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南怀瑾回到从四川开始分离10年的故乡温州,与家人团聚。这时温州还听不到隆隆的内战炮声,但南怀瑾意识到了即将出现的天地巨变。
一天晚上,南怀瑾和父亲南仰周睡在一间房中。南父忍不住问南怀瑾:“如今天下的形势究竟如何?”
南怀瑾说:“共产党一定统一中国。”
南父非常吃惊,坐起来抓起他的手问:“你是不是共产党员?”
南怀瑾答道:“不是。”
南父又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说共产党会统一中国呢?”
南怀瑾回答说:“这是大势所趋,理由很多,一言难尽。”同时,他表明心迹,此次回家是想带全家人一起走。
南父长叹一口气说:“我素来不喜欢出门的,外面语言也不通,就留在家里听天由命吧。”
无奈之下,南怀瑾只好一个人启程前往杭州、上海、江西等地修行。
1948年,南怀瑾前往台湾考察了三个月,再返回杭州。他听说自己皈依师父虚云大师的弟子通远法师在杭州中印寺修行,便前往拜访。两人一见如故。后又在附近的灵峰寺认识了灵隐寺的住持巨赞法师。
巨赞法师俗姓潘,原先是个小学校长,因不满国民党的统治,秘密参加共产党,领导教职工开展罢教斗争,被国民党当局缉捕。1931年春潜往杭州灵隐寺出家。抗战期间,他积极参加救亡运动,周恩来曾称赞他“上马杀贼,下马学佛”,是爱国护教的典范。
南怀瑾和巨赞法师都非常热爱佛学,且颇有造诣,一来二去,便成为君子之交。两人平日喝喝茶、谈谈禅,很是投缘。当时,巨赞法师在条件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创办武林佛学院并任院长,致力佛教的教育事业,一有机会便请南怀瑾为僧众讲授佛学。
一天,巨赞法师约请南怀瑾到他的禅房一聚。南怀瑾本以为巨赞法师要和自己谈禅,没想到他却说:“我和先生交好,如今有事不敢相瞒。不过几日,我就会被有关当局杭州站逮捕下狱,也许性命不保。先生住在这里,恐怕会受到牵连,我告诉先生,让先生小心为是。”
南怀瑾听了十分诧异,问道:“是国军还是共军?”
巨赞法师平静地说:“国军。”
南怀瑾低头沉思一下,又问:“你为什么偏向共军一面?”
巨赞法师回答:“别无他求,不过是为了维护佛教,保护佛法。”
南怀瑾听后沉思半晌,而后说:“我要到南京走一趟,或许可以帮助你完成心愿。”
南怀瑾当天就起程去了南京,找到好友许衡生。许衡生和国民政府的很多官员都有联系,在他的帮助下,南怀瑾见到了国民党保密局的负责人郑介民。
郑介民和南怀瑾是中央军校的老同事,两人多少有些熟悉。南怀瑾说明自己的来意,希望郑介民念在昔日的情谊上放巨赞法师一条生路。南怀瑾的理由是:“他(巨赞法师)对政治不感兴趣,只不过是为了保护佛法,你们没有必要伤他的性命。”虽然郑介民口头答应了,但南怀瑾还是不放心,又向他要了一张手令这才放心。
南怀瑾回到杭州,将郑介民的手令交给巨赞法师,并让他送交给杭州当局,算是救了巨赞法师一命。离开杭州时,南怀瑾还赋诗五首,题为《浮海去台湾前夕留别巨赞法师于灵峰》,其中一首写道:“客中送客真无赖,愁里悲秋只此心。国计家筹都不了,入山何处白云深。”
南怀瑾的诗意说,原本是来做客,却还要送别客人,家国命运都难以了结,不知去哪里是好。巨赞法师也用诗句回复:“无端岁月堂堂去,万种情怀的的来。”
1949年4月,巨赞法师应邀从香港抵达北京,为改革佛教上书毛泽东及各民主党派。9月,他作为宗教界民主人士代表之一,出席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会议。10月1日,巨赞法师作为佛教界代表登上了天安门城楼,参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事后,他在《共和国开国观礼志喜诗》写道:“殷殷雷震动欢声,民主新都定北京。铁骑千群惊丑虏,红旗万幅壮干城。富强独立除前耻,同意无私载首盟。保卫和平真佛意,全球从此可休兵。”
巨赞法师用诗的语言,从佛家视角的真诚地欢呼新中国成立。
新中国成立后,巨赞法师历任全国政协常委、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中国佛学院副院长、《中国大百科全书·佛教卷》主编等职,不断推进现代佛学社的改组革新,尽管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蒙受不白,身陷囹圄,始终以爱国爱教为己任,为新中国佛教事业的发展作出了积极贡献。
1984年,巨赞法师在北京圆寂。南师怀瑾救下的巨赞法师,不仅仅是灵隐寺的一位高僧,也是中国佛教走向新时代的一颗革命火种,功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