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偶式育儿”,另一个流行语。
听起来有点可怕,但实际上这是无数家庭每天晚上发生的现实景象。
忙于工作,早出晚归的丈夫姗姗归来,一到家就「葛优瘫」在沙发上大声嚷嚷:
「饿死了,饿死了。」
忙活了一整天家务,带了一天孩子,正想休息片刻的妻子满脸歉意奔向厨房。
可这边锅还没烧热,那边孩子的哭声又不期而至。
叫声、哭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演奏出一曲令无数母亲心力交瘁的「家庭组曲」。
直到今天,在许多家庭中,「带孩子」这件事,仍被视为妻子一方的「天职」,丈夫们则或主动,或被迫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父亲的角色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完全缺失,是为「丧偶式育儿」。
而在这种大众习以为常的境况背后,悲剧的种子,可能正在孕育——
《坡道上的家》
坂の途中の家
WOWOW出品的日剧,一向以「黑残深」著称。
但实际上,这些剧集不过只是揭露一个又一个社会现实而已。
真正黑暗、残酷的,是这个社会自身。
本剧改编自直木赏得主,角田光代的同名小说。
延续了WOWOW的一贯冷峻的风格与上佳的质量,一集就 8.6。
而在鱼叔心中,它已经预定本季最佳日剧。
这次,他们的枪口对准了一个备受关注,却又被普遍忽视的议题——育儿。
「育儿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每个妈妈的本能和天职吗?」
然而正是这样的「传统」观念,引发了一起惨绝人寰的悲剧。
这件震惊全日本的杀人案件,被害者是一名仅有八个月大的女婴。
凶手,竟是她的亲生母亲。
面对这样的人伦惨剧,社会上流言纷纷。
有人说,是这位妻子爱慕虚荣,无法忍受单调的产后生活,于是下此毒手。
邻居的主妇们则透露,她的孩子发育迟缓,或许最终压垮了她脆弱的神经。
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还是得法庭上见分晓。
在检方的陈述中,被告是因为身体抱恙,无法母乳喂养,再加上夜间啼哭等一系列问题,最终因爱生恨,将婴儿放入水中溺死,以求解脱。
而辩方则称,被告对于孩子并没有杀意。
案发当天,她原准备给孩子洗澡,但之后就失去了记忆,回过神来时,惨剧已然发生。
显然,被告患有严重的精神衰弱和产后抑郁,应被视为限制责任能力人。
归根结底,控辩双方都承认,育儿过程中巨大的精神压力是惨案的根本原因。
分歧在于被告是否故意杀人。
那么问题来了:
本应与她同甘共苦、分担风雨、纾解压力的那个男人——她的丈夫,干什么去了?
丈夫的回答是:在加班。
正是打拼的年纪,丈夫下班往往都要十点以后,偶尔甚至只能在公司附近留宿。
巨大的工作压力之下,面对妻子平日里对独自育儿的抱怨,丈夫仅仅是敷衍了事,甚至反过头来指责妻子「不够称职」。
当妻子出现精神方面问题的苗头之后,他也曾向他人寻求建议,可最终得到的回答却是:
「这些问题每个妈妈都会遇到的,没什么大不了。」
「忍一忍就过去了。」
忍耐的尽头,却是地狱。
没有人来教这位彷徨的母亲,如何面对如此孤独的处境。
不过,在陪审员们看来,没忍住,多半还是被告自己的问题。
毕竟,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呀。
在随机挑选出来的国民陪审团中,大半人的家庭状况,都与被告类似:
丈夫早出晚归,对孩子不闻不问,妻子独自拉扯孩子,胸中积郁无人诉说,就这么干熬下去。
显然,这已经不是个例,而是日本国内的普遍现状。
「丧偶式育儿」,很大程度上源于性别偏见:
「丈夫们负责赚钱养家,妻子们负责做饭带娃。」
这种原始社会一般的粗糙分工,却被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是一幅多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本应共筑爱巢的两人之间,却被硬生生扯出一道鸿沟,宛如当代牛郎织女。
而另一方面,这一状况,也成了一些丈夫逃避责任的借口。
剧中的一位陪审员就是如此:
他宁愿在公司打打手游,消磨时间,「假装加班」,也不愿回家面对相看两厌的一张老脸,和吵闹的骨肉至亲。
相比之下,同为陪审员的主角里沙子(柴崎幸 饰)算是幸运的。
里沙子也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此前的生活一直一帆风顺。
女儿正在上幼儿园,正是「小恶魔期」,愈发任性令人头疼,但看在孩子那么聪明可爱的份上,哄哄就过去了。
丈夫工作虽忙,下班后还是会帮忙照顾孩子,对自己也十分温柔。
公婆更是将孙女视为掌上明珠,对这个小家庭关切有加,分担了不少压力。
可是这平静的生活,在她被抽选为陪审员的一刻,破碎了。
庭审往往一开就是一天,里沙子无暇照顾孩子,只能请公婆帮忙。
然而婆婆的溺爱让里沙子多有疑虑之外,也让女儿愈发任性专横。
自己的家里,平日一直由她操办的可口晚饭,如今也只能由外卖、便当代替。
丈夫嘴上说不在乎,暗地里却抱怨连连。
而当她想与丈夫分享自己在陪审时的见闻感想时,却发现对方丝毫听不进自己的一言一语。
烦闷之下,里沙子甚至有了酗酒的兆头。
婆媳矛盾、母女关系、家务劳动、夫妻交流……
里沙子蓦然惊觉,往日这些自以为处理得游刃有余的繁杂事务,实际上已经耗费了她的全部精力。
稍有意外,昔日的美满生活就如梦幻泡影一般消失无踪,只剩下苦苦挣扎的现实泥潭。
自己原本还打算,等孩子升入小学,就找个工作、重返社会。
如今看来,这个梦想,只能是一场梦了。
里沙子发现,自己愈发理解了被告席上那位可怜的母亲的心情:
「要是没生下这个孩子就好了。」
「人类天生就会做父母。」
本剧所揭露的,正是这个最广为流传,却又荒谬至极的谎言。
并不是一味挣钱,就算是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世间却以此作为唯一标尺。
而每一位「母亲」的背后,都是一个吞下了无尽的伤痕和委屈,疲惫不堪的灵魂。
然而到头来这个社会,却只会吹毛求疵,傲慢地丢下一句:
你不称职。
难怪本剧会被称作「反婚反育宣传片」。
这杀伤力,太过惊人。
男性看了会沉默:
要挣钱养家,要还房贷车贷,就要拼命工作,就没时间带孩子,孩子不能好好成长,那还成什么家?
女性看了会流泪:
辛辛苦苦一个人拉扯,还要被看做孩子的附庸;找不到一个负责的男人,不生也罢!
东亚三国日益走低的生育率,未必没有「丧偶式育儿」文化的功劳。
而这样畸形的育儿文化,对女性的伤害还不止于此。
女性在育儿中的地位越高,育龄女性在职场上就越发弱势:
要么选家庭(孩子),要么选工作。
本是女性合法权利的产假,却成为了资本家讨价还价的筹码。
而解决问题的方法,其实相当直白:
产假改革。
北欧国家父母平分产假的政策珠玉在前,前不久,日本三棱UFJ银行也宣布,将强制男性员工休产假,并需要提供详细的假期育儿计划.
今年初的「两会」上,同样有人大代表提出了激进的提案:
但在鼓吹996的当下,这样美好的提案如何才能避免沦为海市蜃楼的命运呢?
鱼叔也不知道。
也请救救父母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