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朱睡了7年。
从大学到入职,我们始终在同一个卧室。朱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能睡这么久的人之一。
都说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我很想知道我们前生到底是什么动物,修炼到了何种境界,能换来这七年的同寝。
老周身上还是有几分领导的气质,所以一入职,就有人叫他周段。
老周性格沉稳,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尤其去了桑根达来以后,越发的沉稳,除了在玩CF时,骂几句,我艹,很少能看到他在表情上的抒发。
但这样的沉稳,并不妨碍有人将他惹怒以后,他就会直接怼回去,不想干的事情就直接不干了,这点我要向他学习,所以老周活的要比我洒脱一些。
他和我一样,对业务技能没有什么兴趣,他在工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蹭网,玩游戏,听段子,我在工区大部分时间也是蹭网,刷微博,刷知乎。
老周总是不断寻找一些其他的机会,好让自己离开这里,2015年股市暴涨,我们也跃跃欲试,但老周明显比我肯下功夫,那段时间他都不玩游戏了,只是看到他拿着笔在纸上画着K线图,记着笔记。
我知道这家伙要玩真的了。
我们唯一的共同爱好就是喝酒,如果我们都发挥正常,一瓶草原白不在话下,如果他发挥超常,两瓶草原白,也不在话下。除了在工作上有过合作,在这样的工作和环境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合作的机会。
我们也有一个相同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桑根达来。
我和老周无数次的问过对方,什么时候离职,离职以后要去做什么,我们给对方的答复都是,不知道。本想通过交流看到一点希望,可是越交流,越迷茫。为什么交流不出任何结果,因为我们当时认知有限,也都没有认真的去思考过这件事情,所以只能互交白卷。
偶尔听到他长叹一口气,我想他那迷茫的劲头又上来了,偶尔我也会长叹一口气,他也会问我,是不是又开始发愁了?
2016年的秋天,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我暗自高兴,因为我觉得我会比老周先离开桑根达来这个鬼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老周怕走在我后面,丢了面子,于是抄了近路,报名去了客运段,做了一名乘务员。虽然老周可以接受客运段的工作,但我知道这也是实属无奈,因为我们除了离职看不到有什么可以离开这里的希望,就这样老周先比我离开桑根达来。
面对如此窘迫的人生处境,我们都很无力,于是就用极端的方式表达着对这里的不满,老周选择去了客运段,而我选择了辞职。
老周临走那天,已经是冬天,天气有些发阴。看着老周收拾自己的行李,恰巧隔壁又放着略微低沉的音乐,心情略微有些低落,但我又很羡慕他,因为他要离开这里,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也有打包行李的那一天。
我很确定,老周走了以后,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应该没有人会送我了。
晚上去镇里喝了最后一次酒,史无前例的点了几个硬菜,还是喝的草原白,仍旧是每人半斤的量,我都忘了那天晚上我们到底都说了什么,或者即使什么也不说,也可以表达依依惜别的感情吧。
后来我问隔壁,那首歌曲是什么名字。我才知道那首略显郁闷低沉的歌曲是杨千嬅的《再见二丁目》,虽然是粤语,我并没有听懂歌词,但这个音乐,很契合当时的气氛,所以即使在今天我再次听到这首歌,依然能想到老周离开桑根达来的那一天。
第二天早上,把老周送到了火车站,老周执意说不用送,但我实在不能不送,看着老周所乘的列车,缓缓向西驶去,我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七年时间就再也续不上了。
我想当我走的时候,我只愿拉着我的行李箱,默默的上车,谁也不要送。
真希望有一天他能真的成为周段,也希望有一天再能一起喝一瓶草原白。
很巧,当我写到这里时,是老周离开桑根达来的四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