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回没意思!”如果一位韩国网民对第一财经记者说。最近迷醉他的是Netflix上热播的电视剧《鱿鱼游戏》 (Squid Game)。
自9月17日上线以来,《鱿鱼游戏》登陆美国视频流媒体巨头Netflix,此后的点播量一路蹿升。10月12日,Netflix在其官方社交媒体账号宣布,这部9集韩剧以1.11亿点播(观看时长超2分钟)用户数量,成为该平台历史上开播成绩最好的作品——此前的纪录是美剧《布里奇顿》(Bridgerton),开播四周成绩为8200万点播用户。
Netflix的更多数据显示,89%的观众至少看了一集,66%的观众已经看完了这一季。《鱿鱼游戏》在上映的前28天里,被观看的时间超过了14亿小时,是此前《布里奇顿》第一季总观看时间的两倍多。
韩国首尔科学综合研究生院大学主任教授黄菲以她多年在韩国生活的经验告诉第一财经,韩国民众在对大众文化商品这方面的潮流追随还是很普遍的,因为韩国是单一民族的国家,所以在这种集体共情方面有很强的需求,“只要有一部分人看一部电视剧产生了社会性话题,那么很快,全社会各个阶层的人都会知道这部剧。”
她继而强调,过往不少韩剧作品都会在Netflix上热播,但巿场主要集中在亚洲,而诸如《鱿鱼游戏》般通过Netflix“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并不多见。
Netflix联合首席执行官(CEO)萨兰多斯(Ted Sarandos)在一档访谈节目中表示,“《鱿鱼游戏》很可能成为奈飞迄今为止最受欢迎的电视剧”。公司股价不断上涨的同时,其预估显示,《鱿鱼游戏》的火爆将为公司创造近9亿美元的价值,而剧集成本仅为2140万美元。继续跟拍第二季的呼声已在社交媒体上不断涌现。
共鸣广泛
回溯过去多年,热播的韩剧并不少。黄菲细数到,早期的像《爱情是什么?》还有在日本爆火的《冬季恋歌》,以及曾在亚洲红极一时的《大长今》,都是韩剧的高光时刻。“近几年的《鬼怪》、‘请回答’系列剧和‘机智’系列等韩剧,也都能带起来一阵大众热议的风潮。”
据黄菲介绍,在韩国,电视剧均采取年龄分级播放制,即大部分韩剧适合15周岁以上人群观看,也有部分韩剧的可观看年龄段设置在12岁以上,“《鱿鱼游戏》是一部设定在19周岁以上可以观看的韩剧,但现实是男女老少都知道它,而且很多未成年的小学生也都在玩其中的一些童真游戏,这在以往是比较少见的情况。”
如今,不仅仅在韩国掀起全民“鱿鱼游戏热”,借助网络媒体平台,《鱿鱼游戏》已经冲出韩国走向了世界。“现在全世界很多人都在玩《鱿鱼游戏》里面的游戏,在世界各地都能够看到木头人的玩偶形象,还有那些神秘的符号。”黄菲表示,“而这是在以往的韩剧流行趋势里面没有体现出来的。”
对于《鱿鱼游戏》的火爆,黄菲认为,“与2020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的韩剧《寄生虫》一样。贫富差距、社会不平等,以及疫情所带来的债台高筑等问题,不仅仅是在韩国社会,可以说现在整个世界,特别是在西方发达国家,这些矛盾都尤其突显。所以这样题材的影视剧肯定会获得更广泛观众的共鸣。”
诚然,自去年疫情以来,封锁措施限制了民众的出行。全球经济也受到了疫情无情的冲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最新版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依旧下调了全球经济的增速,认为2021年全球经济有望持续复苏但势头趋缓,预计全年增长率为5.9%,较7月预测值下调0.1个百分点。
《鱿鱼游戏》中李政宰饰演的主人公就是这样一位生活穷困潦倒之人,穷途末路之际,他试图参加一场活动获得456亿韩元(约合2.5亿人民币)以实现咸鱼翻生。
游戏虽然充满童趣,但是过程与结果都是成年人的残酷。456个玩家共分为6轮游戏进行闯关,每轮游戏都会“淘汰”一批玩家,每淘汰一名玩家奖金池便增加一亿韩元,留到最后的玩家可直接获得全部奖金。而正是这一轮轮的“刺激”游戏契合了疫情下诸多观众的需求。
“这部剧的确是反映了很多韩国很现实的问题,但这也许并不是这部剧的初衷。”黄菲说道,“我觉得这部剧整个还是营造一种视觉冲击,通过印象派艺术的呈现方法,和童真童趣这样反差很大的元素,结合起来去讽刺现实生活的残酷。”
潜在债务风险
在韩流迎来“高光时刻”的同时,《鱿鱼游戏》中所揭示的韩国普遍存在的债务问题也发人深省。与其他惊悚电影不同,《鱿鱼游戏》通过“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揭示了那些无法承担巨额债务的人们在生活中的挣扎。
IMF的最新财政监测报告中也估计,受疫情影响,全球政府、非金融企业和家庭的债务将出现前所未有的增长。对于剧情中所直指的借贷在韩国有多普遍?韩媒报道显示,过去几年来,韩国平民负债率不断攀升,贫富差距急剧扩大,许多人在猝不及防中就陷入了债务危机,“而借贷就好比普通人每天买一杯咖啡那样随处可见。”
根据韩国银行(即韩国央行)的数据,韩国今年第二季度的家庭负债总额突破1800万亿韩元,达1805.9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10.03万亿元),比前一季度末增加了41.2万亿韩元,为2003年相关统计以来的最高。当季的家庭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例已达105.6%,而这则是其他亚洲国家未曾出现过的。
当季韩国家庭债务与可支配收入比为172.4%,较上年同期上升10.1个百分点。韩国央行表示,由于为抗击新冠疫情而实施的社会距离限制措施,许多人的家庭收入下降,家庭债务与可支配收入之比的增长令人担忧。
8月末,韩国央行就宣布了加息,将现行的 0.5% 基准利率调至 0.75%。这是韩国近3年来首次宣布加息,韩国也由此成为了疫情暴发以来第一个放弃货币刺激政策的亚洲主要经济体。而韩国财政部的最新表态显示,未来韩国的加息步伐并不会停止。
韩国智库真善经济研究所的总裁李寅哲(Lee In-cheol)指出,韩国央行宣布加息主要是为了减轻家庭的负债率。而在他看来,韩国人陷入债务危机绝对不是偶然,“在韩国,普通民众的债务总额已经超出了国内生产总值的5%。从个人角度来看,这意味着即使你不吃不喝把一年挣的钱全部省下来,你也无法还清债务。而有债务问题的人口数量正在以指数级速度增长。”
这些增加的贷款最终又流向哪里?韩国金融监管局(FSS)最新发布的数据表明,加密货币、股票和房地产,是这些资金青睐的领域,“资产泡沫化的加剧,对韩国经济造成的潜在威胁已超出疫情的打击。”
也有观点认为,造成债务激增的部分原因是疫情暴发后,韩国央行放宽了贷款限制,与此同时,韩国房价也在飞速上涨,尤其是首尔以及首尔周边的都市圈。自文在寅2017年就任韩国总统以来,先后对韩国房地产出台了二十多轮调控政策,却收效甚微。韩国央行已警告称,金融领域的递增失衡不仅会提升金融系统的脆弱性,同时也会导致实体经济下滑的风险扩大。
与经济的窘境相比,韩国政坛近来“热闹非凡”,因为明年3月,韩国将迎来五年一度的大选。
黄菲告诉第一财经,对于执政的共同民主党而言,他们现在面临的巨大问题就是来自经济方面的严峻考验。“对于因疫情受到生存威胁的小工商户而言,如何恢复他们的生产生活,在后疫情时代如何有序逐步开放社会,解决实际的民生问题,可能也是影响选票的一个关键问题。因为如果疫情得不到根本性的缓解,那么可能对执政党非常不利。”她说道。
韩国不少智库也分析认为,鉴于韩国政府正处于尴尬的“换届期”,文在寅政府的施展空间十分有限,所以也“只能期待下一届政府,只是现在一切都还很难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