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窦宪(?)英寸战斗力没有站着,说话都是趾高气扬的,眼睛生在额头上,用鼻孔照人。如今放下匈奴,事业未完成百余代,功名盛,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他以耿夔、任尚为爪牙,以邓叠、郭璜为心腹,以班固、傅毅为幕府,把揽朝政,占据要津,此外,还大量安插了州刺史、郡太守和县令,营建私党,遍布眼线。
他们大行搜刮百姓、贪污贿赂之能事。
尚书仆射郅寿、乐恢因对窦宪略有微词,窦宪便从背后下黑手,胁迫他们服毒自杀。
自此,“朝廷震慑,望风随旨,无敢违者”。
窦宪更是肆无忌惮,兄弟窦笃进位特进,窦景为执金吾,窦瑰为光禄卿,窦氏一家位高权重,倾动京都。
而窦景尤为骄纵,其奴仆依仗势力,为非作歹。
他们侵凌平民,强夺财货,篡取罪人,抢掠妇女。
一时间,京都商贾闭塞,如避寇仇。
而主管官吏,装聋作哑,噤若寒蝉,不敢举奏。
窦太后不但放纵自己家族的人胡作非为,她还亲自下诏为弟弟窦笃、窦景兴建豪宅。
豪宅落成,楼馆错落,府第相连,一眼望去,弥街绝里。
窦宪北伐匈奴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已经令国库亏空,她这么一弄,更增加了人民负担。
令朝廷有识之士感到寒心的是,窦太后还一反明帝、章帝的治国措施,为了迎合豪强,其竟宣布解除郡国盐铁之禁,结果浪费了大量资源,破坏了环境,减少了税收,虽然壮大了豪强,却极大地损害了国家的利益。
这些有识之士中,最有名望的是袁安。
成语“袁安困雪”里说的“袁安”就是他。
《后汉书·袁安传》李贤注引晋周斐《汝南先贤传》说,袁安没做官的时候,客居洛阳,很有贤名。冬天,大雪积地丈余,洛阳令冒雪去拜访他。沿路,别人家都在扫雪,有乞丐出入。袁安家门口的积雪很深,无路可行,大家都认为袁安已经冻死在里面了。洛阳令命随从扫雪入屋,猛然发现袁安僵卧在床上发抖。洛阳令知他乃是饥饿所至,就问他为什么不出门寻求帮助。袁安说:“大雪人皆饿,不宜干人”。
好一个“大雪人皆饿,不宜干人”!纵然自己冻死饿死,也不愿麻烦别人,打扰别人,真是名士风骨。
洛阳令肃然起敬,举他为孝廉。
由是,袁安任阴平长、任城令,对部下要求非常严格,吏民畏而爱之。
明帝时,任楚郡太守、河南尹,政号严明,断狱公平。在职十年,京师肃然,名重朝野。后历任太仆、司空、司徒。
他眼看天子幼弱,外戚窦宪兄弟擅权,每次朝会进见,和公卿言及国家事,“未尝不噫呜流涕”。
就是这样一位正直之臣,终于被窦太后一伙活活气死。
顺便提一句,三国枭雄袁绍、袁术就是他的子孙。
袁安府中有一个叫周荣的庐江人,为人正直有豪气,且文采斐然。袁安弹劾窦氏家族的很多奏章都出自其手。
{!-- PGC_COLUMN --}袁安一死,窦家的门客就威胁周荣说:“您做袁公的心腹谋士,排斥弹劾窦家,窦家的死士、刺客遍布京城,请买好棺材准备后事吧!”
周荣慨然说道:“周荣不过江淮河一孤寒书生,幸得袁公常识,纵然被窦家所害,也确实心甘情愿!”
回头,他告诫妻子:“我若遭遇横祸,你们不要替我收尸,就让我的区区遗躯使朝廷省悟。”
这周荣也有一个很牛的子孙——赤壁大破曹操的周瑜周公瑾。
窦氏一家足足恣肆跋扈了四年。
这四年的时间里,刘肇渐渐长大成人。
窦太后很担心哪一天刘肇从她手中收回大权,就开始动了诛杀刘肇的心思。
于是窦宪便与女婿郭举及其父郭璜、部下邓叠及其弟邓磊等,共同谋划怎样除掉刘肇,篡汉而代之。
王莽篡汉的故事又将上演……
刘肇永元三年(公元91年)10月12日,刘肇在长安诏令屯驻凉州的窦宪前来会面。随行官员中有个名叫王龙的,是窦宪的马仔,竟然建议文武官员见到窦宪时要主动叩拜,并伏身口称“万岁”。
敏感的刘肇已经觉察到了潜在的威胁。
从长安回来,他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必须先发制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他虽然贵为天子,身边却布满了窦家的眼线,朝廷上下,都是窦家的人,怎么跟窦宪他们斗?
似乎,这是一个死局,他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这一年,帝国有十三个郡国出现地裂、大旱、蝗灾等天灾人祸。
上天似乎也在昭示着风云变幻,版图换色。
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
刘肇通过仔细观察,知道朝廷尚有司徒丁鸿、司空任隗、尚书韩棱等人可以信赖,只要能连结起他们,还可以放手一搏。
可是,窦氏兄弟似乎早有防备,严格限制刘肇不能与内外大臣直接单独接触。
怎么办?
不能和大臣接触并不意味着不能和任何人打交道。
东汉时期,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在宫廷内设置了中常侍、黄门侍郎、大黄门、小黄门等宦官职务。他们负责掌管传达皇帝的号令和诏书,阅览尚书进呈的文书。
刘肇身边是有宦官伺候并负责内外传递信息的。
能不能利用这些宦官呢?他们会不会已经全被窦家收买了呢?
刘肇不动声色,暗中观察。
慢慢,他看中了一个名叫郑众的人。
郑众,字季产,南阳犨县(今河南鲁山东南)人,章帝时以小黄门迁中常侍,现在为钩盾令(皇家花园管理员)。
刘肇觉得,郑众是先帝的旧人,又服侍自己多年,忠诚可靠,再则,他为人谨敏,有心计,可以帮助自己出谋划策。
某个黄昏,刘肇找了个左右无人的地方,向郑众吐露了自己的心迹。
郑众早已看不惯窦宪一伙了,坚决地站在了刘肇一边。
有了郑众的帮忙,刘肇终于和丁鸿取得了联系。
丁鸿,颍川定陵(今河南漯河市舞阳县北)人,父亲丁綝,是光武帝的部下,曾领兵攻下河南、陈留、颍川三郡二十一县,深受光武帝的喜欢,拜河南太守,封新安乡侯,食邑五千户,后来又改封为陵阳侯。丁鸿十三岁师从名师桓荣(汉明帝的老师,后被封为太傅)学习《欧阳尚书》。丁綝去世,按照礼制,丁鸿应世袭受封,但他却上疏朝廷,希望把封国让给弟弟丁盛,还没得到批准,他就溜之大吉,出外游学了。
现在,丁鸿给刘肇上了一封密信,信里是这样写的:汉朝开国时,吕氏家族专权,皇统几乎移位;哀帝、平帝末年,王莽参政,皇家宗庙祭祀中断。所以即便是像周公那样的近亲而无品德,也不能让他得势。如今大将军窦宪不知自我约束,天下远近之人,全都对他诚惶诚恐地奉承听命。这是君王威望受损、臣下权势过盛的表现。所以说,君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大小官员横行无道。应当尽早改正朝政的失误,以报天意!
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刘肇以丁鸿兼任卫尉并代行太尉事,率军屯驻南北宫。
丁鸿提供的是个理论方向,具体怎么操作?十四岁的刘肇还是拿不准主意。
想来想去,他觉得,可以参阅《汉书》里的外戚传里面的情节。
这部书,班固还没写完,而且宫中也没有收藏,去哪儿借呢?
看来,只有找他帮助了。
他,是指被废太子刘庆。
刘庆被废太子那年,才五岁,虽然年幼,却也知道避嫌畏祸,夹着尾巴做人,大声话都不说一句,绝口不提宋贵人之名。汉章帝恻隐之心顿生,将其交给窦太后一并收养,警告她不要再打刘庆的主意,两兄弟的吃穿用度一模一样。刘肇小小年纪,也懂得保护哥哥,两人入则同室,出则同车,形影不离,成了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刘肇还是通过郑众,联系上刘庆,要他想办法搞来《汉书》里的外戚传。
书搞到了,刘肇、刘庆哥俩在密室共同研读,从文帝诛薄昭、武帝诛窦婴、昭帝诛上官桀、宣帝诛霍禹等事中探求诛杀外戚的操作步骤。
知识就是力量。
通过大量研究和反复论证,刘肇对清除窦氏兄弟已成竹在胸。
到底行不行?
会不会是纸上谈兵?
郑众表示担心。
等着瞧吧——刘肇微微一笑,展示出同龄人罕有的成熟和干练。
考虑到窦宪远在凉州镇守,如果在京城贸然发难,他必然领兵叛乱。为减少行动成本,确保成功,他先下了一道诏书,命窦宪来京辅政。
知道窦宪已经上路,刘肇出手了:
刘肇永元四年(公元92年)23日,他亲临北宫,下诏命令执金吾和北军五校尉领兵进驻南宫和北宫,加强皇宫守备。
23日晚,刘肇下诏关闭城门,同时,命丁鸿率亲军在洛阳城内展开行动,逮捕郭璜、郭举、邓叠、邓磊等窦党党羽,将他们全部处死,清除了外围。。
24日,派谒者仆射率军收回窦宪的大将军印信绶带,将他改封为冠军侯。
25日,派军将窦宪连同窦笃、窦景一并押送前往各自的封国。
刘肇因为窦太后是自己“母亲”的缘故,没有公开处死窦氏兄弟,而是等他们回到封地后才迫令他们自杀。
至此,横行一时的窦宪及其党羽彻底被清除出局,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波澜不惊,
而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十四岁孩子的手笔!
真是一个杀伐决断的少年天子!
看来,大汉重新振兴有望矣。
窦宪死了,其身后的功过但凭后人评说。
虽然他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大魔君,是东汉外戚专权的祸首,但他亲率大军破北匈奴于稽落山和金微山,刻石燕然,对东汉王朝乃至整个中国历史的发展是有贡献的,他所奠定的中国北疆格局,既是东汉历代帝王的毕生追求,也是渴望刘志和平安定的北疆人民的愿望,对中国边疆统一和中华民族融合起到了重要作用。
而北匈奴的逃亡,也改写了世界的格局。
一方面,他们的离去,为东胡的鲜卑族入主北方草原提供了可能,也为南匈奴等胡族拥入汉朝境内提供了机会,为日后的“五胡之乱”埋下了幽微而深远的一笔。
另一方面,他们的西迁,踏碎了欧洲人的梦,导致了强大的罗马帝国分崩离析,西方乱如散沙。
一句话,没有窦宪,今天的中国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今天的世界也可能不是这个样子。
当然,窦宪的死,也是罪有应得。
而作为窦宪的殉葬品,窦氏的党羽,很多也是死有余辜。
可是,在死亡名单里,有一个人的名字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班固。
窦宪领兵伐北匈奴,班固任中护军,随军出发,参预谋议。窦宪大败北单于,登上燕然山,命班固班固作《封燕山铭》,刻石记功,史称“燕然勒铭”。
因为这件事,窦宪对班固宠爱有加。
面对领导赤裸裸的热情,班固无从拒绝。
窦宪政争失败自杀,与班固素来有隙的洛阳令种兢借机挟私报复,罗织罪名,将班固下狱,害于狱中。
这不能不说是文坛的一大损失,历史的一大遗憾。
班固一生的最大成就就是写下了煌煌大著《汉书》!
西汉末年,很多人采集时事,续补《史记》。班彪对这些续补大为不屑,认为其文“多鄙俗,不足以踵其书”,于是收集史料,动手撰写《后传》,前后共六十五篇,意在补齐“太初以后,阙而不录”的部分,但未及完成而辞世。班固继父志,整理其父遗稿,叹其“所续前史未详”,遂开始着手著作《汉书》。
他先是有甑别地摘录了《史记》的一部分,即汉武帝时代之前的记载,并尽可能地保留《史记》的原文,对其出现的疏漏,做些订正和补充;昭帝以下至西汉末的历史事实,则是由自己一手续补,写成了起于汉高祖元年 (前206),迄于刘玄刘玄更始二年(公元24),计西汉二百三十年的断代史,成为中国第一部纪传体的断代史。
班固也因此开创了我国断代纪传表志体史书,奠定了修正史的编例。
史学家章学诚在《文史通义》中就由衷地赞道:“迁史不可为定法,固因迁之体,而为一成之义例,遂为后世不桃之宗焉。”
《汉书》在体制上沿袭《史记》,包括十二纪、八表、十志、七十列传,所不同的是改“书”为“志”,取消“世家”,并入“列传”,增加了“刑法”、“五行”、“地理”、“艺文”四志和(百官公卿表》、《古今人表》。
两书于世并称“史汉”;而班固和司马迁也并称“班马”。
相对而言,《史记》记事疏简,《汉书》则系统而详尽。
须知,《史记》述三千年事,字数不过五十余万,而《汉书》记两百余年事,字数已达八十余万。
所谓“整齐一代之书,文赡事详,要非后世史官所能及”也。
在治史的态度上,班固继承了司马迁“不虚美”、“不隐恶”的“实录”精神,重视客观的历史事实。在史料的收集和整理上,班固厚积薄发,做了大量的考证和筛选。因此《汉书》能比较全面地反映了西汉一代的历史,对统治阶级的罪恶、宫廷中秽行、人民的疾苦都有客观的反映。
而作为史传文学,和《史记》一样,《汉书》对人物的刻画和描写也同样写得有血有肉,活色生香。
在文学语言方面,班固受当时辞赋创作的影响,崇尚采藻,长于排偶,遣词造句显不如司马迁来得简洁明快、生动活泼。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正因如此,《汉书》显得格外整饬详赡、富丽典雅,得到了后世散文作家的推崇。北宋大文豪苏东坡平生最喜欢读的就是《汉书》,对《汉书》的语言风格极为喜爱,曾骄傲地对友人说:“某读《汉书》,至此凡三经手抄矣。”对书中任何篇章,都能“应声辄诵数百言,无一字差缺”,足见《汉书》文学地位之高。
《汉书》所增的“地理志”记录了大量自然和人文地理资料,为中国古代历史保存了宝贵的边疆地理资料。班固所处时代,国家高度统一,经济发达,版图辽阔,国家掌握了各地方当局提供的准确测绘和统计,整理出完整而丰富的地理资料。可是,这些资料随着朝代的变迁已湮没在漫无边际的岁月长河中去了。是《汉书》,《汉书》中专列的《地理志》将这些宝贵的资料流传了下来。而班固在正史中专列《地理志》的作法,从此也被后世大部分正史及大量的地方志所遵奉。从该意义上来说,班固对我国地理学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而就这样一部伟大的史学著作,班固死的时候还有八篇表和一篇《天文志》还是一些散失的篇章,没有写完。
没写完,就只能是一部残书了。
惜哉!
幸而,班固有一个才学超群的妹妹班昭,接过了班固的笔,继续完成写书大业。
班昭,字惠班,又名姬,乃班彪的小女儿,博学高才,十四岁嫁给同郡人曹世叔,早寡。曾在班固活着的时候参与《汉书》的纂写工作,是续写该书的不二人选。
刘肇也深为《汉书》未完而大感惋惜,得知班固的冤情后,严惩了种兢,诏令班昭和当时的名儒马续一起到皇家的东观藏书阁把剩下的部分续完。
通过在藏书阁埋头苦读大量史籍,整理、核校父兄遗留下来的散乱篇章,班昭夙兴夜寐,在原稿基础上补写了八表:《异姓诸侯王表》、《诸侯王表》、《王子侯表》、《高惠高后文功臣表》、《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外戚恩泽侯表》、《百官公卿表》和《古今人表》。
马续,字季刚,是马援的侄孙,有很好的家学,他把其中的《天文志》给补上了。
历经几十年艰辛,《汉书》才算完整面世。其虽先后经四个人撰写,但读起来却“后先媲美,如出一手”,和谐一体,浑然天成。
班昭也因之成为了中国第一个女史学家,也是“二十六史”当中绝无仅有的女作者。
刘肇感服于班昭的德才,多次召她进宫,让皇后和诸嫔妃拜她为师,向她学习儒家经典、天文、数学,从而使班昭声名大震。
班昭丈夫姓曹,人们便尊她为“曹大家”。
除在史学方面编撰《汉书》卓有成就外,她还是一位杰出的文学家,著有赋、颂、铭、诔、问、注、哀辞、书、论、上疏、遗令等共十六篇,原有集三卷,大都失传,现只留下《东征赋》和《女诫》七篇。
其中的《东征赋》,被昭明太子萧统编入《文选》,保存了下来。
清代女作家赵傅在《后汉列女颂(并序)》中赞她“东观续史,赋颂并娴。”
作为第一位女史学家和文学家,班昭名留青史,光照人间。
金星上的班昭陨石坑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