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寒风凛冽。
武老师(紫玲饰)载着艺老师(朱一龙饰)从医院回家,穿过了鹦鹉洲大桥。
一声“我加速了啊”话音未落,叶子扬原本刻意撑在背后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扶上武哥的肩膀,暴露了他的手足无措。
这时候,影厅里传来一片笑声,我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电影《穿过寒冬拥抱你》,叶子扬出场不早,但给人的印象很深。
许多人看完后,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是“笑点担当”?!然后,笑着笑着就“绷不住了”,眼泪哗哗的。
还有人在笑与泪中意外get到了贾玲和朱一龙的火花。
事实上,眼泪与欢笑是演员讲述故事、传递情感的方式,也是观众与角色共情的证明。
如果叶子扬在你心中激起了涟漪,那说明,你也与站在他背后的朱一龙完成了又一次隔空击掌。
说实话,叶子扬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差点没认出来。
“瓜皮”头,黑框眼镜,洗到起了小毛球的毛衣裹着熟悉的格子衬衫。
脸上滑稽地贴着俩小纸条,配上客气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接着往下看,更有意思——
武哥帮他买了药送上门,催他快点手机结款。
他一听,也急,赶紧找手机。
找啊找啊找……
害!不就在你手边。
好不容易找着了,钱没打过去,“砰”——人摔了。
大银幕下一阵笑声,差点以为他在碰瓷。
其实,叶子扬是一名钢琴老师,疫情期间在家里给孩子们上网课教钢琴。
因为买药的需求,才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跑腿赚钱的武哥。
和我们印象中气质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不同,叶老师很平凡。
平凡得就像隔壁偶尔打个照面的邻居,或者通勤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
说话不掉书袋,举手投足不浮夸,看起来很亲切。
看到热腾腾的虾爆鳝面来了,一边伸手接一边拉长了“哇”。
招呼别人坐下吃,自己倒是迫不及待,就着外卖的碗就往嘴里扒,分分钟暴露“吃货”本色。
明明没有在搞笑,但仿佛有点搞笑细胞在身上。
随口一句“给你安排一个VIP座”,配上武哥的一脸懵,又引来全场哄笑。
每当镜头投向叶子扬和他居住的那间小屋,总觉得电影步调一下子缓了下来,那扑面而来的烟火气在不知不觉中抚慰人心。
朱一龙在采访里说,作为土生土长的武汉人,方言让叶老师更接地气。作为观众,看他的表演,也觉得更游刃有余。
这种游刃有余,大多体现在一闪而过的细节里:
给小朋友们上课,笑笑的,一口软软的“汉普”;
礼貌地问武哥,自己家里乱不乱,后面有个镜头就是他熟练地打扫房间;
为了PK微信步数,孩子气地把手机放节拍器上摇……
一个个细节,渐渐丰满一个人的血肉。让我相信,平凡是真实的代名词。
看电影的时候总觉得,叶子扬的设定带有悲情色彩。
他也曾在言谈中透露过自己的失意时刻。
但他的魅力就在于,能把平淡中泛着苦味儿的生活,酿出值得回味的甜意。
有个细节特有意思:
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吃泡面,竟然还摆盘!
这小小的仪式感,是独属于叶老师的浪漫,是流淌在他血液里的诗意。像钢琴键沁出的光泽,不夺人眼球却能被看见。
在他身上,烟火气、人情味、诗意,融合得熨帖又自然。
也让这段在困境中陌生人彼此信任、倾诉的故事,更有说服力。
影片采用多对人物交错叙事。其中,叶老师的故事线并没有十分强烈的剧情冲突,但他给人的印象却是完整立体,甚至有层次的。
这与朱一龙的表演方式有关——去除技巧式的展现,代之以纪录式的真诚。
更确切地说,他不是在演一个角色,而是让自己成为那个人。
造型上的改变,只是第一步。想让观众相信、进入,还得做到肢体和表情“语言”的统一。
举个例子:那副看似“封印颜值”的眼镜。
电影里,眼镜正是叶子扬表达情绪的载体之一。
吃面时,眼镜上起了雾气,瞬间就让人觉得他很生动,很有烟火气;
在家谱曲、写词,疲惫的时候会摘下眼镜揉眉心——这动作,常戴框架镜的都懂;
而难过悲伤时,他拿眼镜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叩上紧锁的眉头,那种隐隐的痛感都出来了……
其实回想起来,叶子扬几乎一直待在小屋里,场景较为单一,也没有大的动作或者亢奋的情绪。
但是他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表情,甚至说话时紧盯着对方眼睛的习惯,特别有实感。
闲笔不闲。能让人相信,他是一个有耐心、有爱心、有同理心的人。
看过一个采访,朱一龙谈演电视剧和电影的区别。
他特别清楚,当观众在一个封闭空间里,全神贯注地看大银幕上的表演时,“容不得你去演”。
所以,内在真实的生长比所有外在的设计、修饰,都更有力量。
电影里有一场戏,把很多人都看哭了。
武哥因为好姐妹晓晓的牺牲悲伤不已,哭着接起叶老师的电话。
这边,叶老师一边从厨房往外端饭碗,一边笑着打趣她今天步数怎么那么少,让自己“轻松占领封面”。
但一听到对面的哭腔,叶老师的表情立刻变了。
哪怕不知道台词,也能从凝重的面色中看出,他的心沉了下去。
得知晓晓的牺牲,他第一时间没忍住“啊”了一声。
接着仔细听武哥说话,手机一直紧贴着耳朵,眼睛渐渐红了。
听着武哥的泣诉,叶老师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微张开嘴巴,却欲言又止。忽闪着眼睛,想努力克制,眼泪却最终流了下来。
他摘下眼镜,第一次让人品到他的“苦”。
面对徘徊在崩溃边缘的武哥,叶老师尽快稳住情绪,努力安慰。
先是用爷爷的话告诉她,在日夜更迭的那几秒钟,会见到最挂念的已经去世的人。
一听她说不相信,他立刻又请来英国诗人雪莱做证明。
他知道,没念过什么书的武哥最佩服也最相信那些大文豪。
也许因为雪莱的诗,也许因为叶老师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即使隔着银幕,也能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奇异的晨光一旦升起,
就会消融你头顶的云涛。
地狱和天堂将化为乌有,
留给你的,只是无尽的宇宙。
念完诗后,叶老师顿了一下。
眼角还挂着泪,却用一句可爱的劝慰配着浅浅笑意,令人不自觉跟着安心,相信一切困难和悲伤都会过去。
短短几分钟,没有廉价的爆发和炸裂。
从一开始的惊愕,到在痛楚中极力稳定情绪,再到最后给出温暖的承诺,整个过程情绪递进分明又自然,给观众的冲击是由外到内的。
也是这场戏,让我深刻感受到了叶子扬这个人的力量。
他不是不知道人间疾苦——第一次武哥帮忙买药,他多给了不少酬劳。
他更不是不知道死亡的重量——那首诗,他曾在心里念过多少次?
但面对苦楚和死亡,他不抱怨、不畏惧,而是以爱为矛,用笑容面对一切。
雪莱的诗,是他给自己的抚慰,也是给这个世界、给爱的人们,最温柔也最有力的表白。
必须承认,叶子扬的存在让整个故事更有余味。
看到有些网友的评论里,都把他视为意难平。
但换个角度来说,他身上的留白也给予大家广阔的想象和期待的空间。
他是喜欢弹奏肖邦的钢琴老师,也是热爱登山的“旅人”。他还去过哪些地方,将看向哪些风景?
想象可以令他走出大银幕,走进想留住他的人的心里。
回首电影,最忘不了的就是叶子扬的笑。
打开门的瞬间与最后的回眸相互呼应,他的笑容像极了“奇异的晨光”,充满温暖治愈的力量。
一次次的笑,让这个人一寸寸扎了根。
我发现,朱一龙是很会笑的——
不单纯是嘴角上扬、眼里有光的好看,更重要的是,他的笑乃至所有表情都是建立在人物行为逻辑之上、随着自然推动的情感走,因此格外有感染力,也让人物更具信服度。
沈巍的笑,端方中藏情:
吴邪的笑,无论少年意气还是阅尽千帆,底色总是清澈的:
齐衡的笑,自然像他这个人一般温润,但随着命运浮沉,他身上的悲剧感渐渐浸出来,就有了明显的差别。
起初,是身为贵族少年郎的天真烂漫:
最后,是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的压抑自嘲:
明明想哭,却偏要笑。
那种把美好打碎的悲,就更扎心了。
还有林楠笙。
很多人喜欢他在《叛逆者》中哑忍哭泣的名场面,我却深深记得他展露不多的笑靥。
和爱人在一起时,难得放松甚至有点孩子气的笑:
经过鲜血的淬炼后,眼睛里满是沧桑,却依然至善至纯:
你看,对于好演员来说,笑容和眼泪都可以讲故事。
看过一些朱一龙的采访,发现对于诠释角色,他有自己的见解和方法。
他认为演员和角色之间是“相互激励、相互滋养”的过程。
每次进入一个新的角色之前,他都希望把自己“清零”——清空自己,拥抱新的灵魂,呈现新的血肉。这样才能给观众鲜活的生命体验。
一个演员火了,很容易陷入“套路化”——可能是角色的雷同,也可能是表演上的惰性。
但很显然,朱一龙在努力避免这种情况。
无论角色还是表演,他都没有重复自己,而是努力去创造、去突破。
一身贵气的谦谦君子演得,从稚嫩走向沉稳的特工演得,嘴硬心软、勇敢坚定的工程师演得,真挚朴实又不失浪漫的钢琴老师也演得……
正因为如此,他能成为难得的“无型”演员——没有标签、不被定型,演什么角色不设限也不受限。
这样的演员,很难不让人对他有期待。
就拿待播作品来说,有几部我特别感兴趣。
《消失的她》,悬疑题材,离奇故事,正中胃口。
《人生大事》,他演一个殡葬师,这圆寸、大金链、一脸狠,怎么看怎么和“莫三妹”的名字不适配……背后又有什么笑中带泪的故事?
朱一龙说,演员这件事,一定要真的热爱才能去做。
这几年的作品,让我感受到了他的自我审视和不曾消磨的热爱。
通过一个个性情各异、面目不同的角色,他炼出了一种新鲜又醇厚的质感。
不管是小屏幕还是大银幕。
他已习惯隐于角色之后,用作品打破透明屏障、稳步向前。
我想,这也是作为“无型”演员最大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