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位父亲:郝兽医
看《我的团长我的团》,最大的触动点,其实是郝兽医。
虽然他极易被人忽视,却从不缺席炮灰团的行动。哪怕龙文章要过河,替孟烦了寻找父母时,也坚持要带上郝兽医。
当时龙文章的解释是:如果我死了,唯有郝兽医能把你们拉回来,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说话你们还听的人。这其实,就是郝兽医在炮灰团的定位。
倘若说龙文章是炮灰团的精神领袖的话,那么郝兽医则是所有人的感情寄托。因为郝兽医岁数最大,充当着一种父亲(包括部分母亲)的角色。
比如,孟烦了能尖酸刻薄的损任何人,面对郝兽医时,却总收敛着。也只有不辣哥敢没大没小地宣称:老头子要归位。却换来了一大巴掌。
还有自缅甸撤回后,迷龙跟董刀,要发生“王者争霸”的比斗时,也唯有郝兽医敢怒骂:死了那么多人,你俩就打,再打出一个霸王来。这完全是一位父亲跟孩子之间的交流方式。
因此才说,倘若炮灰团是一群已经长大了的兄弟,那么郝兽医则是那位谁也管不住的家长。虽管不住任何人,但每一位人,却又都对郝兽医表现出自己的最大尊重。
但在这一群人中,郝兽医则最在乎小太爷孟烦了。一则,孟烦了是炮灰团中唯一总有伤病的成员,天天瘸着腿,二则就是孟烦了跟郝兽医对“如何活下去”,存在着巨大偏差,是两种概念。
二、郝兽医和孟烦了
关于这一点,孟烦了和郝兽医有过两次明显的交锋。第一次便是如何对待小书虫。
许多人都觉得,小书虫是一位空喊口号,脱离实际的学生党。但实则小书虫却代表着孟烦了的过去。
孟烦了也曾如小书虫这般壮怀激烈,但可惜一切都被现实碾压得渣都不剩了。故而孟烦了总在逃避,其实就是逃命。他仿佛看穿了小书虫,想提前唤醒他,让小书虫也跟自己一样,变得“现实”起来,却遭到了自己的过去(小书虫)的强烈抵触。
比如,渡河救孟烦了父母时,炮灰团在河边发现了小书虫的书籍。孟烦了的判断不是死了,就是没有过去。因为这是他对自己的认知——根本意识不到,小书虫不是过去的孟烦了,他已经渡河了。
而郝兽医则是炮灰团中唯一的,自小书虫一出现,便认可他的人。郝兽医是如此评价小书虫的,他说道:“年青人就该如此!”
从两人对待小书虫的不同中就能看出,孟烦了和郝兽医,对“如何活下去”完全是两个概念。
孟烦了是逃避,不仅是为自己,也拉着他认可的这些兄弟,一起逃命。
这点在两人的第二次交锋中,就更为明显了。在缅甸溃逃时,孟烦了就曾煽动哗变,哪料却遭到郝兽医的阻击,说道:“跟日本人打仗不算狗拿耗子!”
所以,孟烦了的活法,仅仅是想保留躯体,却丢了灵魂。
郝兽医则如龙文章一般,无非是想让事情回归到该有的样子——年轻人就应如小书虫这样拥有一腔热血,不是如孟烦了这般。
显然,郝兽医是不认可孟烦了的,不是因孟烦了嘴损,而是他如今的这种状态。因此这就注定了,郝兽医跟龙文章,在精神上有共鸣。
三、我真是伤心死的
庭审龙文章时,郝兽医这样辩白:“我寻思他没啥错!”整个庭审时,唯郝兽医坚定且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了,对龙文章的支持!
其余人,都或多或少藏着“弯弯绕”。如迷龙上去就说“该整死的人太多”,阿译长官则先否定龙文章“他有罪”,随后便表达,我愿意成为龙文章这样的罪人。
郝兽医是最讲究对或错!跟龙文章表达的“让事情回到该有的模样”是异曲同工。
理解了这一条,其实也就很好理解,为何郝兽医临死前,要对孟烦了说道:“我真是伤心死的。”
书籍和影视剧中,给出的理由是,郝兽医有一位儿子,也是军人,哪料却收到了阵亡消息。也就是说,支撑郝兽医顽强活下来的骨肉亲情被截断,因此他崩溃了!
但实则这是不准确的。因为郝兽医如“老天使”一般,无论对己方还是敌方,都怀有最朴素的仁慈。
郝兽医的爱,是一种大爱或说仁爱。凡拥有这种情怀的人,亲情虽能伤得他遍体鳞伤,却不足以至死。既,绝非是致命一击,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倘若真是,为儿子战死而崩溃,郝兽医如何能说出“跟日本人打仗不算狗拿耗子”,“我寻思他没啥错”等,朴实却有力的话?有对错,就有生死,这是必然。
因此,真正摧毁郝兽医的不是儿子的阵亡,而是另有原因,那就是“伤心”。
四、谁伤了郝兽医的心?
就在郝兽医说出“我真是伤心死的”的这句话时,原著书籍中,还有关键的一句:“死则死矣,连小胜都没得半个……”意思非常明白,就是因死得不值,都白死了。
这才是关键!
无论亲骨肉,还是之前牺牲的那些炮灰团成员,和其他勇士都“白死了”。既,郝兽医的那颗“老天使”般的心,已被孟烦了等人给虐成了灰,而亲儿子之死,则犹如一阵冷风吹来,让郝兽医彻底绝望,心如死灰!
《我的团长我的团》之所以如老酒般放得越久,味道越醇,道理就在这里。
对郝兽医来言,他死在了“黎明来临之前”,这是悲剧,但却唤醒了炮灰团的兄弟们,却又死得其所。
在得知郝兽医去世后,整个炮灰团瞬间进入疯狂的报仇状态。原文如下:
孟烦了失魂落魄,迷龙号啕大哭,龙文章在遛狗,却心不在焉地被狗遛,整个炮灰团都疯了,平日里活的像浮游生物一样散漫的兵痞们沸腾了,一方面以空前惨烈的炮火回敬着对岸的日本人,一方面冒死夺回山崖下郝兽医的遗体……(出自《我的团长我的团》)
郝兽医这一生,毫无疑问是失败的,身为医者没有救活过一个人。但他却用生命,治愈了炮灰团的所有人,让他们灵魂回归——回归到如龙文章所言的“该有的样子”,回归到“年青人就该如此”的状态。
在《我的团长我的团》中,这大概也是一位“父亲”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吧:死意味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