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
美丽的民国佳人要想实现悲切和意气风发的传说,至少要和三个出色的男人发生一段感情故事。要伤心,虐待身体,虐待身心。美丽。
尹静琬是民国时候的临水照花人,她兼有传统名门闺秀的温婉气质和近代女性积极进步的思想特质。
她和许建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诗人笔下描述得多么天真烂漫,用来形容最初的尹、许二人便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作者行文之时,经常借着尹母之眼去看他们二人,三番四次地写“小儿女”。女婿称为半子,在尹家双亲的心目中,许建璋早就是他们尹家自己人了。
后来,许建璋被抓,身陷囹圄之中,无怪乎上下忧心。静琬更是不顾生死一线,去寻找慕容沣,与他逢场作戏,为许建璋寻得一丝生机。
可惜,许建璋风闻两人关系加上旧友威逼利诱,他两害相权取其轻,终究是选择保全自身和家人,舍弃静琬。
读到静琬中枪,手术后疗养时,许建璋去探望她,脱口说出的话:“你不惜自己的名声相救,可是我担当不起你这样的大恩。”
杀人诛心不过如是。我为你天翻地覆,刀山剑海都蹚过来了,却迎来了一句“谢谢,不必了,我担不起”,这不仅仅是面子上的折辱,更是将一颗真心摔得粉碎。
唐人笔记里写报恩的一对夫妇,丈夫说那恩实在是大,无法报答,于是妻子建议丈夫“不如杀之”。
尹静琬对许建璋的恩情虽然没有到“不如杀之”的地步,但是这恩情也重的坠得两人哀莫大于心死,不忍相见,不忍相闻。
订婚时慕容沣来见静琬,而静琬的不愿意逃走,难说是几分自主的意愿,多的是对父母的孝敬顺从。她想要一切回到过去,而与慕容沣相处的时光都好似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火车上,尹静琬冒险仗义相助,慕容沣顺利逃脱,留下了一挂怀表和若有似无的、淡淡的烟草香气。
尹静琬再遇慕容沣时,正是旖旎之至,慕容沣将她错认为相好的戏子,而后,尹静琬助慕容沣演戏夺权,证明了她果然是初遇时有胆有识的奇女子。
可惜罗敷有未婚夫,尹静琬为了克制心底跃动的那一点火苗,与慕容沣义结金兰,兄妹相称,慕容沣不想竟是如此,叹道,遇见她太迟了。
明知道她要订婚了,但是慕容沣还是忍不住想去见她,劝她跟随自己离开,而静琬坚决的态度打碎了慕容沣的希冀。
他们彼此相爱,却又都知道并不是处于一个世界的人。她渴望相夫教子,平安此生,他希望戎马倥偬,睥睨天下。
然而,大婚将近,静琬听闻慕容沣的近况,十分忧心,不惜以身犯险去到他的身旁。斯时,她才明白原来她的血液里蕴藏着冒险的成分。为了他,枪林弹雨,也丝毫不畏惧,为了他,宁愿舍弃了留在父母和许建璋身边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她读了那么多的书,听了那么多的戏,却还没明白“聘则为妻奔是妾”。她的结局早就在戏里面落下了笔。
当日看戏,静琬说若是新式的女子遇到了薛平贵一样的人,不该如王宝钏苦守寒窑十二年,应当把凤冠霞帔掼到地上。
静琬忘了,王宝钏也曾与她一样是父母娇宠的小女儿,堂前三击掌,也是为了相爱之人,不管不顾。
她和慕容沣始终名不正言不顺,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等到慕容沣为天下和权力与程谨之联姻时,她就成了“权宜所纳”,而他认为和程谨之联姻亦是权宜之计,为的是把天下都碰到静琬面前,让千千万万的女子都羡慕她。
他的人生有太多的权宜了,有太多庞然而博大的事物了,显得她所期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格外渺小如微尘。
当初她要来,不顾两军交战,险象环生,如今她要走,也不顾身怀六甲,风雪连天。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静琬寻慕容沣就好似寻了一场梦,梦醒之后什么都没剩下,自己反倒是丢了半条命和一肚子的委屈。
程信之的出现总是那么恰逢其时。第一次见面,尹静琬和许建璋在挑选订婚的戒指,得其相让,而后尹静琬出逃,再次得到程信之的襄助。两人缔结姻缘,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程信之知晓静琬的前尘往事,又对她素有青眼。两人相爱、结婚、生女的经过,作者都没有细致地描写过,只等着读者捉取细枝末节去天马行空,凭空想象罢了。
这次重读,结局说是因慕容沣动了手脚,致使信之和兜兜父女双亡,伪造车祸,静琬不堪哀恸,自戕于慕容沣眼前。
但记忆中有另一个版本,是信之携兜兜坐车出门,慕容沣命人射杀父女二人,不知为何却是静琬坐了那辆车,无辜枉死,也不知道记忆是对是错了。殊途同归的是,两种结果都使得慕容沣一生活在愧疚和懊悔之中。
故事到此本该完结了,但是还想多说一句,匪我思存这一篇经典的民国文,确实有很多可取之处,包括开篇拾翠姓严和严世昌是兄妹的情节合上了,好似榫卯一般。谋篇布局的功力着实不容小觑。
多情原是富贵人家才有的,如静琬一样一而再被辜负,终于找到良人,又阴阳相隔,着实可怜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