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大蒜糖葫芦，明天吃葡萄炒培根，今天上山捡野生木耳，明天去海拔超过4000米的李唐草原看牦牛。
西瓜视频账号“罗山和高志马”中记录了罗山和女儿小志马的日常生活。磨豆花，准备雪饭，把厨房搬到室外吃当归炖鸡，在海拔5000米的雪山上吃冰牛肉，做农活，在湖边的大坝上放风筝。
2019年，刚刚成为父亲的洛桑决定结束11年的外出打工。
靠着视频流量分成和直播带货，洛桑撑起了全家人的生计，并帮助当地农产品销往全国。他没有想到，自己做的一个决定竟然改变了全家的经济状况。
“在外打工8年，满是失败感”
洛桑1989年出生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九龙县，母亲藏族，父亲汉族。小时候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务农，小五岁的弟弟出生后，一家人挤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小木屋里生活，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但确实“没什么吃的”。十二三岁起，洛桑就开始上山买松茸卖钱，再长大一点，他就利用假期去工地搬砖。
2008年，他带着母亲给的700块钱，坐三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从成都到了安徽淮南。他在老乡介绍的一个酒店做厨房切配工，每月能赚到900块钱。这是洛桑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他说不好普通话，买东西或者坐车，经常比划半天，对方都听不懂他需要什么。但他仍然对城市充满了好奇。在家乡，他连电梯都没坐过，可这里到处是高楼大厦。
2010年前后，经一个粤菜师傅介绍，洛桑到上海做茶餐厅后厨。上海全是“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像迷宫一样的地铁站、辉煌的外滩、港口的大货船、螃蟹、小龙虾或者其它“奇奇怪怪的海鲜”。“第一个感觉就是上海非常繁华，夜景很美丽，很令人向往。”那两年，洛桑一点也不想家。“从小就是贫穷的记忆，所以那时对家没有太多感情。”
也就在那个茶餐厅，洛桑认识了将来的妻子大志玛。大志玛的老家在距离九龙县城一百多公里的偏僻的山上，父亲放牧种地，母亲残疾，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大志玛从小成绩优异，初中时考上了县城中学的尖子班，可惜才上几天，母亲肚子里长了囊肿，她就只能将学费要回来去给母亲治病，然后开始打工。一直到现在，洛桑仍然时常为妻子惋惜。“她要是能继续读书，命运会完全不同。”
对于那时的洛桑和大志玛来说，命运似乎真的是很难挑战的事。为了多赚点钱，两人又跑去昆山的地板厂打工，刚开始，月薪有四千多，可第二年洛桑就伤到腰椎，被迫休养了几个月。在外打拼七八年，经济状况没有实质的好转，失败感就像慢性病一样伴随着洛桑。“城市虽然繁华，但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我们。我们到头来还是一个过客。”
2018年7月，洛桑带着怀孕的大志玛回了老家。那时他没有计划，只是隐隐地觉得，要是老家工资水平太低，那以后大概还是会出去打工的吧。
“为了女儿，我们决定不出去了”
洛桑一边在舅舅的屠宰场帮忙，一边等待着小志玛的降生。2019年1月，小志玛出生，第一次见到女儿时，洛桑就觉得自己多了一块心头肉。
“看她那么乖巧干净，就觉得这辈子为她做什么都值得。”小志玛刚满月，夫妻俩就决定不出去了。“我怕她被丢在家里做留守儿童，会内向、会自卑，也怕她以后和我们没有感情。所以从她出生那一刻起，我就不想让她过我以前的生活了，再苦再难，我只要陪在她身边，把她抚养长大就好了。”
洛桑在家开了个小餐馆，主要供应茶楼、网吧的外卖。就在一切快步入正轨时，新冠疫情来了。茶楼、网吧停业导致餐馆失去客源，洛桑只能再回舅舅的屠宰场上夜班。
雪上加霜的是，弟弟龙龙也遇到了人生危机。龙龙与洛桑一样，从小外出打工，一路从饭店的杂工做到了主厨。从餐厅辞职后，龙龙进入了自己更感兴趣的健身行业。2019年9月，他与人在江苏昆山合开了一个健身房。没营业多久，健身房就因疫情停业了。
就在全家人都陷入低谷时，洛桑萌生了拍视频的念头。2020年6月，一直关注抖音和西瓜视频的洛桑告诉大志玛，如果我们好好拍家乡的美景和生活，那等松茸上市时是不是能多一个销售渠道？
洛桑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了一台手机，从此开始了博主生涯。起先他只发抖音，不过因为不懂运营，两个月下来只积攒了七百个粉丝。就在这时，九龙县商务经信局邀请一家新媒体公司到当地做培训，洛桑赶过去听了两堂课。其它学员都在打瞌睡，只有洛桑一丝不苟地记下了每句话。
2020年9月，有一次洛桑去牧场割猪草，一岁半的小志玛在旁边蹦蹦跳跳，洛桑将这一幕记录下来，发到网上，一下子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洛桑突然明白，生活中真实发生的小事才是最打动人心的。既然是为了女儿留在老家的，既然不管走到哪儿，女儿都会黏自己，那就不如把账号做成“洛桑和小志玛”吧。
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投资健身房亏损一百多万的龙龙回到了家乡。做过厨师又做过健身教练的他，成了视频里经常为小志玛做美食、在小志玛淘气时经常一把提起她的长不大的“幺爸”。加上直到今年过年才露脸的大志玛，四个人成了账号最稳定的组合。
一起去湖边拣烧火的牛粪、去田里掰包谷、去山上采松茸，做完农活，一起吃薯条炸鸡、西瓜皮炒肉片或者手抓牛肉。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美丽的藏区风光，配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洛桑和小志玛”很快成了西瓜视频三农领域的优质创作者。
洛桑终于觉得命运的天平开始向自己倾斜了。就在前几天，他对妻子大志玛说：“你相信吗？不久前我们还在为了几块钱吵架，还在担心以后的生活状况，但现在，我们真的看到未来了。”
帮家乡卖出上百万松茸
依靠西瓜视频“中视频伙伴计划”的流量分成和抖音电商，洛桑赚到了远高于在屠宰场杀猪挣的钱。
洛桑说，“打工这么多年，一直为了有点小事业而奔波，但是屡败屡战也没有成，到30岁真的想放弃算了，平平稳稳把日子过下去就好了。”
去年一月到六月，洛桑在直播间卖小零食，每个月销售额在两万左右，七月上线九龙当地的天乡红茶后，月销售额一下子冲到了三十万。八月，他又尝试边采松茸边直播带货的形式，效果依然不错，整个月卖出了110万的新鲜松茸，其中最火爆的一天销售额甚至冲到了30万。
“这真的是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洛桑说，带货佣金加上西瓜视频的流量分成，全家人的总收入比之前翻了五倍，因健身房倒闭而欠下的一百多万债务，全家齐心协力，现在也已还完了一半。
刚回到家乡时，洛桑的弟弟龙龙一度觉得自己是行尸走肉，脱发、失眠、做噩梦，完全看不到方向，但现在他已经完全走出来了。“人不可能一辈子倒霉下去，只要努力还是可以站起来的。”龙龙说。
2021年，洛桑共帮8家甘孜藏族自治州的企业做过直播带货，一共卖出松茸、牦牛肉干、青稞、花椒等藏区特产共460万元。在洛桑看来，能以博主的身份将土特产推出去，是一种比传统模式更直接也更有人情味的方式。
他说：“川西很远，和外面的文化差异很大，产品想走出去，很慢也很难被认知。我通过讲故事告诉大家这些产品是什么、怎么样，产品自然就能获得更多的信任。”
除了帮扶民营企业回馈家乡，洛桑也希望自己的经历能吸引更多年轻人回乡创业并找到自己真正的价值。现在洛桑所住的村子里，大部分人仍然只能去大城市谋生。村里没几个和小志玛同龄的小朋友，小志玛经常只能自己玩，洛桑看着总觉得心疼。
“未来必然有更多人愿意回来的吧。”洛桑乐观地想。对于他而言，现在确实过上了曾经憧憬的生活。回到家乡，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不用为每个月的房租发愁，种自己家的地，不用像以前那样在局促的厨房或者车间像打仗一样工作。他感觉身心自由、放松，“至少不用再去恐惧什么”。
而小志玛，也如洛桑盼望的那样，开朗活泼、古灵精怪，她会采松茸和菌子，也能和牦牛、猫、狗各种各样的动物交朋友。洛桑累得满头大汗时她会主动递纸巾，回家了她会帮忙端水，看着她慢慢长大，洛桑总会为当年的决定感到庆幸：“这就是最好的童年吧，口袋里有糖，有爸爸妈妈的陪伴，自由自在，健健康康，就像我们小时候希望的那样。”#沪漂奶爸为陪女儿回藏区高原#
封面新闻见习记者 周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