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当一个人经常回忆往事时,他已经老了。
但是,我觉得,回忆有时不是为了逃避现实,而是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刺激自己日益麻痹的神经,给自己以前进的动力。回忆,不是否定自己的过去,而是站在过去的基石上去开启新的明天。
6年前的7月份,我从一所二流的大专院校毕业。当时,大学学了一个万金油的专业——机电一体化。当年在校时,老师大谈特谈我们专业的广阔就业前景:只要是跟机械和电有关的专业,都需要我们。煤矿,工厂,企业,事业单位,你都能进去当个技术员,每天检修一下设备和电路,回到自己办公司,泡杯茶,看看报纸不要太爽了(当时还在笑老师怎么只是觉得看报纸就是爽,难道不能上网看电影玩游戏不是更爽?)。
等到毕业后,才发现老师说的确实不错,这么多的地方确实都需要我们,可是我们伸长了脖子,挤破了头皮都进不去,能进去的不少都是有关系有背景的。我们终于体会到了毕业即失业的真意。费尽心机找到的工作,一个月只有一千多块钱,又要大半年的试用期。
在家里帮着种完了庄稼,同龄的年轻人都出发到外面打工去了。在家闲了半个月后,终于在父亲的督促下,一个人坐火车去东莞了。
当时去的时候,没有提前买到有座位的票,一路上全是去东莞打工的农民兄弟,我所在的车厢从始发站到终点站只下去了三个人。我只有在中途别人上厕所时坐一下别人的座位,整整19个小时的车程,站了差不多15个小时。下车之后,腿整整酸痛了三天,从那以后,我决定假如买不到坐票,就再也不坐火车了。
去东莞是找一个老乡,他在一家台资的赛车企业当副经理。他是从公司创始就跟着进去的,不过,好像听说台资的企业,大陆人员能做到的最高职位也是副经理。老乡见到我后,十分的热情。很快帮我安排好住的地方,第二天就找人事部去跟我面试,分配任务。一番面试之后,给我定了一个储备干部的职位。
当时,我以为只要是高中以上学历,都应该是储备干部吧。其实没那么简单,储备干部就是培训三个月之后转正是带人的,往上的职位大概是组长——课长——主管——经理。并不是谁面试进去都能当储干的,这算是我老乡跟人力资源经理要的一个人情,当然这是后面我才知道的事。
可惜的是,当初刚毕业因为年龄小,比较内向害羞,面对不熟悉生产车间业务的情况下,还要给他们开会,分配任务,我觉得当时真是一个煎熬。虽然,自己也经常加班,认真的去学习每一道工序,去记每一个型号对应的车架、前叉。仍然是感觉到力不从心。终于干了快一个月后,我跟老乡说,我做不好,要辞职。
老乡好说歹说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心。估计意识到我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的性格,不适合带团队之后,他又托人把我转到了测试部。整个部门只有4个人,每天的工作就是测试车间送来的赛车的性能,做一些冲击测试,压力测试之类的,写写测试报告。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别人看起来很枯燥的工作,我也做的得心应手起来。
我们厂是每周休息一天,平时休息要请假,周六是双倍工资,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请假。下班后,就和两个关系好的同事去打打桌球,吃吃烧烤。一个月除掉吃住,到手能二两五左右。本以为这份工作我会做的很久,后来的一次经历让改变了我这个想法。
临近年关,有一个同事请了半个月的假提前回家了。一直被安排常白班的我只好去顶他的夜班,因为我们班长对另一个新来的上夜班不放心。测试房间是一个四方的小房间,关上门之后,就只有一个小小的铁纱窗,外面不远处是一条莞深高速公路。夜班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测试房间里看着不停重复震动的车架,偶尔听到窗外几声驶过的汽车的尖叫声,当我走过去窗户口望去时,已经只剩下星星点点。看着像囚笼一样的测试房间,每次听着手机开到最大音量的《故乡的云》里那句“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哟 别再四处飘泊”,我都会忍不住泪流满面,仍眼泪肆意的流淌。
一个月漫长的夜班终于结束了。最后一天夜班的时候,已经是11年元旦了,厂里集体放假。为了能调节一下自己的睡觉时差(下个月要转白班了),一夜没睡的情况下,被两个朋友拉着去镇上玩。玩到晚上六点多回去理发,我困得直接坐在理发椅子上直接睡着了。理发师连续叫醒了我三次。朋友看我那么疲惫,也放弃了后面让我跟着喝酒玩桌球的计划。我一个人头重脚轻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
回去之后,我忍不住蒙头哭了起来,深深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吃着冷饭(上夜班吃饭时饭菜经常都是凉的),对着囚笼一样的房间,过着黑白不分的日子。跟我的专业也没有多少关联性,我看不到明天会有什么变化,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第二天醒来之后,我终于做了一个现在看来仍然是足以改变我人生的决定——辞职。尽管我老乡一直挽留我,家里父母也劝说我,我还是坚持要离开东莞了。老乡看这次我是下定了决心离开,就不再勉强我了,帮我签了离职单。
在分别请老乡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吃过饭后,我一个人默默的踏上了回家的路。虽然当时我不知道我下一站会是哪里,下一份工作会是什么。我依然坚定地离开了东莞,离开了这个几次让我忍不住流下眼泪的地方。
一辈子能有几次机会寻找,有多少辛苦值得去炫耀。那些逝去了的过往,无论欢笑,抑或着泪水,都是我们每个人生命中宝贵的财富,像一杯老酒,像一首老歌,随着时间的叠加,更加的香醇,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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