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去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几十年前,武侠剧盛行,快意恩泽和意气风发的少侠们,不知道是多少男人心中的英雄梦,无论多么辉煌的时刻,终究会成为过去。
武侠剧的时代终究是一去不复返,此类型的电视剧也步入了衰败期,放眼回望过去的几年,恍然若梦,满眼凋零,鲜有优秀武侠剧的影子。
今天我只想再推荐一次武侠剧,无论是从剧情还是演员阵容来看,一部在我心中后金庸时代最好的武侠剧——《天下第一》。
说起这部剧,很多人的印象都是“天地玄黄”四大密探,他们忠肝义胆、武功高强,一心一意追随着铁胆神侯,惩恶扬善,保国安民。
直到大二的时候,室友重刷了这部剧,至今我都记得,她和我讲过的一句台词,是电视剧《天下第一》里面天涯背雪姬下山时的一句独白:
我知道我一会儿就要放下背上的她,可是我更知道,我这辈子都不能放下心里的她了。
对于很多爱看言情剧的剧迷来说,这句话平平无奇,可我当时听到这句话像是着迷了一样,心动而难忘。
我一直都认为这部电视剧就是纯粹的武侠剧,充斥着打打杀杀,一群男人在权力之间你争我夺,但顺着这句台词,我发现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武侠剧。
在金庸时代的武侠剧里,侠义精神随处可见,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侠典范,如为国忠诚、提倡人道和平的乔峰;精通兵法、死守襄阳的郭靖;高度忠义、不拘小节的令狐冲……
就连贪财好色的韦小宝,都有着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签尼布楚条约的经历。
足以看出金庸对侠义精神的固守。但《天下第一》所传达的不单单是侠之追寻,更是了不断的爱恨情仇、道不清的情感纠葛。
与普通人一样,再遥不可及、理想远大的侠士终究逃脱不了儿女情长,在爱恨得失中进退两难。
接下来我将从从武功、政治、爱情三个方面来分析它的剧情构造,从而得出剧中精髓为一个“情”字。
1.武功方面:该剧架构了一个完整的武侠体系,人人追求武学至上
诗仙太白的《侠客行》中写到,“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入江湖岁月催。”
年轻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宏图伟业在手掌之间,对于身处江湖的人来说,所学武功各成一派,本是无具体高下之分,偏偏人人都想争第一。
当年看《天下第一》这部剧,曾分为两派阵营:神侯派和古三通派。在他们之中,谁是武功天下第一,大家历来有争论。
有的人说是古三通,因为他练成金刚不坏神功和吸星大法这两大绝世武功,同时还学全了八大派的功夫。
有的人说神侯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因为纵然古三通练成天下无双的金钢不坏神功和吸星大法,最终结果还是输给了神侯,哪怕神侯用了一点小小计谋,古三通注定成了输家,终身不得自由。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正好诠释了这两个人的关系,说什么兄弟情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永远都在争论第一才是江湖的本质。
再来看“天地玄黄”四大密探,单看他们四者,和谐相处,没有专门地比武争高下,也从未勾心斗角。但以这四个人各为一条线索,便会发现,他们在各自的故事里成为第一。
天涯的中原武术和东瀛忍术一直是处于对立状态,互不相传,又想赢彼此;归海一刀因为复仇沉迷于刀法,走火入魔的同时也成为整个武林的威胁;
上官海棠博古通今,通晓江湖事,暗器轻功卓越;成是非看似荒唐,却因缘际会学成金刚不坏神功,跃居武力值第一。
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以阿鼻道三刀、金刚不坏神功、雪飘人间、杀神一刀斩所构建出的武学体系,让该剧的武侠世界变得完整且颇具玄幻感。
剧中古三通、湘西四鬼、柳生十兵卫、无痕公子等角色的设定,纵然戏份不多也无关主线,但这种设定却也让武侠体系变得神秘而饱满。
无论是明争意义上的武力最强者,还是武侠体系里被大家公认的无敌选手,只要置身其中,都有个“第一梦”,这是能力的体现,也是一种态度。
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的,不想追求上乘武功的侠士不是真正的侠士。
2.政治方面:匡扶正义和阴谋篡位,演绎真正的明争暗斗,强夺皇位
如果将全剧中的人物从忠君爱国方面分为两派,那一定是以神侯为首的护龙山庄阵营,和以曹正淳为首的东厂一党。
曹正淳是《天下第一》开篇就竭力塑造的大反派,继承了历来武侠剧对太监宦官的黑化处理。
汉灵帝曾说“张让为我父,赵忠为我母”,可知当时宦官对他的作用几乎剥离了君臣关系,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而由于大家的惯性思维,说起宦官,第一反应就是祸乱朝纲。历朝历代都有宦官,他们的存在对每一个朝代都有或大或小的影响,有的祸国殃民,有的擅权乱政,有的甚至比皇帝还能耐。
总之,提起宦官,几乎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于是曹正淳顺理成章地沦为最大反派,手捏兰花指,说话阴阳怪气,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而仗势欺人,还有十足的好胜心。
其实他最忠心,心里有皇帝,从未想过当皇帝。太自负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唯一能制衡铁胆神侯的人,觉得自己武功天下第一,奈何心机耍不过神侯最后被吸的自尽。
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足智多谋、正直无比、铁骨铮铮的铁胆神侯。
他为了自己三个收养的孩子费尽心力,将他们从危险中救出来,又利用自己的人脉将其培养成人中龙凤,一起效忠朝廷。
甚至是为了对抗阉党曹正淳,忍辱负重,被带到地牢里遭受非人折磨,一时间大家对神侯充满敬佩之情。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所做的一切居然是为了推翻朝廷,自己当皇帝。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眼看大家费尽心力把最大的敌人曹正淳解决掉以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正义化身的铁胆神侯开始显露自己的本性,手段残忍,阴狠毒辣!
从最初安排段天涯去东瀛习武,娶柳生飘絮,意外“杀死”柳生大麻首,飘絮”自废“武功,再到最后隐居蛇岛,都是他安排的。
再比如让归海一刀走火入魔,暗中派人乱杀无辜栽赃归海一刀,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入狱,再诈死,都是为了干掉曹正淳。
不按套路出牌的政治斗争,演绎出了精彩绝伦的剧情反转。《进击的巨人》里的爱尔敏说过一句话:人们口中的好人指的是对自己有利的人。
一直以来,很多观众都是以护龙山庄的角度来看待曹正淳,将他看做自己的对立面,所以才迟迟没有看出神侯才是真正的反派。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护龙山庄和东厂是相互制衡的关系,彼此抗争同时限制皇权,而事实上皇帝始终暗中维系这种关系并试图夺回自己的大权。
曹正淳下线,东厂溃散,皇帝乘机给神侯下马威。
然后在神侯谋反时拉拢被神侯冷落的四大密探,以增强自身实力来抗衡神侯制约神侯。最终大权独揽,成为这场权力斗争的最终赢家。
《我是谁:成就人生的16种基本欲望》中写到:“我们都想得到某种权力,这其实是对影响力(将自己的愿望施加于他人或环境)的渴求。
权力驱使人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感受到控制力和支配权,循环往复,永无休止。它激发人们努力去面对挑战,充满野心,追求卓越,渴望荣誉。”
在剧中,人人都想坐上皇位,权倾天下,为此机关算尽,明争暗斗,最后落得一场空。
3.爱情方面:侠义被淡化,上演多段爱恨情仇,情是主题
英雄本应是以苍生大义为重,侠肝义胆,忠君爱国,但无论一个人有多大的抱负,最希望得到的还是一份相濡以沫的温暖和陪伴。
借用金庸小说里一句话:喜欢吧,看一眼是如此,过一辈子也是如此。用它来形容天涯和雪姬再合适不过,两个原本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天涯处事果断、沉着冷静,自小被铁胆神侯收养,并在东瀛伊贺派学习忍术,但当他爱上雪姬,权势名利皆成浮云。
当遇到所爱之人他只想放下一切了此残生,奈何命运多舛,相爱之人偏不得圆满,最后当心爱之人死去,他也只能放下爱恨被簇拥到人前,担起救国救民的重担。
但这并不是他的追求,他不想被冠以侠士的头衔、更不想成为英雄,他只想与心爱的人厮守终生。初恋本就难以忘怀,最爱的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怎能不刻骨铭心。
拥有至高的武功,可是却保护不了最爱的人,这是怎样的无可奈何!
鲁迅先生说: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天涯和雪姬的爱情在最美好的时候逝去,使得即使这部分情节短暂,却足以让天涯刻骨铭心,足以让观众念念不忘。
一刀和海棠,一黑一白,一个悲观主义者,一个乐观主义者,两个性格相差甚远的人产生了情感火花。
于一刀来说,海棠是阳光,给他灰暗孤独的生活带来了信仰,从此他的生活不再是一腔孤勇;于海棠来说,一刀就是她的归宿,愿意放弃一切逃婚,不受羁绊去轰轰烈烈爱一场,这敢爱敢恨的性格堪称武侠片中的女性典范。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
这是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用来总结一刀和海棠的爱情十分恰当,两个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刚刚好吸引,感动了彼此,最终他们的爱情也成为了观众心里永远的痛。
古往今来,无论是爱情还是婚姻,提倡门当户对。云罗和成是非,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小混混,原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却因缘分喜欢上了对方,又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最终走到了一起,成为全剧中最完美的爱情。
成是非误打误撞地遇上古三通,得到其四十年的功力,练就了金刚不坏神功,武功可谓天下第一。
但对他而言,保家卫国并非他的追求,他不稀罕做什么大侠,也不稀罕做什么驸马,只想和喜欢的人一起闯荡江湖,浪迹天涯,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在我看来,这是最不合适却又最合适的爱情,“任人道长短,吾自赞尔强”。
《霍乱时期的爱情》中有这么一句话:"真正的爱情需要什么?需要两个人在一起是轻松快乐的,没有压力。"说得不就是成是非和云罗吗?
古三通和神侯争武功天下第一,本质上也是在争心爱女人的真心。古三通一生敢作敢为,独独不敢承认喜欢素心。
他以为素心被朱无视抢走了,可是他不知道,素心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为了素心,他输了神侯半招,输了天下第一,输了一辈子的梦想,被囚禁天牢一生。
而素心为了古三通,宁愿承受神侯的一掌,这一掌就是生命。作为全剧最遗憾的爱情告诉我们,不要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最想要是什么,要珍惜身边人。
在这部剧里面,无论是武功、智谋、势力、财富,神侯都是绝对的天下第一。可是面对素心,纵然他是武功天下第一、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无计可施,他依然得不到素心的爱情。
自始至终,素心的心中都是那个什么都不如他的古三通。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是神侯对素心痴情的真实写照,他终其一生为情所困,为情而努力拼搏,但优秀并不代表被爱,这两者也不存在必然联系。
徐志摩这句话道出了爱而不得的无尽悲凉:吾将于茫茫人海中访吾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江湖多危险,可是儿女多长情。成为天下第一虽好,可是终究不及心爱之人还在身旁。
结语:无论是四个主角,还是铁胆神侯、古三通,亦或是东瀛柳生家族、湘西四鬼等配角,他们一生都在追求天下第一,武功至上和权倾天下,是一种荣耀,一种权势,一种欲望。
可是“天下第一”带给他们的都是死亡。在真正天下第一面前他们都输给了“情”,因为“情”而成事,也因“情”而败事。
“天、地、玄、黄”四位神探也都逃不过一个情字,段天涯逃不出那个雪天下为他承受了一刀的柳生雪姬;归海一刀逃不出上官海棠的痴情;
上官海棠逃不出归海一刀的羁绊,;成是非逃不出云罗郡主的“刁蛮任性”。
就连无人能敌的神侯,败古三通、杀海棠、篡位称帝,全都是为了最后能够迎娶素心。他要把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皇后之位送给他最爱的女人,他要让世人都看到他对素心的真情。
成也“情”也,败也“情也”,最后击败他的还是素心。说到底追求的天下第一抵不过情人眼里的唯一。
而正是,无论追求武功至上还是成为九五之尊,终究逃不过一个爱情。
这部剧的精髓在于告诉我们,人都是有情的,这也是不同于金庸武侠剧的地方,淡化侠义,凸显情义抉择,从而成为后金庸时代排名第一的武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