徐小健、张家旺、秦占宝、周龙、赵永伟、董玉杰、常东、张绍成、余汉东、杜鹏、邓敏等等。在戏校当老师教课当然学生很多,现在的很多名角也可以做到,但是像他这样先感慨武生乏人,后又义不容辞地投入培养武戏人才的工程中,他对京剧武戏的贡献也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