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眼睛放平
《你是我的荣耀》前期点播节目以圆满结局结束,我周围的朋友们伤心到好像我的人生也会有圆满结局一样。
三十岁的我,已经很难看见身边朋友们如此整齐划一地嗑同一部偶像剧。对的,在我看来,这无疑是偶像剧,观众定位25岁以上都市白领观众群的偶像剧。
《你是我的荣耀》剧照
维基百科显示,偶像剧一名,自1990年代起在中文地区广泛使用,起源自日本的(トレンディドラマ,Trendy drama,中国香港汤祯兆译为“趋势剧”),主要指1980年代末至1990年代初制作的爱情时髦剧,多由日本人气偶像或歌手主演。
综合一些对于偶像剧的定义和论述,笔者认为,现今较普遍适用的对于偶像剧的定义是:偶像剧是以偶像明星为主角,以爱情为表现主题,以年轻人为主要收视对象的剧种。
“偶像剧”三个字,一度被贴上了几丝贬义,似乎悬浮、夸张、低龄、粗制滥造就与“偶像剧”三个字密不可分。贴上偶像剧标签,基本在口碑这一块就失去了先天高地,成为某些平台上被冷嘲热讽的重灾区,任你剧本如何认真,制作如何用心,最后都逃不过一句:偶像剧嘛,好low好肤浅。
这也导致不管一部剧,其内容实质是不是归属于偶像剧这一类型,剧方和平台都会尽量避免贴上这一标签,而以“都市爱情”“励志生活”“情感治愈”等词汇替代。
对于这一剧种的刻板印象和负面认知,和早年国产偶像剧的流量为王、低估内容、抄袭频发等市场乱象有关,暴露了这一剧种在生产机制方面的种种问题,同时也和我们电视剧市场、社会舆论的导向有关。
但在中国电视剧行业整体制作水平提升,工业体系逐渐规范化,类型题材细分化的当下,偶像剧这一题材,应该被正视其观众需求、制作水平、创作范式和商业及社会价值。
本文将以《你是我的荣耀》为例,在这些方面做一些浅析。
于途探班乔晶晶
首先,偶像剧观众群体低龄化,是一个应当被纠正的误区。
当下社会,在互联网、经济形态、社会思潮多方面的影响下,都市中青年群体大多具备广阔视野、较高教育背景和认知水平,但实际生活中,却并非能人人得到符合其期待的生活与工作状态,认知与实际的不匹配,加上来自社会、工作、生活方方面面的巨大压力,造成心理失衡,这也造成这一群体在社交方式、情感需求、生活方式上相较上一代人的巨大改变。
比如“我可以单身,但我嗑的cp(couple)必须he(happy ending)”等互联网句式,呈现出这一群体在情感需求上的代偿心理:如果在现实生活中我得不到理想化的爱情,那么在文学/影视剧作品中,我希望可以实现。
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白了,幻想,是都市中青年群体补偿缺憾、释放压力的重要形式之一,而影视作品在提供审美价值之外,很大程度上是提供这一心理抚慰价值。偶像剧,作为承担大众理想化、浪漫化爱情想象的重要物质载体,无论是对于青少年,还是对于成年人来说,都是影视产品中,难以找到替代产品的重要存在。
但是,对于都市中青年群体来说,以校园青涩情感为描述主题的偶像剧作品,并不能完全切合他们的情感需求,因此,曾经红极一时的校园偶像剧,在如今以都市中青年群体为主的网络影视平台观众群中,鲜少重现昔日辉煌。以这一观众群体为对象的作品和主题,急需开拓和发展。
《你是我的荣耀》这部作品,无疑是针对这一群体的偶像剧作品。最关键的一点,是该剧所呈现的爱情观方面,较为符合都市中青年群体的情感诉求。
爱情叙事在这部作品中,避免了常见的第三者、家庭阻挠、绝症等陈旧元素,在避免了烂俗的同时,也存在缺少强情节、复杂人物关系的问题,但相对于如今部分青春偶像剧所要求的强情节、高概念、大爆点,这部剧呈现出来的情感叙事,更接近目标观众群的真实爱情节奏:可能没有波澜壮阔的宿命故事,但在温馨细节、日常互动、相互支持中汲取甜美和快乐。
说到这里,可能有观众要说了,这部剧并不真实,该剧“女明星+男科学家”的设定,太过悬浮。确实,这是一个在现实题材影视剧中,会被一票否决的人物配置,但在先天需要“浪漫幻想+戏剧冲突”的偶像剧中,则是一个只要路径合理便能被接受的选项。毕竟日韩偶像剧中,戏剧性拉满的人设,也并不罕见。高中同学这一背景设置,让这对人物在配置和人物关系交织上,有一定的合理性。
在同学聚会上表白
更重要的是,在这对人物的工作生活情境的设计上,主创团队有做较为符合人物身份的设置。男主除了智商突出,在原生家庭、居住环境、收入水平等方面皆符合其年龄和职业背景,女主除了明星身份带来的浮华外表之外,也没有落入金钱至上的陷阱,而是坚持正确的价值观,独立自尊,也尊重他人。
从戏剧构作的需求来说,这一对先天冲突明显的人物身份设计,其实是服务于故事中爱情主题的实现的,那就是:无论背景、收入、圈层如何,真爱带来的理解和尊重能弥合一切现实差异。
而这一人物身份设计,基本是开启了“现实差异”的“地狱模式”,如何克服困难,相伴同行,就成为这部剧先天存在的戏剧冲突和看点。
迪丽热巴饰演乔晶晶
“于途”和“乔晶晶”的爱情可以类比早年爆红的韩剧《太阳的后裔》,现实中的巨大差异,往往会被两个人观点、追求、思想上的步调一致所补足。正如乔晶晶虽然不懂航天行业的一切专业知识,却愿意为了对方,关注行业动向,了解相关知识,并深深理解对方对于航天梦想的热爱,在对方面临现实与梦想取舍时,坚决支持对方选择实现梦想。
如果二人对于爱情的理解不只是现实中一蔬一饭和朝朝暮暮,而是并肩作战和实现梦想,无疑具备了更加深刻的羁绊。这一爱情主题几乎在所有偶像剧中一再复现,虽然有浪漫不切实际之处,但依然要承认这一观点的美好,毕竟,谁不想拥有一个“灵魂伴侣”呢。
同时,该剧三十左右的人物设定、都市生活的情景展现、婚姻家庭职场选择等议题加入,是符合该群体的观剧需求的。纵观近些年来东亚社会爆红的偶像剧,从《来自星星的你》到《太阳的后裔》,甚至回溯东亚偶像剧鼻祖作品《东京爱情故事》,将浪漫爱情主题,融入日常生活叙事,将中青年群体的生活工作方式、家庭事业等选择困境与爱情理想的实现和破灭进行叙事结合,是偶像剧表达从单一粗浅,走向多面深刻的方式。
当然,我们不能期望一个类型剧承担不属于它类型的目标任务,正如我们不能要求一部历史正剧花大篇幅构筑唯美爱情,一部刑侦罪案题材用大篇幅给你喜剧的爆笑体验,我们也不能要求一部偶像剧给你多真实的职场体验,多深刻的社会关照。但对于创作者来说,将时代背景、社会思考融入偶像剧创作,是偶像剧进阶和发展的重要方向。
杨洋饰演于途
比如在《你是我的荣耀》中,“于途”一角的职业——航天工作者,当然在人物设定方面有过于浪漫化幻想化的一面,但针对这一人物职业背景所设计的关于实现理想与生活需求的矛盾,科研人员的工作压力、家庭问题等展现,甚至具体到他们的出差标准,生活方式的展现,皆可见主创团队确有下功夫去做相关功课。
这绝对不是一部以航天工业和航天人为主题的作品,但附加在爱情主题之外的这一层粗浅表达,如果能让不了解、甚至不关心这一行业的普通观众,对这一行业产生好奇和尊重,唤起他们对于航天事业的认同和自豪,便也达到了偶像剧在为观众解压、抚慰情感需求之外的一点社会意义。
作为近三十年来,东亚地区最成功的电视剧题材,偶像剧的商业价值不容小觑。这一商业价值建立在其对明星资源的合理调配、对戏剧母题的深刻认知之上,也建立在对观众需求的深入研究、对社会进程的敏锐触觉上。
前两者归属于行业领域,偶像剧因为面向年轻群体,因此极注重内容和表现形式上的创新,比如偶像剧应该是最早开始运用动画、插画等艺术形式参加叙事的电视剧种之一,同时偶像剧在背景音乐上投入的重视也曾诞生了许多华语流行乐坛传唱不衰的经典歌曲。
可以说,偶像剧在创制作方面的纯熟经验,以及不断创新,对于其他类型影视剧也能产生重要影响。近些年来,在不同类型题材影视剧中,融入偶像剧创作规律和元素的成功作品,比比皆是,这种融入既能拓展受众群体,也能刺激创制作手法的迭代。类型元素的相互渗透,能给这电视剧发展开拓新道路。
随着一代又一代观众认知、追求、理念的变化,偶像剧创作所呈现出的“理想化爱情”和“理想化生活”,也相应呈现出迭代,从几十年前台偶剧“王子公主”“霸道总裁”“麻雀变凤凰”,到如今的“携手追梦”“职业女性”“重精神轻物质”等人物、元素、观点的变迁,也可对社会发展和时代思想窥见一斑。这是商业上的市场考量,也是创作者符合时代思潮的表达。
电视剧是现实生活的再现,是普通生活的缩影,是一面社会传统文化和当下文化的镜子。从文化输出的意义上来说,很多时候文化输出的困难,在于当地文化与被输出地文化背景的差异所造成的理解困难,而爱情这一全人类沟通无障碍的母题,先天不太受到文化背景差异的影响。
在爱情这一母题之下,携带其他文化观点进行海外输出,对于商业消费属性明显的影视产品来说,是一个上佳的选择。这也是过去几十年,台偶、韩偶、日偶输出模式中很重要的一个成功经验。
无论是从商业价值,还是社会价值来说,偶像剧都不应该再被行业和市场以轻蔑的眼光看待。需记住,类型题材本身并无高低优劣之分,类型题材之下,是否有符合市场需求的制作水准,是否有与社会发展、时代步调同频共振的表达,才是我们评判作品的标准。在这一标准下,我认为,《你是我的荣耀》是一部优秀的偶像剧。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