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为了稳固边境,中央命令新疆大部分军队集体转业,脱离国防部队序列,组建“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劳务组合,驻防驻扎。正如《南泥湾》所唱的,“又学习来又生产”,同时还肩负着剿匪重任。由此可知,建设兵团面临着两大难题:发展生产,人才匮乏;安居乐业,女性奇缺。因此,当年“王胡子”就到上海找陈毅市长,动员上海青年学生尤其是女学生到新疆支援边疆建设。此“支青”与后来的“知青”不一样,他们真是扎根边疆,把青春和生命都献给了伟大的支边事业。
近日央视八套播放的连续剧《大牧歌》,就是描写这一背景下一批知识分子在兵团建功立业的传奇故事 。应该说,剧情不错,但镜头语言粗糙,不少情节尤其是细节经不起推敲,其艺术价值在此暂且不论。
剧中人物“支青”郑君指责兵团营长齐怀正及民女杨月亮说:“你们不懂爱情!”其实,在那个特定的环境里,与其说男女结合是爱情,不如说是“拉郎配”。团长李国祥在火车上遇到搭车前往新疆寻找“支青”男友林凡清的许静芝时,顿时惊讶不已。因为许静芝太像他的已故前任了。为此,李团长想方设法阻止许静芝寻找男友,极力隐瞒林凡清的踪迹。杨月亮与齐怀正是指腹为婚,于是千里迢迢来到新疆,死心踏地地要嫁给齐怀正。红柳更是借父亲的学术传承和她手中的鞭子占有林凡清。在这里,“高富帅”与“白富美”都有了另一种诠释,高者,地位也;富者,阅历丰富也。白者,城里来的学生;富者,有文化有知识;美者,女性资源稀缺而贵也。所以,传统婚姻中的“门当户对”,在这里算是阴差阳错了。
在封建社会,门当户对是男婚女嫁的基本原则,所以,穷小子娶富家女成了传奇;平民能成权贵婿,唯有中了“才子”一途。总之,这两种情况都是赖哈蟆吃上了天鹅肉。所以,围绕这样的“传奇”,史上就有不少文艺作品把它演绎得可歌可泣,甚至为了给穷人以抚慰,杜撰出了不少诸如《天仙配》《白蛇传》之类的“人鬼情未了”的神话故事。解放后,随着《小二黑结婚》的广泛传播,“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日益成为爱情故事主流。然而,到了“文革”时期,“血统论”彻底打破了传统意义上的门当户对,随之而来的是婚姻的政治正确。改革开放后,思想大解放,自由自主的爱情故事又成了现实生活和艺术形式上的主流。但好景不长,随着经济社会的飞速发展,尤其是独生子女进入谈婚论嫁期,传统意义上的门当户对再次卷土重来。于是,“棒打鸳鸯”的惨剧和“乱点鸳鸯谱”的闹 剧时时上演。
俗话说,“高处不胜寒”,富贵人家的独生子女不好伺候,尤其是平民当了权贵的女婿,稍有进步,都会被人视为因了“乘龙快婿”之故。果真如此,在家里就更谈不上地位了。别以为当了“驸马”很风光,可那份凄苦与痛楚是无法与人说的。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在公主面前,驸马就像公主的奴隶且不说,有的公主还给驸马戴绿帽子,让驸马颜面尽失。比如唐太宗的女儿高阳公主就首当其冲,尽管其夫婿遗爱是重臣房玄龄的儿子,她婚后照样性开放,竟然跑到庙里找和尚当性伴侣。这还不够,后来又去找道士,干脆来个“佛道一锅烩”。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底层向上流动的最佳途径。在重文轻武的宋朝,确实有不少平民是通过读书中举而改变命运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就出自北宋著名学者汪洙的《神童诗》。非当如此,就连皇帝赵恒都作《励学篇》劝人走此捷径:“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考取功名,自然就能财富、美女双丰收。所以,紧随大宋“高考”之后的便是上演“榜下捉婿”闹剧。
啥意思呢?考试取士是宋朝选拔官吏的主要途径,皇帝都说了,一旦中榜,不仅有“黄金屋”,还能“抱得美人归”。可是,大宋官位毕竟有限啊,那竞争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只有佼佼者才有望胜出。所以大家专心寒窗苦读,誓“不及第不成家”。既然升官能发财,那大家闺秀们自然也就挤破头地争当“官夫人”了。于是,揭榜那天,无论是权贵还是富豪,都派出人马去为家中待嫁小姐抢夫。这就是“榜下捉婿”的来历。时人把“择婿”说成“捉婿”,又戏称为抢“脔婿”。“脔”乃肉块也,不管是“老腊肉”,还是“小鲜肉”,也不管小姐好什么口味,先抢回去婚配了再说。
传统戏曲《铡美案》经广泛传播后,其中的陈世美成了负心汉的代名词。其实,包公判陈世美死刑,虽算不上冤案,但至少冤情是有的。你想啊,“榜下捉婿”都成了宋代上层的一种婚姻文化现象了,在那样的环境中,又有多少人能抵挡了如此的威逼与利诱?比如有个叫韩南的人,他中举人后,有权贵去他家说亲。媒人问他年岁时,他幽默地回应说自己是“四十年前三十三”。73岁高龄了,你说他是婉拒吧,又似乎是摆明实情:老夫就在这儿,愿者上钩吧!当然,也有人面对威逼利诱而不从的,比如冯京登进士后,外戚张尧佐“方负宫掖势,欲妻以女”,派人将冯京拖至家中,并“束之以金带”,并声称“此上意也”。也就是说,张尧佐一边以皇帝的旨意威逼,一边以“出奁具目示之”进行利诱。但冯京瞧不起他的人品,以文人的傲骨“笑不视,力辞”。
老权贵主动结缘新权贵,在一般人看来,这再“门当户对”不过了。但在冯京看来,张尧佐的德行跟自己根本不是同路人。所以啊,“门当户对”有时还真不是权势或财富相当那么简单。
婚姻的整体趋势反映出的是当时的社会文化现象。“高富帅”与“白富美”相对应,“高、帅”与“白、美”是两性相吸的感观因素,可以由性爱上升为情爱,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由此而结为婚姻的,当然不失为美好姻缘。但如果让“富”(财富或权势)成了婚姻的决定性因素,那就另当别论了,至少也能说明这个社会上升的通道逼窄甚或堵塞了,平民或穷人唯有靠婚姻去“曲线救国”——获得财富或者地位。当然,像宋代那样“榜下捉婿”,无疑是一种政治联姻或权势联手。为穷书生倒贴小姐和钱财没关系,毕竟这是一笔长远的投资。表面上看,这是互利共赢,但弄的不好,就是一损俱损。即使到了今天,这样的案例也是数不胜数的。所以,谈情说爱既要有激情,又要有理性,坐享荣华富贵,真的没有靠自己奋斗来得踏实。(新安张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