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红了》剧照
提到国军，相信谁都不会陌生。真不知道她是谁，尽管听过这样的名字。
也许很多人和我一样，最初只知道她是著名的台湾女作家，仅此而已。事实上琦君出生于浙江永嘉县，她除了从事过教育工作之外，还担任司法工作，是1949年随着国民政府的迁移而转到台湾的。2001年，琦君返回浙江永嘉参加了“琦君文学馆”开馆典礼仪式，2004年和夫婿折回台湾定居台北，只是世事难料，2006年病逝于台北市和信医院。琦君一生中所写的文章，大多以散文为主，虽然历经时代变迁，却依旧魅力不减，那些细腻的文字里沉淀着深深的情感，有对烟雨江南的眷念，以及对母亲的爱怜。可能很多人对她的印象始于根据她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橘子红了》，而我也是看了这部电视剧，才关注这位当代最富盛名的散文家。虽说是散文家，但她写起小说也是信手拈来、毫不含糊。
《橘子红了》是她的小说代表作，这本书向人们展示了一个旧式富裕的大家庭，像一个牢笼困住了一个又一个人，特别是女人。它是一部充斥着封建传统伦理心态的背景下的女人悲情史。
《橘子红了》剧照 | 大太太
大太太 | 滥好人 终究毁了别人的一生
书中的大太太，是一个悲剧的典型代表，她的一生似乎都在为着容耀华操劳。
自从丈夫拿了她的钱去城里开创事业之后，就很少再回来，除了每年橘子红了的时候会回来住几日，几乎就再见不到他的踪影。容耀华把家里和橘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目不识丁的她处理，而她又是个“循规蹈矩”的贤惠妻子，毫无怨言地将一切都处理得妥妥当当。这也是她能够在家里站稳脚跟，而容耀华也一直敬重她的缘由。
她比丈夫容耀华年长，她知道自己已是灯残油尽，年老色衰，自然不能靠容貌来留住他。一次，她去收租的时候看见了秀禾，她第一眼看到秀禾就觉得秀禾跟她年轻时的模样很像，仿若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她仿佛也看到了希望。于是，她劝服秀禾嫁给丈夫容耀华，让她替自己生育，以传宗接代，想借此来挽回容耀华的心，让他回归家庭。
《橘子红了》剧照 | 秀禾 大太太
她心想，年轻貌美的女子或许可以挽留容耀华的心，但从未考虑她也亲手葬送了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子的美好将来。她虽然疼爱秀禾，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秀禾想要的、秀禾应该需要的，她甚至以为嫁给容耀华就是秀禾最大的幸福，殊不知那是对她人生幸福的践踏。她的“好意”，终究毁了秀禾的一生。
她是那种凡事都替他人着想的“滥好人”，是中国传统妇女的典型代表，那种从不替自己谋求幸福，却为儿女与丈夫付出自己一辈子的爱与心血的伟大女性。她不知是否会伤害到秀禾，至少她心底里是不愿意伤害秀禾的，她只是把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给了容耀华，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男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而已。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样会毁了秀禾的一生。
《橘子红了》剧照 | 秀禾
秀禾 | 苟且偷安 终究难逃悲剧收场
秀禾天性善良，况且大太太又免了她哥哥欠下的租钱，对她来说无疑是恩重如山，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没有理由去拒绝大太太。但她的心里也会有挣扎、矛盾，在她难以抉择的时候，她将希望寄托于一个风筝。
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风筝，如果风筝能够飞起来，她就决定依了大太太，嫁给比自己年长二三十岁的容耀华。
偏巧，秀禾放风筝的时候，容耀华的弟弟容耀辉刚好骑车经过，无意中看到了她，他们便从此有了交集。
秀禾放风筝，却怎么也没能让风筝飞起来。容耀辉看到后，带她去了一个开阔的地方，将要领告诉她，她按着他的方法，风筝果真飞上了天。或许那就是命运吧，那只风筝终究让她陷进了一个女人悲剧的泥淖中。
秀禾所背负的身分很悲凄与感伤，就连作者琦君自己都说，很不忍让她扛那么多备受折磨的桥段，所以才赐死于她。她是个工具，是个联系大太太与老爷感情的桥梁，也是替容家传宗接代的生产机器。除此之外，她的任务便没了。她是那种甘心付出所有的女子，像其他中国传统的妇女般，无怨无悔。她唯一愧对容家的，只有爱上了耀辉。
《橘子红了》剧照 | 秀禾
一个作家在安排某一个角色的时候并不是随意偶然的，而是精心考虑过的，她必定代表着现实社会里的某一种人或者某一类人，甚至可能是作者本人。作家无法逃开心底里倾注到笔下所创作的角色身上的情感，那是一种暗暗推动着她的命运以及整个故事情节发展的潜在动力。不受制于金钱和利益的外在驱使，是隐藏在作品本身的神秘力量。
琦君之所以如此安排秀禾，或许是因为容家欠她太多，她想让整体得到一些平衡，让容家给秀禾有爱的机会和“权力”，而秀禾却难以抑制那种根深蒂固的传统伦理道德的心理束缚，但又试着挣脱那种禁锢，抛却了一般婚后妇女该有的矜持，她瞒着大太太和容耀华，私下跟耀辉来往。
她喜欢容耀辉带给她的那种轻松和愉悦，没有家里的阴沉和森冷。
可她也十分徬徨，迷惘。她失去了方向，仿若置身茫茫大海之中，找不到靠岸，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她，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面对所有的恐惧。
她的爱让她猝不及防，那是一种潜滋暗长的情感，从他们第一次放风筝开始就已经萌芽。她想要逃避，然而她便发现越是逃避，就越爱的深。
儿女私情对一个已婚妇女来说，是违反中国自古以来的“三从四德”传统的，然而当一个人真的爱上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又怎么能责怪她呢？人毕竟是有感情的动物，和草木不同！
秀禾对爱上耀辉的事耿耿于怀，过度自责对那时的中国女子来说，或许是正常的，中国传统思想的传承，导致伦理道德的根深蒂固，传统伦理思想在民初时，被认为是导致中国腐败的真正原因，然而对容家这个传统的大家族而言，这是中国老祖先所留下来的宝藏，不得违背。
《橘子红了》剧照
不过，中国的传统女子，即便受了委屈，向来也只能默默地将泪水往肚里咽的，没有申冤的余地，而秀禾和她们又有所不同，不同的是秀禾并不委屈，毕竟是有了“人妇”的名分，自然也就没有了爱的权力，她只是帮容家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没有任何可以谈儿女私情的权力。
她瞒着大太太与老爷，和耀辉拥有着他们彼此的快乐时光。即使愧对自己的良心，她依然勇敢地与耀辉私会，她知道一切是有违常理不能被人接受的，然而在爱的驱使之下，她迷失方向。
拋开所有人情所施予的压力，享受着私会的幸福，即使她心里比谁都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但她还是要享受着那一刻飞蛾扑火般的愉快，即使只是短暂的一瞬，她也心满意足了。即使苟且偷安，却依然欢愉。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她从默默承受、逃避，转变成勇敢去爱呢？一切都是耀辉给她的吧！那种让她敢爱敢恨的情怀，那种让她摆脱旧式教条束缚的洒脱，那种敢于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气，源自于心底里真真切切的爱。一个女子对于爱情的执着。
《橘子红了》剧照 | 容耀辉
容耀辉 | 想改变别人 自己却挣脱不掉桎梏
容耀辉，他是吸收现代科学思想、民主思维的先进新青年，一个充满着激情的知识分子。积极投身于学生运动的他，他想要用自己的行动唤醒那些“沉睡的人们”，让他们摆脱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迂腐思想，接受全新的西方思想。
秀禾嫁入容家，大半是他的“功劳”，他也因此而深深自责。起初他是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的，而在大娘的苦苦劝说下，他才不得已帮自己的大哥容耀华娶了这个才十四五岁的“大嫂”，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然而又不得不接受，毕竟是他一手操办的。
不过，称呼比他小的女子为大嫂，使他有点难堪。即使多么不情愿，他还是得放下所有所学的新知识与思想，去接受已然成定局的事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帮助秀禾逃脱容家，只是一切就像天注定了一样，她无法违逆自己的命运。
在容家传宗接代的家族观念与容耀辉再不有后代可能就无法生育的冲击之下，他折服了。他会把她当成大嫂，一个让自己不得不去尊敬的大嫂。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秀禾，从原本的同情转变成了爱，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
他和秀禾对待爱的方式不同，他是那种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可以放弃一切的人，但当此事被容耀华及大太太发现后，便将他与未婚妻娴雅赶紧论及婚嫁，提早拜了堂成了亲。他明明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却似乎又在被别人操控着。他俨然也是一个矛盾体。
《橘子红了》剧照 | 秀禾 容耀辉
进退两难，举步维艰，他是那么深爱着秀禾，却也爱她的未婚妻，两者间，他没有办法选择。人最痛苦的不是没有选择，恰恰是有选择而不知该如何选择。他矛盾的心境，纠结的感情，就像无数的藤蔓缠绕着，将他紧紧包裹，向左或向右，他真的难以决定。
为了不再给这个家增添烦恼，也不想让所有人为难，于是，他决定放下自己的情感，离开秀禾，安安静静地去迎接她的未婚妻，过完自己的余生。他被迫让容耀华和大太太决定了他的终生幸福。不过，那种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力被剥削时，他痛不欲生。
虽然他与秀禾的恋情，在众人眼里是不伦之恋，但在他自己眼里，容耀华娶了秀禾才是真正的有违伦理道德。他的内心深处，始终不舍得秀禾嫁给容耀华，他觉得，秀禾应该有更好的前程，有更好的人等着她去爱，至少不会是容耀华。她的命运不该被安排，他们是如此相像，或许正是因此，他们才爱上了彼此，就像磁极的两端，相互吸引着。
他没有错，错的是上天让他同时遇见了两个优秀的女人，让他对她们产生了真挚的情感，纵使脚踏两条船是受人鄙夷的，但爱是没有错的。他会把一份爱埋藏在心底，因为他既然选了一个，就会担负起自己肩上的责任。
在伦理的教条下，他被迫与秀禾分离，他是新青年、新知识分子，他是感染秀禾思想的人，他让秀禾看到了希望，却也带给她失望。他试图努力去改变别人的思想，可笑的是他却连他自己都“救”不了，他也深受封建传统的束缚与禁锢。
《橘子红了》剧照 | 容耀华 秀禾
容耀华 | 看似无毒无害 却是众人悲剧的根源
容耀华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否则也不会经营起那么大的生意，更不会在城里赢得一席之地。
容耀华与大太太的感情并不好，或者说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因为她比他大几岁的缘故，他并不十分喜欢她。他对于自己迟迟没有后代十分焦急，他的脾气也渐渐暴躁，可大太太一直没能给他添得一男半女，一气之下，他便离开了那个家，到城内找了个交际花——嫣红。他对嫣红其实也没有爱，有的只是一种期望，期望她能给自己生个孩子，然而她的肚子似乎也不太争气，一直都没有动静。
不过大太太为了留住容耀华的心，让耀辉帮忙操办，娶进了秀禾，他才回到橘园与秀禾拜堂完婚。但当知道耀辉与秀禾有私情之后，他顿时大怒，又回到了城里生活。坦白说，容耀华算不上是坏人，但也不像个好人，他一直处于两者之间。他疼爱他的弟弟耀辉，对他照顾有加，甚至对于此事也能够容忍和原谅他。至于秀禾，可能是对她残忍了一些，可当初他并没有逼她嫁给自己，似乎也不能把导演这场悲剧的罪强加在他身上。
他遍寻能为他生子的女人，因为中国有句俗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也是深受其害。在那个年代，但凡女子不能生育，所有的问题都会归咎于女人。他同样如此，只知道埋怨自己的妻子不能为自己生儿育女，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是否是自己的问题。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怪罪在别人身上，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是自私的。从始至终，他只是把女人当成了生孩子的工具。
《橘子红了》剧照
容耀华在城里，很少回家，一方面是城里的工作让他忙得不可开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家里的大太太不能为他生孩子让他感到失望。橘园的橘子红了的时候，他会回去住几日，倒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而且在城里时，也会时不时地寄钱回家，不会抛下妻子不管不顾，他明白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有养家的责任。虽然他不爱大太太，但她把家里的一切以及橘园打理得井井有条，这让他很放心，所以他敬重大太太。
容耀华这个人，时而严肃，时而又和蔼，他是一个鲜活的人物，作者琦君没有给他下定就是一个坏人或者就是一个好人的形象，毕竟人并不都是完美的，也不都是完全丑陋的。只是，这家庭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围着他而“活”，或许正因如此，他才成了各个人物悲剧命运产生的根源。有人因他而“生”，有人因他而“死”。
不得不说，琦君笔下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我们能感觉到在怀旧的风格里，彰显出现代人的诟病。她的文字里总带着几许哀伤，几许无奈，最终，她亲手“结束”了秀禾。
秀禾流产而死，孩子是耀辉的，或许她是想让秀禾快些结束这尘世的痛苦吧，结束这一场没完没了的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