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推荐1998年银河印象制作的刘达志导演、刘青云、梁朝伟主演的黑帮电影《暗花》部。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谁一直都颇具争议,所有的资料上都是署名游达志,但在2013年的一个访谈里,杜琪峰说,暗花开拍了十多天,他就接手了,也就是说有达志只是一个挂名的导演,这一点游达志也从未否认过,我就倾向于认为是杜琪峰和游达志共同执导的吧,因为《暗花》里确实有着强烈的杜琪峰印记。这是一部非常黑暗阴郁的作品,银河映像早期的电影里到处充满了宿命般的冰冷,这大概与世纪之交港人人的焦虑心态有关。故事的起因来自于一桩澳门的江湖恩怨。基哥出五百万暗花,杀佐治,暗花大致相当于悬赏追杀。梁朝伟扮演一个与黑帮勾结的坏警察阿琛,他是跟基哥混的,他知道基哥不可能在这个时刻做出这种激进的事情,所以找到他商量对策基哥说自己刚于佐治达成了同盟协议,他怀疑是幕后的洪先生搞的鬼。阿琛跟基哥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的惊慌,他心想一个十几年没来过澳门的老头子有什么可怕的。
不服归不服工作还是要做的,500万的暗花吸引了大批的杀手来到澳门碰碰运气,为保持安定团结的局面,阿琛必须要把这些杀手一个一个找出来,让他们知难而退。这时候刘青云扮演的耀东出场,《暗花》的虚实线极大地借鉴了好莱坞西部片的手法,在西部片里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就是英雄来到小镇,然后引起一阵腥风血雨,这段BGM都和西部片里的很像,虽然他来到的是城市,但音乐却充满了荒凉感。
耀东租了一间房间,打了一个电话,约了一条明天凌晨四点的船,接着他来到一家餐厅吃饭的时候,刚好碰到阿琛进来办案,这里阿琛一开门,大量的光线涌进来,造成了强烈的光效对比,这种手法在电影中出现了多次,极大地强化了影片阴冷的风格,阿琛是来抓领暗花的杀手,这里是第一个塑造阿琛性格的桥段,他是个阴险狠毒的警察,是带着警徽的恐怖分子。在阿琛施暴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得躲到一边,只有耀东在气定神闲的吃饭,阿琛这种老油子,一眼就看出他也是来领暗花的。所以他警告耀东赶紧离开。
这是组织的大脑之一,翔叔抓到了一个线人,就是他放出消息说,基哥要悬赏杀佐治,这小子还真是个硬骨头,被阿琛施以重刑依然不肯说是谁指使的,就在今天晚上佐治将会乘船回到香港,与基哥谈判,一场腥风血雨就会归于平息,阿琛的任务就是保证今天外面没有人搞事情。打车回警局的路上接到一个电话,有人报案说他在家里有一具尸体,他回到家,地上躺着一具全裸的尸体,头被人砍掉,手上写着107这个号码,这具尸体很明显是杀人后抬到他家里来的,阿琛隐隐的感到有人要搞他。
耀东来到佐治控制的一间夜总会,却约了基哥的儿子阿荣来这里,他的意图是把阿荣激怒,同时继续激化两方的矛盾,这其中有一个250的陪酒女郎惹怒了阿荣,她被揍了一顿之后。非常的害怕,夜总会老板,无奈之下只好答应送她回家,结果刚走到后巷,枪声就响了起来。在《暗花》的故事里死了好几个人,但导演去了大多数的时候,把杀人的过程镜头全部隐去,让观众自己去猜想,大大地强化了故事的悬疑色彩。
阿琛又在街上碰到了耀东,他很强硬的警告耀东马上离开澳门,他截了一辆出租车,手下则一路跟着他去码头调头,耀东把车开得飞快,而旁边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丝毫不害怕,还鼓励他开快点儿,这时候耀东必须要出点特别的招了。
对于警察阿琛来说,这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夜晚,一方面要肃清来领暗花的杀手,保证今天晚上佐治不被人暗杀,另一方面还接连有命案发生。之前在后巷死去的夜总会老板尸体被发现,舞女坚持是阿荣杀死的他,这时观众已经知道是她杀死了老板,那她为什么要撒谎呢?这个不起眼的角色,也是这个故事里不可或缺的一环。阿琛一考虑,干脆就化繁为简,逼舞女栽赃耀东,把耀东先拘了,等过了今晚再说。
耀东来到码头,把自己的包放进了107号柜子,故意没有锁柜门,他看着乘客从出入口进出,仿佛在谋划着什么?这时警察出现。把耀东逮捕。在舞女的指认下,耀东被阿琛投入了牢房,这时候耀东依然是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阿琛接到了祥叔的电话,先前抓到了线人已经招供,阿琛以为终于抓到了幕后搞事情的黑手,却万万没料到祥叔给了他这样一个答案。
从这个点开始,阿琛从捕猎的狼变成了被捕猎的兔子,仿佛在整件事情的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一寸一寸地推下悬崖,他回到警局去,发现自己的座位底下有一个女士的手提包,里边放满了钞票,怎么就这么巧,这时候祥叔来质问他是不是出卖了组织,被他勉强的搪塞了过去。这时他又想起了耀东,一切诡异的事情,好像都与这个神秘的光头佬有关。他来到牢房耀东还在气定神闲的玩弹力球。
这段戏被导演注入了强烈的风格化,顶部的强光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连空气中的微尘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种肃杀的气氛,就像是二人在接受上帝的审判。耀东告诉阿琛,他早已经被选中,一切的谜底将在一个小时后揭晓。不满意耀东的答案,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逼着耀东拿起手枪,然后就可以以自卫的名义干掉耀东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指着耀东的时候,手下人也拿着枪,同时指向了自己,耀东告诉他,你和我都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一切早已注定。
阿琛一方面感叹洪先生的能量,竟然能收买他身边的心腹,另一方面他也拒绝坐以待毙,现在他谁也不相信,带着钱先离开澳门再说。他开着车来到码头准备乘船走,在他准备登船的时候,却有人撞到了他的车,车尾箱被撞开里边竟然是基哥儿子阿荣的尸体,这具尸体引来了大批的警察,阿琛只好选择困兽犹斗,他拿的女士提包太扎眼,急需找一个能藏包的地方,这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数字。
之前在他家发现的那具尸体的头颅,也是个熟人就是他的老大基哥,这时之前的舞女,就像个死亡天使一样出现在阿琛的面前。阿琛别无选择,只有来到舞女指定的出口,希望能有一线生机,他看到了那艘可以让他脱身的船,但接下来眼前的一切,叫他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的扑灭。刚下船的佐治刚好就在这条通道里,他一瞬间明白了耀东说的那句话,一切都在洪先生的预料之中,他这时已经走投无路,只有杀出去。注意梁朝伟最后那绝望的表情,非常的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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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并没有完,阿琛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警察,总有一天会有人找上门来搞他,他七年来每天都穿着避弹衣,所以并没有死,他先干净利落的干掉了舞女,然后去找耀东,耀东完成了任务,准备闪人。但他发现有个人跟着他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个光头,两个人在两条街之间开着车互射,这是非常典型的杜琪峰风格,两个人来到一家工厂,这时进入了影片的最高潮。
镜子是这场戏里最重要的元素,这依然是杜琪峰最喜欢用的意象,后来《神探》中,也运用了镜子将生与死都映射在一起,然后瞬间的打破,阿琛扮成耀东的模样,他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可以走出门口,这段枪战戏是可以留在影史上的经典。
导演没有告诉你谁赢谁输,他用了一个剪影被割掉脑袋的镜头来暗示。那个活着的光头来到了码头,观众这时候才知道,阿琛活了下来,在所有人,包括阿琛自己都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剧情却急转直下。最后祥叔说的话,让人冷到了骨髓里。
这部《暗花》有着强烈宿命论色彩,最大的BOSS洪先生只露了一两次脸,故事中没有任何细节展示他是怎么布局,怎么收买警察、怎么操作的。而只是发了一个指令,就把所有人动员了起来,故事中的阿琛在大环境的漩涡中挣扎,最终也无法摆脱一个棋子的命运。这部电影里没有一个好人,善良或者不善良,对于角色的命运没有丝毫的影响,导演没有讨论性善还是性恶的问题,而只是对准了基本的生存欲望。耀东是整个计划的具体执行者,他看似胸有成竹,最后也依然只是一个棋子。大家就像笼子中的野兽拼死的想要找到出路,但没有一个可以逃出驯兽员的掌控,绝对的一黑到底。电影的风格粗劣而强烈,对于视听语言的把控出神入化,充满了银河映像独特的暴力美学基因。音乐时而苍凉时而悲壮,打击乐与粗糙的吉他声,刻画了人物挣扎的内心。主演梁朝伟与刘青云更是对飙出了顶级的演技,共同打造了这部香港影史上的经典黑帮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