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临灭绝的青瓷艺术经过无数有志之士的努力,终于回到了我们的世界。
其中,有一个青年为此他辞职他吃尽千般苦。现在他的哥窑《天心碗》被中南海紫光阁永久收藏;《忆泓》斗立碗获首届国际民间手工艺品展金奖; 2010年 作品《道之器》系列在全国陶瓷艺术展览上获银奖。国家邮政局为他的作品发行邮票。著名学者邵华泽先生,也把自己的书法作品委托他烧制在陶瓷瓶上赠送国际友人。世博会礼品中他的青瓷作品得到各国友人的高度评价。中国青瓷的初始起源于越窑,发展于两晋时期,兴盛于两宋,而南宋则达到顶峰。它的窑址遍布于浙江各地,主要有官窑、龙泉窑、欧窑等。青瓷的主要特点是,以单色釉为主,瓷质细腻,线条明快流畅、造型端庄浑朴、色泽纯洁而著称于世。“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并有“瓷器之花”的美称,珍奇名贵。
然而,到1992年的时候,高雅的青瓷艺术似乎走到了绝路。许多国营瓷厂纷纷倒闭,后来,连龙泉青瓷研究所也关门了。青瓷艺术危在旦夕。没有人管,没有人问。
刚刚大学毕业到中学教了两年历史课的王文宾,深爱青瓷艺术,小时候玩泥巴的情节,让他记忆深刻。捏起一团泥巴,放在手中揉搓,鬼神莫测花样翻新,他觉得那是世上最神妙的事情。 因此,他要拯救青瓷。
拯救青瓷,在别人看来多少有点唐吉诃德。要死的东西,能救活吗?
但王文宾认为能救活。
王文宾,1968年出生在遂昌。上中学、上大学、工作,虽经历多多,但青瓷却始终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深情地凝视着他。1988年,他到龙泉实习。青瓷让他目迷五色。回来的时候,他买了好多袖珍作品,结果,一件妈妈亲手织的毛衣和行李却丢在了那里。回到家,任凭妈妈怎么骂,他只痴痴地凝视着那些闪光的青瓷。
他个子不高,看上去文文静静。但他这一次的举动吓坏了世俗中的人,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他说不要就真的不要了。
1992年春,王文宾背负亲友的责骂,辞职来到青瓷之都———龙泉。
他要在这里拯救青瓷。
丢掉铁饭碗,拾起泥饭碗,肩起拯救中国青瓷的千斤重担
王文宾找到了老艺人杨永祥。“我要救青瓷!”他这样痴痴地说。大师看了看他,苦笑了。
什么年月了,谁会干这种傻事呢?
王文宾没有介意先生的苦笑和审视,弯下腰去苦学起来。他的腰这一弯,就是十年。
在龙泉,他人生地不熟,也不懂技术,不懂工艺,只有一腔热情。他先买来一个窑炉,然后到制瓷工场去拜访老艺人,考察古窑址,学习制瓷技艺。
杨永祥,是共和国最早一批成长起来的老青瓷艺人。
那天,王文宾走进老人简陋的工作间。他看到了一个神奇的洞窟,珠光宝气,满满地都是青瓷。他惊呆了,特别让他惊讶的是,这里居然有那么多造型各异的青瓷雕塑。这在当时的青瓷界是极其罕见的。
由于青瓷材料本身的限制,再加上当时制作工艺的原始,要想烧成一件完整的雕塑青瓷是极其艰难的事情。可杨师傅这里就有,杨师傅就会。这太好了,这让王文宾大喜过望,因为他看到了最真实的希望。
这次拜访,彻底颠覆了王文宾对青瓷的固有模式和观念。他要重新审视自己,重新对青瓷进行认知,并开始思考开拓技巧领域的可能性。
王文宾无条件地向大师俯首称臣,他认为这是自己拯救青瓷艺术的起点。
在最初的几年创作中,杨永祥老人主要是在工艺和艺术方向上指导他。而所有制瓷的原料,都要他自己上山挖采的。从泥料到釉水都必须得自己加工提炼。
泥料是他遇到的第一道难题。由于原料在离厂很远的山上,山路崎岖,一般的运输工具根本无法到达。
王文宾,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骑着摩托车到山上去挖原料,再运回家做试验。有一年年三十的晚上,全家人刚要喊他吃年夜饭,却左找右找找不到他。许久许久之后,在别人家的鞭炮都停了下来的时候,他才傻了吧叽地跑回来。他对家人说:“我上山挖泥去了。”好好的年味,让他弄得一点味道也没有了。大家看着他满手的泥土,只无可奈何地苦笑。这样断断续续坚持了两年多的时间,一辆崭新的摩托车硬是被他骑成了一堆废铁。
他终于解决了泥料原料供应问题,接下来出现的问题更加令人头疼,这就是制釉。釉水是青瓷的重中之重,青瓷能不能成器,关键就在制釉这一关。
王文宾茂密的头发开始一缕缕地往下脱落,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挠着,好像要从青丝之间挠出一条通往青瓷的小路。
终于,他再度想起那些有经验的前辈老艺人。可是,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作为安身立命之本,老艺人对自己的手艺一般秘不示人。他碰到了好多钉子。有软的,有硬的,也有不软不硬的。在这样的碰撞中,他渐渐学乖了。
偶然的机会,他听说了制釉大师刘章生、淡梅英的大名。两位老人退休了,他就萌生了要拜师学艺的念头。可人家究竟住在哪里呢?人家又凭什么要把技艺传与他呢?
多次打探,他终于得知两位老人退休以后住在离龙泉县城几十里路的山区,而且日子过得比较清贫。王文宾想用真情去敲门。
门,开了。王文宾看到两张慈祥的面孔。客客气气地欢迎他,但是却迟迟不答应收他为徒。王文宾扶了扶眼镜,笑了,接着再去敲门。
从那天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带一些礼品去看望老人家,有时,他也为老人做一些农活。夏日里,他一边扶眼镜,一边扶犁杖,在水田里与水牛为伴。
两位老人为他的真诚所感动,终于答应向他传授秘术。
学艺初期,他的工作室是一间用石棉瓦铺成的简易房子,当地人叫羽毛房子。所有的手工作业就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完成。王文宾自己设计、取土、练泥、修模、拉坯、烧窑……每天就是埋头苦练。
那时,他的一双手永远沾的都是泥,身上除了尘土还是尘土。更可怕的是,房屋低矮,夏天雨大的时候,雨水会冲进来,把他的全部作品泡坏。他叹气数声后,又要耐心地重新一一做起。
就这样,王文宾一步步走进了青瓷艺术的深宫。他在那里纵情捧起光芒四射的珠宝……
1995年春季,为了让世人看到他的青瓷,他大干了五天四夜,赶制了一批作品,准备送到广交会上。临走的时候,他已摇摇晃晃,人们刚把他扶到车上,他就搂着瓷器睡着了。
十年过后,王文宾已经完全能够靠这门手艺养活自己了。他深入研究了龙泉青瓷胎釉,并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融入了现代理念的艺术创新。
因此,他的作品自然朴实、灵性飘逸,体现出对自然山水的独特感悟。
打破传统格式,赋予青瓷以厚重的生命
就在这时,王文宾又有了新的想法——
“在已经形成产业化的地方,做东西都是一个模式。对青瓷的想法就失去了。做个小作坊就不一样了,我可以有些主动权,也可以充分发挥我的创造力。” 于是,王文宾又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放弃了在龙泉已经成型的事业,只身来到杭州闯天下。
他选择杭州,不选择上海,不选择北京,是因为他觉得青瓷的根在浙江,在这里寻找青瓷,应该是最直接的了。
几番周折,他最后在白马湖创意园建造了一个小型工厂。他将两百平方米左右的房子分成几块功能区,从设计室到烧窑室,应有尽有。
他印了一个别致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一个电话号码。有订单的时候就做订单,没订单的时候,就看书喝茶,为自己的青瓷艺术进补营养。他安静地等待青瓷的回归。
王文宾有句名言:我做青瓷,青瓷做我。表现了他与青瓷之间的魂魄相依。他钟爱淡雅脱俗的青瓷气质;钟爱宁静清澄的青瓷本色;钟爱委婉含蓄的青瓷意境。凭着这些爱,他觉得自己能够等来青瓷那风姿绰约的身影。
青瓷依然没有动静。王文宾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来,他拿起笔,他要点化青瓷艺术。
他尝试着打破做青瓷的传统观念,结合一些新的元素进去。青瓷在他手里,不再是一般的玩物,而是承载人类思考成果的“神器”。
他的《江南记忆》系列作品就是以思想意义来赢得第十一届全国美展的评委和观众的。青瓷烧就的磨,磨盘上刻着树的年轮,静穆敦厚的青瓷把观众的记忆带回到久远的时光——
王文宾一直在寻求如何摆脱艺术创作上的困境。如何突破传统青瓷的实用与玩赏,从而走向更深的意境。
有一次,他去明代的政治家、军事家、诗人刘伯温的故地“石门洞”旅游。偶然向路旁一暼,他发现了一个古老沧桑的半边水磨。
水磨,是江南特有的生活工具,手工水磨的小吃是江南人心中永远的记忆。可是,这种传统手工正逐渐被现代工具所替代。然而,它和许多宝贵遗产一样,埋在了现代人的遗忘之中。
灵光一闪,王文宾决定以青瓷为工艺,以水磨为素材,传递传统文化情结。于是《江南记忆》系列作品这样诞生了。
在这组作品中,王文宾用一种写实与写意相结合的手法,向人们表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永不磨灭的精神气质。青瓷烧制的“磨”,磨盘上刻着树的年轮,让历史的时光碾压着代表现代工业的巨大齿轮;这件青瓷作品把人们的记忆带回到最初的时光。
文史学术的背景和深厚的传统文化积淀,也是王文宾艺术创作的原动力和形成自己艺术风格的内在缘由。
瓷质细,色泽纯净,如玉如冰,常常显示品质之美。青瓷艺术几乎天然地具有象征文人所崇尚的精神境界的能力。
王文宾抓住了这一点。在创作时,特别注重赋予作品一种思想意境,一种对当下现实的思考。他自己的表述是——“文人以文达意,我以土为纸,火为笔,抒发内心的表白。”
代表作《天问》体现了他的这种创作思想。
这个作品用现代陶艺手法,将瓷、陶、金属等多种材料组合起来。青翠纯正的龙泉窑半球造型,代表苍穹,悬挂于上方,体现中国传统“天覆为穹”的思想,给观众一种苍穹悠远的意境;下方用陶土制作一方盒,运用中华传统“五行”,“北斗”等符号做装饰,整个平面用写意方法处理为“世界地图”效果,粗旷黄褐的陶土肌理感,让观众视觉下沉,产生一种敦厚苍茫之感。同时,他运用了中国文化里“天圆地方”的概念,表达天、地、人之间的谐调一致,同时,也有天长地久的意思。悬挂的天球设计,特意与观者互动,改变了陶艺只注重观型赏色的特点,用手轻轻一叩,“嗡……”青瓷天穹发出如罄之声,余音缭绕不绝如缕,在静听瓷罄之声中,领会 “天上地下,人立其中;叩天问地,自省其中。”
历经十年的风雨,王文宾的青瓷艺术日趋成熟。2001年起开始崭露头角,他的作品也频频获得大奖。
但他并不在乎这个,他只如醉如痴地继续爱青瓷。他爱青瓷的如玉之温润、如冰之淡泊、如罄声之和雅的品性。他在这样的痴爱中求得内心的宁静,并且,把这种宁静再次投入到创作中去。真的是“我做青瓷,青瓷做我……”
创作“经文宝瓶”,他的青瓷艺术终成正果
2004年,王文宾有幸被有关部门选中去进行新千年宝器——《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文宝瓶的创作。这个宝器后来被称为世界和平吉祥宝塔的心脏。
宝瓶全身刻有2805个字的经文。
因缘巧合,《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文的版本,来源于上一个千年的五代十国时期的吴越国弘法经文,出自杭州雷峰塔装藏的地宫,就在王文宾白马湖创作园不远的方。他认为自己占有了创作成功的天时地利。
以往经文多用青铜铸造,或丝绢印刷等,从来没有用瓷器把整部经文烧制在一件作品上。
现在,王文宾要用青瓷来表现它。
王文宾十分喜欢这个项目,为此,在接下来的三年中,他付出了一个艺术家的虔诚和牺牲。
那天,整个模型出来之后,马上就要投入制作了。突然,好好的宝瓶瘫软了下去,姿态有气无力,看上去那么令人绝望。
由于经文宝瓶的庞大尺寸和型体的特殊性,瓶身整个呈面方身圆,王文宾发现作品出来以后根本无法立型,做出来瓶身不但体面变形、凹陷,甚至在型体上大量的出现开裂。
王文宾一边挠着脑袋,一边睁大近视的眼睛看模型。
他从源头一一去查,最后发现其主要原因还是在泥料上。于是,他开始泥料原料的配比试验。
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后,他终于配制出了适合制作宝瓶的泥料,但效果还不是十分理想,在许多细节上还要进一步改进和修正,但毕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为制作经文宝瓶,王文宾足不出户整日整夜地工作,不仅推掉了大部分应酬,连自家维持生活的小工厂也几乎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经济上出现了危机。妻子曾劝他先做一些正常的业务来维持正常的工厂运作,可他没有这个心思。贫穷,衣衫褴褛地走进了这个家庭。妻儿老小惶恐地看着捉襟见肘的日子。
王文宾全身心沉到经文宝瓶里面,岿然不动。
三年之后,在鲁迅美术学院的刘宏伟教授、学生刘月瑶,美籍华人国际陶艺家王俊文等人大力支持下,他圆满地完成了宝瓶的创作,他终于可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王文宾疯了。他把聚光灯全部打开,把经文宝瓶,那个心爱的“爱人”紧紧搂在怀里,他亲吻她,他轻轻地抚摸她,他絮絮叨叨地对人家讲着绵绵不绝的情话,他就这样度过了整整一个晚上。那个装满他神圣蜜月的夜晚呀……
经文宝瓶完成了,曾经有人出高达五十万元价格欲购买经文宝瓶,他没有动心。现在,经文宝瓶已经在台湾台中安奉,受到台湾各界最隆重的欢迎。
这次创作,让他接触到一种特殊的釉种。该釉沉静玄秘,后经他改进,黝褐色釉里又散乏着珍珠般的亮点,平凡中透露出大气,简单中蕴藏着华丽,朴素中不失高雅,其釉色本身切合佛理禅意。
《经文宝瓶》高80cm、直径36cm,五层八面的塔形设计,五层代表佛家的地、水、火、风、空,八面代表福泽八方。是由独特陶瓷材料烧制的,可使经文保存千万年不坏,具有强烈的金属感;观之其色如玄,稳重静穆,内敛中隐隐焕发五彩宝光,那是制作者的赤诚之心,在火中涅槃,放射出慧灯之光。
作品面世,举世皆惊。
它标志着青瓷艺术回到了人间。王文宾的抢救成功了。
王文宾现在仍是浙江省龙泉秦漠古陶瓷研究所所长。近几年来,王文宾说:“是对青瓷艺术的着迷,是火与土的召唤,才有了我今天的成绩。”
王文宾的陶艺工作室,立足杭州,面向世界,在一个更高的起点上,完成对青瓷的追求。他最新的梦想是,用中国传统建筑的榫卯结构,用明净的青瓷材料,创作一件大型的宫殿般青瓷作品。如今,设计初稿已定,因涉及上千个部件的烧制,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的投放。所以,他还要眼巴巴地等。
对王文宾来说,他在向一个美丽的神话世界走去,一个全部由青瓷搭建起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