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失去的光,观影追剧不会迷路。(作者/美达)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长篇小说《小妇人》自1868年出版以来,受到全世界一代读者的喜爱,被公认为“赞美女性独立精神的古典文学作品”。
《小妇人》也被多次搬上舞台和银幕,其中,1933年、1949年以及1994年版本皆受到观众比较高的认可。
在这样的情况下,2019年格蕾塔·葛韦格导演的新版《小妇人》依然“杀”出了一条血路,不仅在颁奖季上收获众多提名,更是获得了观众的喜欢和追捧。
原本《小妇人》已经确定于2月14日在大陆院线上映,可惜因为疫情,不得不撤档,否则,可以预见,这部电影将是这段时间被大家提及和讨论最多的一部外语片之一。
《小妇人》的成功让我们不禁思考一系列问题:今天,还有必要改编经典名著吗?经典名著如何改编才能满足当代人的口味?我们又是为什么对经典百看不厌?
今天,我将依托新版《小妇人》,来探索经典名著改编电影之路。
合适的选角是名著改编电影成功的开始
像《小妇人》这样的经典名著,观众已经对其中的主要角色非常熟悉了,选角不符合观众心中的形象或者过于中规中矩,观众都不会买账。
那么,《小妇人》在选角方面是否向书迷和影迷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呢?
- 西尔莎·罗南的乔
作为四姐妹当中最叛逆的“老二”,原著中反复提到的“假小子”气质被罗南消化成了英气。咋咋呼呼的乔原本在很多人心中印象并不好,罗南的演绎则淡化了这一点,而是突出了乔的活泼和坚韧。
罗南本身自带一种疏离的感觉,这种气质也给角色带了来正面的效应。乔似乎显得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周围的女孩儿们在追求金钱和爱情,只有乔一心扑在写作的理想上,甚至,她是有点瞧不上那些只顾追求华贵的女孩儿们的。罗南的疏离感也在角色身上展现得恰到好处。
可以说,罗南的演绎是十分成功的。
- 弗洛伦斯·皮尤的艾米
除了乔,四姐妹中另外一个戏份比较吃重的角色是小妹艾米。
最初,看到选角,我也是感到一丝疑惑的,原著中,艾米是马奇家最美、最有艺术气质的姑娘,为什么选中长相有几分凌厉的皮尤呢?看完电影,我的疑惑似乎得到了解答。
我认为,艾米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颠覆级别的好”。说她颠覆,是因为新版《小妇人》的确颠覆了艾米的形象。
原著中,开篇时艾米只有十二岁,是个任性的小姑娘,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艺术天赋觉醒,追求上层社会的生活,想要嫁入豪门以改变家庭贫穷的现状。原本爱慕着乔的劳里,最终也拜倒在艾米的“石榴裙”下,让很多读者觉得她“颇有心机”。皮尤饰演的艾米颜值没有书中描写得那样高,外在的弱化,必定伴随着内在的提升。于是,一个聪慧、大方、有主见的女孩儿跃然眼前。当她在影片中说出“婚姻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经济问题”的时候,我们对她的坦诚是理解和佩服的。
- 蒂莫西·柴勒梅德的劳里
这位其实不必多说,“甜茶”的古典气质本身就非常适合这类角色,纨绔子弟派头一览无余。
《小妇人》的主体还是四姐妹,男人基本上属于陪衬的存在,电影更是弱化了男性的存在感,拥有美丽面庞的“甜茶”,可以算得上是《小妇人》中“行走的花瓶”。
《小妇人》角色繁多,在此不一一赘述,不管是四姐妹,还是四姐妹的妈妈、马奇姑妈,选角都是非常合适的。同时,新版《小妇人》也是群星闪耀的一版。
选角,对于一部影片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合适的选角,是电影成功的开始。好的选角甚至能在影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比如《乱世佳人》中费雯丽饰演的女主角斯嘉丽,克拉克·盖博饰演的白瑞德,《伊豆的舞女》中山口百惠饰演的舞女熏,等等。
大胆改变结构,增强了影片的可看性
《小妇人》原著以一种娓娓道来的叙述方式讲故事,以时间为线索,描写了马奇家四姐妹不同的命运。以往,《小妇人》的电影改编也遵循了这一原则。而新版《小妇人》,导演格蕾塔·葛韦格进行了大胆地“再创作”,打破了《小妇人》原有的叙事节奏。
- 非线性叙事
小说的开头,四姐妹在家中准备圣诞节,她们既盼望着节日,又发愁没有钱买礼物。虽然过着拮据的生活,但是她们的苦中作乐,处处充满了欢笑与温馨。
然而影片伊始,镜头下的场景却显得颇为冷峻:四姐妹已经散落四处,乔在纽约,以女性作家的身份,艰难地“闯”入男人的世界;艾米在巴黎,原以为拥有绘画天赋的她,却不断发现自己与艺术的差距;嫁为人妇的梅格,因为买不起看中的昂贵布料而感到窘迫;只有贝思还在家,但是面色苍白的她,显然命不久矣。
这样的开篇,好处有二:第一,《小妇人》的故事变得新鲜起来。通过打破时间线,影片一下子掌握了“主动权”,也就是镜头快观众的思维一步,使观众的惯性思维想不到下一步人物会怎么做,冲破了名著改编的局限。
第二,高效地建立起整部影片的基调。《小妇人》原著并不是毫无瑕疵的,说教繁赘经常被读者诟病,影片则快刀转乱麻,直接把四姐妹不同的命运展现在观众眼前。通过开篇短短的十分钟,我们得知四姐妹经历了天真无邪的少女时代后,等待她们的是愈发残酷的现实,也预示着影片将着力于四姐妹在严酷生活面前的徘徊与抵抗。
影片第一个10分钟之后,时间回溯到了七年前,也是《小妇人》原著故事的起点,四姐妹像挤在同一个豆荚里四粒活泼的豌豆,吵吵闹闹,一面畅想未来,一面相亲相爱。
往昔的欢笑和今朝的冷峻形成强烈的对比,少女时代闹腾的、温馨的生活以闪回的方式穿插进四姐妹长大后的生活,导演选择了用相似的场景把不同的时空连缀起来。例如第一次切换时空,乔身处异乡的舞会,周围是陌生的面孔,下一个镜头即是七年前她和大姐梅格一起被邀请去参加新年舞会的情形。
或者以一种制造梦境的方式引出过往的美好。例如乔得知贝思重病,在回家的列车上睡着了,醒来时,时间再次回到了七年前的圣诞,乔望着窗外的雪白世界,充满希望地迎接新的一年。
尽管新版《小妇人》电影打破了时间的连贯性,叙事变得碎片化,但是其自然、巧妙的转场,使得影片整体观感并不琐碎。这种非线性叙事,不仅让《小妇人》在宏观上以一种更加新鲜的、现代的面貌呈现,而且做到了在细节上使不同时空发生的事情在逻辑上是自洽的,能够引发观众更深层的思考。
具体来说,电影《小妇人》结构的改变,突出了两点:第一,往昔的幸福如同一场梦境,既有存在过的实感,令人怀念,也有时光已逝的虚幻,不禁唏嘘。
第二,前后强烈的对比,使得理想与现实的差距非常直观地体现出来。前一秒,乔的作品在评论家面前被批得一文不值,乔受到打击;后一秒,回溯到过去,乔把新写好的剧本分发给姐妹,家人们夸她写得太精彩了,简直就是“民间莎士比亚”。
不仅仅是乔,当我们已经知道了梅格嫁给了穷教师,过着贫穷的生活后,再听到梅格在16岁时说出“我想拥有一大堆钱和很多仆人”时;当我们已经知道了贝思的病越来越严重,再听到她曾经说“梦想是爸爸妈妈住在这座房子里”时,这种“沧海桑田”的悲伤感觉就如潮水般袭来,对观众来说,他们不再是单纯的看客,而能够和影片中的人物产生强烈的共情。
- 冷暖色调对比
非线性叙事带来的“不良反应”是使不熟悉《小妇人》文本的观众一头雾水。为了更好地区分不同时空,影片使用了不同的色调。
过去,四姐妹在大家庭的荫庇之下,欢乐的时光居多,画面使用了暖色调,更加凸显了温馨的气氛;后来,四姐妹纷纷长大成人,独自在世界闯荡的她们频频遇到危机,画面则使用冷色调,更增添了一分现实的寒冷。
色调的不同,也是人物不同心境的外显。虽然电影无法做到像文学作品所展现的那样,充满丰沛的、自由的心理描写,但是可以通过镜头语言来拓展叙事的宽度,给观众留下更多可解读的空间。
赋予新时代的意义,让影片“活”起来
在影片的情节方面,新版《小妇人》做出两个大胆的改变,一个是增加了爱情的分量,另一个是改变的结尾的走向。这两个改变,既迎合了现代人的口味,也丰满了人物的形象。
- 爱情的戏剧性
原著中的爱情写得“简单粗暴”,其中最大的看点来自“乔-劳里-艾米”三个人的关系。原本劳里和乔分别是对方最好的朋友,劳里一直倾心于乔,但乔却拒绝了劳里,原因是她“更爱自由”。原著中劳里遭受了失恋,颓废了一阵,但很快治愈了爱情的创伤,转而爱上了乔的妹妹艾米。
这是让很多读者难以接受的地方——艾米太像一个插足主角爱情的“第三者”。于是,电影则给了艾米和劳里足够的铺垫,使得他们的爱情有源可溯。在此不多做赘述。
我想重点聊的是,新版《小妇人》给了乔拒绝劳里后“后悔的余地”。这一原创性的情节,使得影片中爱情的戏剧性大大增强,也让乔这一人物形象的层次更加丰富。
贝思的葬礼后,愈发感到孤独的乔决定直面自己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误”——狠心拒绝劳里的表白。与此同时,身在巴黎的艾米和劳里“一吻定情”。
把这两件事情叠加在同一时间点上,乔和艾米这一对姐妹的感情冲突一下子变得尖锐了。原著其实淡化了姐妹爱上同一个男人这一狗血的事实,电影却反其道而行之,前半部分对爱情的处理是若即若离的,后半部分却像投放了一枚感情炸弹一般,一边是年少时劳里对乔深情告白,说着“我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另一边是劳里动情拥吻艾米。感情方面的戏剧性被放大,也把乔置于一个非常悲情的状态。
乔给劳里写了一封信,表达“她曾经以为最坏的命运是做一个妻子,但现在对我来说最坏的命运是生活里没有你”。这是一个非常新鲜的情节,影片没有公式化地喊“女性独立”的口号。一方面,乔秉持着“女性不应该一味追求爱情”的观念,另一方面,影片也关注乔内心的孤独,内心的矛盾使得这个人物形象从扁平到立体,凸显了时间面前人物的成长与变化。
乔的信还没有送到劳里的手中,很快,劳里便亲口告诉乔,他和艾米订婚了。这一情节,把影片的感情戏再次推向一个高潮。乔的情感归属似乎变得扑朔,她曾让劳里失恋,现在轮到她失恋,同时她还要故作开心恭喜自己的妹妹。当代观众更喜欢看错综复杂的爱情故事,这一改编,无疑是迎合了当代观众的观影口味。
- 开放性结尾
《小妇人》原著的结尾以乔嫁给巴尔教授为终,让不少读者感到遗憾,觉得乔的感情归属过于“虎头蛇尾”,认为乔可以有更好地选择。
新版《小妇人》不但给巴尔教授“减龄”,更重要的是“戏中戏”的结局,给了观众更多想象的空间。
影片中,乔以自家四姐妹为主角,写作《小妇人》。出版商不满意小说的结局,要求故事的女主角(也就是乔)必须结婚,否则没有读者会买账。乔赶往车站追巴尔的情节穿插在出版商的叙述之间,让人难以分辨这到底是乔本人所发生的事情,还是乔的小说中女主角的故事。造成了一种虚与实、真与假的错位感。
我作为观众,更愿意相信乔在影片结尾时是“独自美丽”的。原著《小妇人》的结尾也是向当时社会的出版环境妥协的结果,乔作为一个从头到尾一直在宣扬女性独立的角色,嫁为人妇的结局和乔本身的性格是有所割裂的。那么,现今的影视改编是否可以弥补这一遗憾呢?明显格蕾塔·葛韦格的《小妇人》做到了,既尊重了原著,又保持了乔这一角色的一贯性。
在越来越多的女性发声“我不想结婚生子”的今天,乔的结局不能说是迎合观众或者顺应潮流,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角色,应该顺应她的理想、性格,不受约束的、蓬勃的发展。
新版《小妇人》的成功离不开三点:合适的选角、全新的结构以及当代意识的融合。当然,并不是全部的名著都可以按照《小妇人》的套路来改编,但至少,《小妇人》的成功为名著改编开启了一个新的思路。
即使今天我们再来阅读《小妇人》原著,依然会感受到其意识是先进的。几百年来,困扰女性的问题没有改变,结婚生子与人生理想的矛盾一直是女性的痛点。这也是《小妇人》能够常拍常新的重要原因。
(编辑/迷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