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薄荷《千门江湖》可分为“天文”和“江湖”
千门技艺概不外传,直到门中一少年为报杀父之仇,开始揭秘各中因果,世人才恍然大悟。如果说千门技艺肩负的是引人入胜的职责,那么“江湖”则负责将技艺背后的人团在一起,形成一个错综复杂的生活圈,虽然鱼龙混杂,但是江湖味道十足,各种悬案奇案便是在其中逐渐滋生。
“什么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每个人都走不出江湖。”
只是这千门的江湖更加光怪陆离。用罗劲松的话说,人们生活在习以为常、风平浪静的世界,可能想不到在社会的B面,还有这样一处不显山露水的小角落,“‘千’,就是你不了解的,社会民俗的另一面。”
罗劲松回忆起少年时代看过的一本书,连阔如先生所作的《江湖丛谈》,“算卦,听相声,卖故事,点睛术,变戏法,打门棍,跳大绳,写春联,八岔子,卖大力丸的…可以说是今天我们中国现存唯一的一部客观全面地反映江湖行当的作品。”
陈凯歌、郭德纲等文艺工作者都曾从这本书中寻找到创作灵感。罗劲松觉得,正是因为连阔如先生描述了一个热闹纷呈,又具有市井烟火味道的奇妙世界,而人们再也无法亲身经历和体会它,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为之着迷。
他想做的故事也是从其中脱胎而来,但不只是为了讲述那些行当的新奇和有趣,还有别的东西。
上世纪的“民俗江湖”
那段市井文化存在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在北京天桥、天津三不管、香港油麻地、上海等地都有其“江湖”,有着浓厚的中国传统味道。不过大概留存了三十余年,这段历史在建国之后慢慢地灰飞烟灭了。由企鹅影视、慈文传媒和天娱传媒联合出品的《千门江湖》,故事便发生在那三十余年的民国时期,千门行当正兴盛,形成一个个有各自语言和进入体系的小江湖,普通人很难进入到“圈子”里去。
但普通人却免不了间接跟这些奇门异术打交道。因为社会文化的缘故,“赛先生”尚未开化普罗大众,所以在遭遇奇闻异事时,人们往往会将其跟鬼神之说联系在一起。有些案件之所以“奇”而难破,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蓄意设局,直接切中大众的要害,“千门”只是被借来制造事端的幌子而已。
罗劲松觉得,“千门时代”自带天然的叙事背景,既有真实丰富的历史素材作为故事打底,还能借古喻今,用当时的社会文化来写一个在今天依然适用的法则:“世上没有鬼,只有心魔。最大的‘鬼’,是被人性里的不安和欲望催生出来的。”
“比如第一个案件是自燃案,装神弄鬼的天师扬言称一定会有人在此地被雷劈,真理报的记者前去揭露,结果真的遭受了雷劈致死。所以真的是预言应验吗?背后的解读是,记者在雨夜经过弄堂,跟一个神秘女子擦肩而过,‘啪’,女子的包落地了。他附身捡包,刚好触到了事先设好的电缆,其实被电流击中的。”
先给观众一个看似玄幻、莫名其妙的故事,再用探案的形式去揭开谜团,罗劲松想表达的是,没有封建鬼神,都是些离奇的杀人案,被包裹上了一层迷惑的外壳罢了。
所以,虽然讲了许多“封建”故事,《千门江湖》最终想表达的,还是封建背后的“人性”,是如何催生出恶之花,又如何走向深渊?
“网剧是不需要审查的,但这部剧被抽到审查,一次过。无论是以电视剧的体系还是网剧来看,《千门江湖》的尺度和价值观都是在‘线’里的,然后尽力给观众讲一个好故事。”
罗劲松透露,《千门江湖》的剧本打磨就花费了近两年时间,聊了五十多位编剧才将班底定下来,紧接着用了一年时间创作故事,最后再经由总体把关、修改,“最终的成果,大家都很满意。”
在他看来,剧本对于悬疑作品来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要把故事布局好了,才能往下走。
有人情味的“民国版《法治进行时》”
得到一个相当满意的剧本,在拍摄时却有着“超过了想象的难度”。
杀青那场戏拍了42个小时,每天拍摄的时间也达到了18个小时,要将纸上神秘诡谲的场景搬到现实中实在不容易。罗劲松提到“奇门”之一的“诡门”,其拍摄地点寻找了很久,才在湖州的山中偶然发现了一处山洞,“刚进去的时候一片狼藉,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但是我们认定了这个地方,就用铲车深挖修整,开凿了十几米深。”
本以为就可以安心拍戏了,没想到碰上了阴雨天气,连绵十几天的雨水使得山洞不断掉落碎石。剧组每天开拍前,先要戴着安全帽、带着工具箱勘哪里是“高危地区”,小心翼翼地避开它。十几天的拍摄,每一天罗劲松都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有人受伤,“一旦开演了,是没办法戴安全帽的。”
所幸一切顺利。罗劲松笑称,真的没有比这个地方更合适被塑造成“诡门”的了,“这个场景的塑造需要下功夫,我们可以将它放在大楼里、农场里,可是都太过于普通了。所以,完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也要创造条件。”
拍摄统共用了三个月,再加上半年左右的后期工作,“去年11月16号开机,今年11月13号播出。差三天一年。”
将近三年的制作的时间,这部剧的体量并不大,但是他想要的东西却不少。
“千门的江湖”里被加入了探案、解谜、悬疑等元素,罗劲松称其是一部“民国版的《法治进行时》”,或许用现代版《走近科学》来形容也不违和,前面有多么惊惧骇人,后面的反转就有多么意想不到。
于是,由苏子全、陈一鸣、唐黛云、芦紫绡组成的探案小分队,作为牵动故事发展的主线,将陪伴观众,涉到一个个玄而又玄的秘案中去。值得一提的是,强情节的悬疑戏份之外,感情线的部分是以苏子全和陈一鸣的兄弟情为主,其次是他们和唐黛云、芦紫绡两人之间的男女情、队友情。
罗劲松毫不避讳地说,这就是一部“直男剧”,不同于塑料姐妹情和社会主义兄弟情,《千门江湖》想表达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友谊递进过程,就像生活中的你我一样,可能刚开始是亦敌亦友的不对付状态,深入了解后才觉得惺惺相惜,在一起探案打怪的过程中逐渐加深羁绊,“经历了由友到亲的过程,成为彼此最好的伙伴。男人间没有什么煽情的话,但是情谊深厚。”
说到这里,他向骨朵“安利”了主题曲《兄弟》,由苏子全的饰演者宁恒宇作词作曲并演唱。和想象中的燃情热血不同,这首歌颇有古风气质、意境清远,且带有一点忧愁和千帆过尽的洒脱,“这首歌的感觉第一次听就觉得对了。从词到曲都很符合剧集想表达的内涵,那就是在探案追寻人性谜团背后,人和人之间的‘情’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包括每个案件中的是被害人和作案人,都和探案四人组产生情感碰撞,这些的故事会反作用于四个人之间的关系。通过这些案件,四个人的情感不断递增,也会出现隔阂,自然而然地被推进着。
就好比罗劲松做这部戏最初的兴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是由人和情组成的。
如何制作一个好的悬疑故事?
悬疑作品的讨巧之处在于,人们对这类题材有来自基因深处的好奇心。悬而未决的谜团和戏剧化的反转,都像一个等待拆开的礼物,攥着观众的期待感。难点也就出现了,应该怎么拍才能抓住观众,让他们自然而然地沉浸在故事里?
毕竟好作品太多,珠玉在前,后来者要想出新招奇招并不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罗劲松宁愿和演员每天工作18个小时拍戏,也要花费两年的时间打磨剧本。他告诉骨朵,最后选用两位90后编剧,就是因为看中了年轻人肆意汪洋的特质,“因为我们知道‘度’在哪里,前期放开手让他们去写,越‘重口味’越好。”
《千门江湖》制片人罗劲松
在创作中,他们从古今中外的悬疑作品中寻找灵感,比如东野圭吾曾经写过的“机车少年自燃案”,便是一个典型的错位案件。看似惊悚到无药可解,其实是“非人为的巧合”所致,乍听不可思议,但是故事情节严丝合缝,而且其中每个人都有行为描写,形成了一件具有社会意义的冲突事件。
从记者出身的罗劲松认为,写悬疑案件不能脱离一点,“共鸣”。
古今中外的奇案可能在形式、手法甚至文化背景上都有不同,但是其社会性和话题性才是值得被借鉴的核心部分。要打动联动故事中的方方面面,最终指向社会中那些能够引发大众共鸣的点,才有可能制造出好的悬疑故事。
“20、30年代的上海滩,40、50年代的天津和北京,大家怎么代入进剧情?只有在事件上才能代入感。”
就好比当时上海社会中的“拆白党”,在现在仍然存在,这样的人物形象便具有“共鸣感”,可以作为素材去再创造。至于如何将它团成一个好故事,罗劲松觉得这就很考验编剧功力了,如果真的按照《法治进行时》来拍,“哦,小伙子骗了女大款一笔钱,微信转账高达几十次!这样根本没人看。关键是,要把怎么套路的这个过程给写好看了。”
于是,出其不意地反转、回旋,“我们就写了‘真假拆白党’,两个人既化妆还易容,既要套路还要行骗,最后通过手的受伤,才暴露了谁真谁假。”
罗劲松还透露,故事到了最后还会有一个大反转。这部剧并不是单元剧,也不是重案六组的纪实风格,而是有一条暗线串联始终,只不过要到最后才能“真相大白”。
“反正就是出乎意料,然后层层反转,一定会让观众惊喜的。”他又强调了一遍,“因为故事就是我们(悬疑剧)安身立命的根本。”
采访当天,《千门江湖》还在对细节做后期修整工作。罗劲松回想起来一个细节,企鹅影视副总裁常斌在看过样片后,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直男剧《千门江湖》定档了,刚出后期机房,本来想意思一下,看几集就撤了!没想到被直男剧吸引了整整一天,坐着连看了十几集。”
他觉得无论是《千门江湖》还是以往、今后的作品,里面都会有一股子“直男的气性”,热血,莽撞,迎难而上,同时具有人文关怀,最终回归感动。
就像他喜欢《江湖丛谈》的原因一样,“那些地带有好人也有坏人,但它并不是一种违背人伦的东西,因为这些人得生存。这样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历史东西,值得被拍。叫它中国传统文化也好,市井、民俗也好,就是在讲一段特定时间内,特定环境下的一些特定人群。”
借用有这样的故事背景去警醒世人,就显得有温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